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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棟的三十萬人馬,一擊即潰,讓李簧非常的沒有成就感。


    兩軍對壘,對麵看著黑壓壓的一片士卒,等李簧這邊的人剛喊出來一個“殺啊”,對麵的反應不是舉起兵器迎戰,而是丟下兵器就跑。


    李簧的軍隊一口氣追出來三十裏路,才收兵迴來,戰場上被許國士兵丟棄的長槍短刀,盾牌弓箭,車輛馬匹,輜重旌旗,數不勝數。


    潰逃的許軍在五十裏處又重新紮營。接著兩軍交戰了四五次,依然是許軍敗北。最後一次潰敗之後,雍棟帶著幾名親信,一口氣跑到了荊國。


    消息傳到了寒城,龍吟氣得破口大罵,立刻便將雍棟的家人,全部下了大獄。事情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杜辛。因為這位雍棟,乃是杜辛的大舅哥。


    杜辛隻得主動請纓,前去迎戰李簧。遍數朝中,也隻有杜辛可用了,故而龍吟也沒敢責備杜辛,反而安慰了他一番,許諾隻要杜辛擊潰叛軍,不僅讓他位列三公,還將赦免他的嶽家。


    杜辛帶著許國京城中最後的三十萬大軍,和李簧在兩界河展開決戰。一番廝殺,天昏地暗,屍橫遍野,但誰也沒占到誰的便宜。


    最後,杜辛退守兩界河後的河陰府,堅壁不出,和幾個月前的金崇一樣,擺開了耗死對方的打算。


    這是李簧最不願意麵對的局勢。


    怎麽辦?隻能用“反間計”了。反間計對於金崇沒什麽效果,但對於杜辛來說,卻有著非常致命的作用。


    一夜之間,寒城中開始有鼻子有眼地流傳一件事,杜辛在戰場前,遇到了十年前失散的妻女。杜辛見女兒們聰明敏慧,頓時動了慈父之心,故而不願再和李簧交戰,唯恐對妻女不利。等時機成熟,隻恐就要和李簧聯合,反過來隻撲京城,屆時,他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還有人說,當年杜辛的前妻姚黑兒,到大理寺監牢探望被抓迴去的母親和嫂子,就是杜辛幫的忙,後來文氏和柳氏在獄中自盡,也是杜辛托人出麵,將二人下葬的。


    對這些傳言深信不疑的,是杜辛的現任妻子雍媚兒。她和杜辛成婚後,倒是如願以償地給杜辛生下了一個兒子。然而,這個杜辛好不容易盼來的兒子長大之後,大家才發現他是個癡兒。


    一邊是娘家被下了大獄的現任妻子和傻兒子,一邊聰明敏慧的三個女兒和富可敵國的前妻,她們的背後還有勢如破竹的李簧支持,杜辛會作何選擇?從當年杜辛兩次休妻,就可以得到答案了。第一任妻子武氏的父親被革職,杜辛立刻休了武氏;第二任妻子姚黑兒,娘家被抄斬,杜辛立刻就休了姚黑兒;如今,輪到雍媚兒了……


    雍媚兒瘋了一樣地將上房內陳設的所有古董珍玩,全部砸了。那個傻兒子杜寶在旁邊拍著手笑:“好啊!好啊!真熱鬧!娘啊,娘啊,砸啊!砸啊!”


    雍媚兒氣狠狠地舉起一個青花大罐,就要向杜寶砸去,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轉了方向,將青花大罐砸在杜寶身後的牆壁上,飛濺起來的渣子打在杜寶的身上,杜寶哇哇大哭起來。雍媚兒也一下子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雍媚兒的反應,被人準確、生動而形象給描繪給了許君龍吟聽。


    龍吟跌坐在龍椅上,喘了半天氣,才怒道:“以這樣的狀況看來,這關於杜辛的傳聞,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否則他的夫人怎麽會發了瘋?別的也就罷了,快命人去查,文氏和柳氏,是不是杜辛托人出麵下葬的,這個總不算太難。當年他去探望文氏,朕倒是知道的,想著也不過是他還算有情有義,誰知背後還有這樣的原因!”


    既然杜辛已經不可信任了,就必須趕緊找出能替代杜辛的人,把杜辛換迴來,把他千刀萬剮,連雍棟的賬,也要算到他頭上,才能略消心頭之恨。


    這兩天的杜辛,確實正在河陰府的城頭上犯嘀咕,對麵接連不斷地有將領來罵戰,其中有一個才十四五歲的女將,名叫姚珮。作為女將,她終究還是略矜持一些,並不罵戰,卻總是出現在城頭對麵。


    她是誰?她與年輕時的姚黑兒,依稀有六七分相似,年齡和名字,又和自己的二女兒完全一樣,隻有姓被改成了姚。她是誰,還用想嗎?


    每當姚珮出現在對麵營地前時,杜辛就趴在城頭的垛口,不轉眼珠地盯著她。這麽出色的一個孩子,自己當年為什麽就狠心舍棄了呢?這個孩子,究竟知不知道對麵正在艱難守城的人,是自己的父親呢?那年,她隻有三歲,她對父親的記憶,還有多少?


    李簧在最初攻了幾次城,全部失敗之後,這些日子一直都沒有攻城,隻不過每天派幾個人,來城前罵一番,就迴去了。


    “不知道他在憋什麽壞水,”杜辛心裏想著:“管他呢,隻要他攻不進城,就是我這邊勝了,乘著這個時間,多看幾眼我女兒,才是真的。隻是不知道瓊兒和玖兒,都怎麽樣了。”


    觀察了幾天之後,杜辛發現了一個規律,女兒姚珮,每天在城前轉一圈,總是會往離營地不遠處的一個山崗上去玩。終究是女孩子,那個山崗上五顏六色的野花,對她充滿了誘惑力,她到了那裏,就會去摘野花,編成花環,戴在頭上,戴在脖子上,戴在手腕上。而那個山崗附近,並沒有李簧的駐軍。跟著姚珮去山崗上的,隻有她貼身的幾個女兵。


    杜辛的心思,不由得活泛起來。


    這一天的黎明,趁著最黑暗的時刻,杜辛換了一身農夫的裝扮,悄悄出了城,他沒帶一兵一卒,隻告訴守城的副將,自己去偵察一下敵軍營地,人越少越安全。


    出了城的杜辛,悄悄來到了那個山崗的樹林中,看著旭日衝破了黎明前的那一抹暗色,看著幾個影影綽綽的人又在城前罵戰,又終於看到姚珮騎了馬,往這個山崗來了。


    杜辛的心,不由得狂跳起來。


    姚珮越走越近了。


    這個孩子的眉眼雖然像母親,但臉上的那股子英氣,分明是像自己;還有那略微上翹的下巴,是杜家最明顯的特征,兒子杜寶也有著這樣的一個下巴。


    半上午時分的陽光,將這個小巧憨玩的身影,鍍上了一圈金邊。她像一個金娃娃一樣,光芒萬丈。


    今天,她的身邊隻有一個女伴。


    她翻身下馬,對身邊的女伴道:“杏兒,這些日子好沒趣,也沒有仗打,天天對著一個死氣沉沉的城頭,悶都悶死了。李將軍又不許我們亂走,這個山崗上的花都被我們摘完了。”


    女伴一邊漫不經心地左右亂看,一邊道:“哎喲,我的姚大將軍,當初咱們在姚家村過得多自在,還不是你鬧著要來的。來了又嫌悶。這可迴不去了,若是亂跑,就是犯了軍紀,要軍法從事呢。”


    不等姚珮搭話,這女伴忽然又笑道:“珮兒姐,你看那邊的花多好看,等我去給你摘了來玩。”說著,已縱馬跑了。


    此時不出,更待何時?


    杜辛緩緩從樹林中站起身,迎著姚珮走過去,輕輕叫了一聲:“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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