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起身將曲譜小心地放迴書桌,對林音笑道:“這麽珍貴的禮物,我得把它收好了。這可是樂神手跡,千金難買!”轉頭對站在一旁的管家馮和平道:“馮姐,稍後幫我請流光閣的人來,讓他們收去脫酸處理後仔細保存。”


    流光閣是月宮南邊的一座五層高的迴形建築,算是月宮的私家博物館,林音昨日亦是去過,書畫古器、珠玉標本等等藏品琳琅滿目,並有城主李清收受的各種禮品。


    林音見她鄭重其事的樣子,抿嘴一笑:“像這樣的手稿,我也不知扔了幾籮筐,早知道都給你了。”


    “嘖嘖嘖…”李悅捂著胸口做痛苦狀,朝林音皺眉道:“鳳毛龍甲被你棄如敝履,真是暴殄天物!我隻問你,《飄零》曲稿去哪裏了?”


    “喔……早不見了……”林音想想道:“那年,製琴大師弗裏曼在我家住了幾天,就為仿製我那把琴,他說為了很好地理解這曲子,要這曲稿。我不知扔哪裏去了,便重寫了一頁給他。”


    “哈哈!”李悅笑道:“這弗裏曼製琴水平一流,商業眼光超一流!”


    “嗯?”林音疑惑。


    “你不知道吧?”李悅迴身,雙手反支著桌麵:“那琴兩百萬賣給了紫薇國的一名藝術家,手稿更是賣了三千八百萬,被威那帝國的金山博物館買去收藏了!”


    “喔……不可能吧?我自己那把琴,是師兄師姐們買來送我的,從前他們騙父親隻花了七八十塊,我長大後才知原來花了十幾萬,這已經是市麵天價了,怎麽他一個仿製品倒要兩百萬?”林音一雙俏目流光閃動,又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那手稿是他拿到拍賣行去拍的,各大新聞都有報道,哪個不知?連帶傭金,金山博物館實付了4000多萬呢!這些年來,你創作雖多,但流傳在世的曲稿,不過區區十餘件而已。世人無緣見你,便於這手稿上有諸多聯想了。那日你為月城創作的國歌送來後,連我母親都鄭重其事的將那手稿交到流光閣,命人妥善保存了。”李悅笑道:“至於那把琴,不得不承認,即便是仿製品,那也是世界唯一的、最接近原琴的仿製品!這琴身上附加值多著呢,弗裏曼身為製琴大師占了十分,仿製對象源自你家裏的琴又占十分,剩餘的八十分來自《飄零》加持!音樂這東西,錄音與現場所能提供的情緒價值差異巨大,你提出的求異的音樂理念世人皆知,誰不想現場聽聽《飄零》最該有的樣子呢?而那位買琴的藝術家,他也不傻,哈哈!當然知道這其中奧妙,不僅知道,他還要大肆宣揚,生怕世人不懂,將這玄妙之處吹得天花亂墜,所以,全世界不知有多少人想親耳聽他拿著這仿製品現場演奏《飄零》呢!如今,這曲子倒像你專為他做的嫁衣,成了他的專屬演繹節目,全世界那麽多音樂家演奏《飄零》,但人家獨願花高價請他,隻因他有一把最接近原琴的仿製品,你說他聰不聰明?”


    “噢……”林音沉吟道:“怎麽那麽複雜?我倒沒想過!”


    “你呀…”李悅兩步來到林音跟前,伸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道:“真是個呆子!不過卻是你最可愛的模樣!哈哈!”轉頭又對身旁仆人道:“你們記住了,倘若以後林小姐在這裏寫下什麽東西?全部給我留著,可別當垃圾扔掉!”


    “是!”幾名仆人立刻應道。


    “啊!不好!”李悅忽然雙目一亮,拉住林音的手臂就往樓梯走去,大聲道:“走,快走!我們去喜來酒店!”


    “嗯?”林音見她模樣,也吃了一驚,問道:“怎麽啦?”


    “馮姐,立刻通知清館張姨,我要乘機去喜來酒店,事態緊急、不要護航、一架就夠了!”李悅先不迴林音,隻向旁邊的馮和平吩咐,這才對林音道:“我突然想起,那天去喜來酒店接你,書桌上好像也有曲稿!可別被他們扔了,我們得趕緊去!”


    “是!”馮和平躬身點頭答應便迅速走到一旁執行去了!


    “咦!”林音停下腳步,好氣又好笑,歎道:“哎!我當是多大的事?那值得什麽?你若想要,我現在寫給你就是,何必跑一趟!”


    “嗨!這你就不懂了!”李悅道:“我看你那曲稿有多處塗改,更有價值呢!既反映你的情緒波動,又可探索整個創作過程,正是世人研究的好參照!…呀!走走走,快走!”李悅疊聲道:“我們國歌的創作,該不是一蹴而就吧?你送來的那個寫得工工整整的,而在此之前的廢稿呢?是不是也是在那房間裏呀?”說著,便拉林音繼續往一樓走。


    “噢…”林音不由自主行著,心想:拿著塗改稿子迴溯創作過程,自己卻沒有做過,想想該別有一番體驗。尤其月城國歌的創作,花費了不少的心力,現在想來,全是對那個方怡姐姐捉摸不透造成的。那夜,她憑著與方怡的短暫相處,依著想象去極力構造一個鳳凰涅盤的奇幻旅程,雖說主旋律一氣嗬成,然裏麵有兩處轉折,於情緒與節奏處改了又改,著實費了好些紙……突然便覺李悅想得甚是周到,喜來酒店還真有必要去一趟。隻是心下揣揣,已過幾日,那些廢紙怕早被扔了,遲疑間那腳步便有些放緩。


    “別擔心!”李悅仿佛瞬間知道林音在想什麽,邊走邊說:“找不到也沒關係!有些事情今天做或許碰巧能行,明天做就偏偏晚了一步,徒喚奈何!我們隻管去,剩下的交給天意!”


    “嗯!你說的對!”林音心下恍然,瞬間卸下包袱,快步隨李悅踏木梯來到一樓,穿廳過院,徑到柵欄處。便聽天上“轟轟轟”一架直升機已到上空,正開始緩緩在前方三四十米處降落。


    …………


    馮和平按李月交待所聯係的清館管家張姨,真名張登秀,原為紫薇帝國紫薇宮女王近侍,也曾服侍過年幼時的李清,她是李清被送往火山島後,第一個上島的人,現為月宮大總管,負責月宮一切內外事務,當下,派遣直升機及與喜來酒店溝通停機事宜便由她下令安排。


    平日裏分散在月宮的數十架直升機,分三班24小時待命,故而李悅一下達任務即刻響應。那月宮縱橫不過五七公裏,當然瞬息便到。


    李悅攜林音並四名女仆登機後,迅速朝喜來酒店方向飛去。約四十來分鍾,便來到酒店頂層,在酒店工作人員的接應下迅速降落,一行人下了飛機,穿花園過連廊踏石階直入套房大廳,赫然便見桌上那幾頁紙還在!


    李悅林音快步走到桌邊,分別將桌上手稿拿起,對視一笑。


    “哈哈!”李月轉頭對早候在此的酒店經理道:“你們喜來酒店還世界知名、全球連鎖呢!我看不咋地嘛!哈哈!客人走了幾天了,也不收拾一下!”


    “嗯…那個…”那經理是名年約40的白人男子,名叫伊本,雙目炯炯有神,知道眼前這女孩來頭甚大,見她問話,誠惶誠恐道:“迴小姐話,隻因這位小姐是我們的貴客,我們安哲王子有交代,凡小姐在月城一日,這房間都要為她留著!房間是日日清理的,隻是手稿之類,我們是斷然不敢動的,即便是扔在垃圾桶的廢紙,我們王子也有交代,都要仔細收好留著!”


    “哈哈!”李月望著林音大笑:“難怪他生意遍布全世界,果然身具大智慧!”繼而又轉頭對那經理道:“你把她住這酒店以來,所有的手稿都給我拿來!”


    “是!”那叫伊本的經理躬身點頭道:“隻不過…這個…”


    “嗯?”李悅道:“不方便嗎?”


    “方便!方便!”伊本連連點頭賠笑道:“我這就讓他們拿來給小姐瞧瞧!我們安澤王子交待過:這些手稿,若是已經扔了垃圾桶,就屬於酒店的了,讓我們仔細收好,屆時全部交給他。”


    “嗯!?”李悅轉頭對林音笑道:“唉!這個安澤,可聰明得很呀!”


    “不過…”但聽伊本又道:“我們王子又說了:倘若有月宮的人索要手稿,那就給他。小姐是月宮的人,這手稿你要看、要帶走都是可以的!”說完,便向身邊的隨行人員交待了。


    “咦!”李悅笑道:“你們這王子,心眼真多,非得讓我承他個人情!”轉頭對林音笑道:“還好,周六我們要去看比賽,馬上還他這人情,懶得欠他的!雖說相比之下,我占了大便宜,但人情嘛,不分大小,對吧!哈哈……”說完自己忍不住大笑起來!


    眾人皆被她笑聲感染,亦是嘴角上翹,陪著莞爾,屋內充滿著快活的空氣。


    不多時,便見有酒店服務生抱著個木箱來了,輕輕放到客廳中央茶幾上。


    李悅和林音一對視,都在想:怎麽用箱子裝著?有這麽多嗎?


    兩人圍過去一看,才覺箱子做工用料都是上乘,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麵裝了什麽玉石珠寶。至此,李悅越發覺得這安澤王子果然如自己一般,都是識貨的!明白林音的價值。心想,這安澤王子不知道是真疼師妹還是假疼師妹?之前不讓月城安排林音旅居之所,怕是早就想到這手稿價值了。——住他酒店才費幾個錢?林音但有一頁手稿落他這裏、就價值數千萬了,哈哈!真是老奸巨猾!……忽然又想,咦!自己不是也極力邀請林音去月宮住嗎?當初可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呀!就是單純的喜歡她!嗯,是了,像林音這樣的人,即便一個陌生人看到都會立刻喜歡,何況他們師兄師妹間呢?瞬間,李月又為剛才腹誹安哲感到一絲愧疚。


    隨著工作人員開鎖,將箱蓋抽開,才發現裏麵一層一層的疊了十幾個精製的玻璃相框,每個相框裏皆是林音丟棄的手稿。——它們平整地鑲在相框夾層,許多紙張折痕清晰可見,又有一些該是被撕了的,殘缺的部分仍被找迴拚在一起……


    李悅彎腰將一個個相框仔細翻看著。一旁林音見自己隨手丟棄的廢紙被師兄如此費心地收藏,心裏一陣感動,眼角泛出淚光。


    李悅抬頭一見林音模樣,笑道:“妹妹,別感動了!在你眼中是廢紙,可在世人眼裏,這廢紙如珍似寶!……哎!…好險呀!”李悅起身長歎一口氣,少頃,方喃喃道:“妹妹,我們都得感謝你師哥。”


    “嗯?”林音似懂非懂。


    “你們都去屋外等著吧!”李悅對屋內的酒店人員及月宮隨侍吩咐。眾人不明所以,又不敢問,便點頭迅速退了出去,將門掩上。


    “傻妹妹!”李悅道:“幸好你住喜來酒店,要是別處,就麻煩了!這裏麵含有國歌的創作手稿,價值不可估量先不說,這曲子母親雖已定下,卻還沒有公布,若是有人撿到這手稿,搶先發表了,那就尷尬了!又或是有心懷不軌者以此使壞,甚至產生不可預料的風波,那都難說!”


    “噢……”林音後知後覺的點點頭,實則依舊迷糊,卻也懶得深想。


    “總算這趟沒白來!”李悅笑道:“你師哥說了,這些我都可以帶走,剛才我還不想承他人情,現在看來,還真就欠他一個人情了!哈哈!以後有機會再還他吧!妹妹,我聽說這喜來酒店的餐廳挺不錯,中午了,我們不如就在這裏用餐吧?”


    “好啊!”林音笑道。


    ……


    她們卻不知道,此時,威那帝國國務卿的公子漢斯、正在七樓餐廳、坐在那天林音坐過的位置,呆呆的望著不遠處的美食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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