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明輝拿來給我求婚的戒指,是我奶奶在臨終之際叨叨說要留給我當嫁妝的那一枚。


    這枚戒指,在我和餘明輝分手的那一晚,我將它踹在了身上帶到了深圳,它陪伴著我走過好一些孤獨的日日夜夜,可是在小灰灰三個月的時候,由於我生他的時候大出血,身體虛弱到不行,營養也跟不上,我的奶水根本不夠,小灰灰每晚每晚餓得嗷嗷叫,我徹底撐不下去,我那時候和丁展波以及李菁還沒好到現在這種程度,我根本不好意思朝他們再張嘴,我拿了這個戒指跑到橫崗大廈那邊一家當鋪,換了五千塊錢,給小灰灰買了奶粉。


    那一段時光,是我人生裏麵最昏暗難熬的時光。我那時候生活完全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曙光,我還有輕微的產後抑鬱症,心情經常處在崩潰邊緣。沒錢,吃了上頓沒下頓,我總是在傍晚的時候才抱著小灰灰出去買菜,因為晚一點菜市場那些商販才會把賣剩的菜便宜賣,可是晚了小灰灰會餓,他哭我也哭,我們總是一路哭著出去一路哭著迴來,路上有些陌生人,會覺得我是個神經病。再在當掉奶奶留給我的戒指之後,雖然那五千塊讓我的手頭鬆了一陣,可我曾一度陷入無端的愧疚撕扯中,總覺得自己的不爭氣辜負了奶奶的一份情真意厚,我就算死了沒臉麵去見她。在我後來日子算是過出一個人樣來之後,我再迴首那一段光陰,簡直不敢觸碰,總怕碰一碰,我的心就能被戳出一個悲傷的大坑來。


    後麵在我的生活慢慢進入正軌我,我當然想過去把這個戒指贖迴來,可是等我東拚西湊的攢夠了錢,那家看起來似乎倒不了的當鋪,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這一枚戒指,就此成了我的心病。


    我沒有想到它還會出現在我的麵前。


    就在我鼻子發酸晃神間,餘明輝一句話將我拽了迴來,他說:“林四四,你願意嗎?”


    我有很多話想說想問,可是餘明輝那些熱切的目光灼得我無法避開,我點了點頭,說:“願意。”


    餘明輝隨即抽出這枚款式老舊卻能激起我內心千層浪的戒指往我的手指上套。


    他有些緊張,他搗鼓了十幾秒都沒幫我戴好,他有些訕訕地說:“我太緊張了,林四四你給我點時間。”


    我覺得他此時此刻的笨拙,反而更討我歡心,於是我低眉順眼溫和地嗯了一聲。


    等到徹底幫我戴好戒指之後,我拽了餘明輝一把,他再一次坐迴到沙發上,我側過臉去看他,我用手拍了一下眼睛,聲音有些少的不平穩,我問:“餘明輝,這個戒指,怎麽在你的手上?”


    餘明輝將我的手團在他的手掌心裏,他說:“找來的。這不是你奶奶留給你的嫁妝嗎,我覺得用這個求婚顯得比較有誠意。”


    找來了?那個當鋪都倒閉了,他去哪裏找來的?


    在深圳這樣的城市,要說去找個大活人,估計沒有那麽難,但是要去找一枚小小的戒指,無疑於大海撈針。


    心頭繚繞著各種複雜的情緒,我張了張嘴,卻最終不知道說什麽。


    餘明輝又伸手摸我的頭發,他說:“林四四,把叔叔的電話給我,我跟他聊聊。”


    在拿到我爸的電話之後,餘明輝說是太晚了,想讓我早些睡,他就說要迴去了。


    我把他送到門口,正要說什麽來著,他丫的突兀的飛快湊過來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他用手指了指上方,他說:“林四四,我就住在樓上,有事打我電話,我三十秒內即到。”


    餘明輝說這話的時候,那神態就像是在說林四四你驚訝吧,然而我確實一臉平靜,說:“好。你快去睡覺,晚安。”


    他鬱悶了,問:“你不問問我怎麽就住到樓上了?怎麽一點都沒驚訝?”


    我白他一眼:“你有錢,你愛住哪裏住哪裏。你就算住到北京天安門去,我也不驚訝。”


    餘明輝抓了抓頭發,他主動交代說:“我住天安門去做什麽,你又不住在那裏。我前段時間搬過來的,想著靠近一點,好觀察,嘿嘿。”


    我推搡他一把說:“得了。你快去睡覺。”


    餘明輝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臉頰,他湊過來,說:“你親我一下,我就馬上迴去。你別拒絕,你要拒絕了,我今晚肯定要失眠。”


    他說得認真,還一副不達目的不死心的固執樣,我沒轍了,往四處張望了幾下,看到沒有人走動了,才急急地湊過去,在他的臉上蹭了一下,又是伸手推他,說:“好了好了,快迴去睡覺。”


    還真是沒完沒了的,餘明輝說:“你先關上門。不然大晚上的我不放心。”


    我覺得我再跟他糾結下來,今晚大家都不用睡了,就光站門口純聊天了,於是我往屋裏走了一步,朝他揮了揮手,又是一個幹脆利落的把門關上了。


    我剛剛把門鎖插好,就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循著這敲門聲,餘明輝在外麵說:“林四四,林四四。”


    叫魂了這丫!沒完沒了地喊我名字!


    我耐著性子問:“幹嘛?”


    那頭沉寂了幾秒,餘明輝緩緩地說:“沒想幹嘛,就是想告訴你,我愛你,晚安。”


    還真是一秒變冷豔,餘明輝在給我丟下這句話,把我的心撩撥得一上一下之後,我的耳邊隨即傳來了他蹬蹬蹬上樓的腳步聲。


    我暗暗罵了他一句:“傻逼男人。”


    罵完之後,我迴到床上翻來覆去了挺久,大腦亂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睡著。


    第二天一大早,把小灰灰送到幼兒園之後,餘明輝拽著我去商場,又開啟了買買買模式。這一次,我好歹是見過了世麵了,我一臉淡定地看著他不斷地刷卡拎東西,全程默不作聲。


    畢竟他餘明輝有錢,他舍得花,他又花得起,他的錢不給我和小灰灰花,我還幫他省著讓他出去給別的女人花不成?


    可是,我後麵慢慢的,就不淡定了。


    我以為餘明輝充其量就在商場買買買,花一點兒不大不小的錢就算了,誰知道他把車開了一半,還沒到我家裏的時候,他直接把車開進了橫崗範圍內一個正在售賣的樓盤裏麵,三兩下讓售樓小姐帶著去看樣品間,看了大概五分鍾之後,我們下到一樓售樓大廳,他直接問哪個樓層有房,直接就讓銷售小姐找計價的算總價。


    那個銷售員屁顛屁顛去找人的時候,我捅了他一下,問:“餘明輝,你不是有房子嗎?又買房子幹嘛?”


    餘明輝從錢包裏麵抽出一張卡丟在桌子上,他說:“我要跟你結婚,去你家怎麽能空著手去,總得隨意給點聘禮。買補品什麽的不夠實在,還不如買個實在的,叔叔阿姨又用得上的東西。”


    臥槽啊臥槽,我以為四年了,他足夠改掉他那土豪作風了,原來沒有!他還是那個熊樣,買個房子就像買一棵白菜那麽簡單!我簡直內傷了!


    確實很難淡定,我再捅了他一下,忍不住吐槽:“太貴了。而且我爸媽也不是那種特別什麽的人,你帶著誠意去就好了,還買個房子,真的是!”


    餘明輝瞥了我一眼,他說:“淡定。我真的不是想拿錢給怎麽樣怎麽樣,博取你爸媽對我的認同。我隻是覺得他們住的那個地方,不好。想讓他們住好一點,這樣你的心裏麵也可以好受一點。好了,這事聽我的。”


    正說話間,售樓部的計價員拿著張表過來,餘明輝隨意掃了兩眼,他站起來,說:“林四四,你好好坐在這裏,稍微等我一下。”


    餘明輝走了之後,我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實在沒事做,我就用手機上網去看那些下屬給我發過來的請示郵件,順便迴複一些解決方案。


    我就是那種幹起活來就沒把自己當人的那類型,一忙活起來,就忘了時間,連餘明輝什麽時候過來的,我都渾然不知。


    餘明輝輕拍了一下我的後背,他說:“林四四,好了,走吧。”


    從售樓中心出來,餘明輝趁著等紅綠燈的空檔,他看了看我,說:“林四四,你工作別太拚了。”


    我白了他一眼,說:“餘明輝,你還是我老板呢,你難道不為找到了我那麽個盡責的員工,感到高興嗎?”


    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餘明輝說:“從來沒把你當員工。當時把你調來群誠,除了你作出的成績確實不錯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每天看到你,把你放在我的眼皮底下,我才安心,才把你調到群誠來的。”


    停頓了一下,餘明輝冷不丁跳躍地說:“林四四,等一下,我自己上你家就好了。我跟你妹姍姍說好了,讓她在樓下等,我們到了樓下之後,你陪她去逛逛。其他事,交給我。”


    聽餘明輝的語氣,他已經決定好了,而我確實沒有什麽肥膽去麵對我的家裏人,我就沒有什麽異議,餘明輝怎麽安排,我就由得他去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跟我爸媽說了什麽,大概兩個小時後,他過來商場門口接我,他直接給我揚了揚他拿在手上的紅豔豔的戶口本。


    歡快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了周末。


    餘明輝不知道去哪裏弄來了一台挺高大上的房車,他還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個看起來很可靠的醫生一起,他帶上和我小灰灰,雄赳赳地奔迴湛江了。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們在迴到湛江的第一天,我一個措不及防,就碰到了曹佳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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