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夙心裏想的,卻和歐陽和豐完全不在一個點上;她在想那個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和玄武護法師兄聯手對敵?為什麽為此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真的是夫妻麽?但這些話她問不出口,也不敢問……她怕真正得到真相了,受傷的卻變成自己……歐陽和豐便在這草棚中住了下來。風夙勸他說眉山有很多寬暢幹淨的屋舍,排風魂行者也派人來表示可以在山門內為他單獨安排一間殿房,他都拒絕了,好像隻有住在這兒,才離郝靜子更近一些。悟道山上原日輝聖教教眾的遣散,坊市的建設布局,人員的安排平衡,這些繁瑣事自有排風魂行者領著一應外事弟子操持,也不用他幫手。故此,除每日風夙小姑娘和他兩個師兄哥哥會依慣例來看望他外,其他的,也基本沒什麽人來打擾他,他也樂得清淨,正好趁此養傷的機會思考一些事情。前幾日,因傷郝靜子離去,滿腦子都是自責,都是女人的一顰一笑;這些壓力,今日方得稍解,也終於有心情來考慮一些他自己的問題,一些在戰鬥中暴露出來的問題。前世的毛爺爺曾說過一句話: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而在戰術上則要重視敵人;這前半句話的含義應當是應當有一種敢於亮劍的精神,不畏強敵,但在修魂世界,卻有所不同。


    用歐陽和豐的親身體驗便是:越境界殺敵真正害死人啊。嚴格的說,築基和金丹,是隔了三個境界的。歐陽和豐的這次越境,越的有些過火。但如果以上古魂行者的分法,並沒有所謂的攝靈境,匯元境,便隻隔了一個境界,這次越境就是正正好。


    就算這樣,而且還有一個經驗豐富的假丹,和自己這個攻擊犀利的築基劍魂者聯手,結果還是一死一重傷,在冥冥中某種天機的幫助下才勉強殺死對方。這隻能說明,這樣的越境挑戰是不成立的。更別提無忌教主不過是三流小門派的金丹,無論功法,秘術,神器,法圖,傳承都很有限,遠遠比不上那些大門大派傳承久遠的強力金丹。再說後半句,在戰術上重視敵人,歐陽和豐本性謹慎,心智成熟,從來都抱著牛刀殺雞,搏兔亦用全力的宗旨,絕不會因輕視對手而心存大意。問題在於,他的戰術貧乏,在真正麵對強手時,可供選擇的手段不多。攻擊手段較為單一,這是所有劍魂者都麵臨的問題,並不單隻歐陽和豐一個。解決的辦法有很多:多備法圖,煉化神器,修練秘術。但沒有哪種方法是不需要時間,就可以不勞而獲的。就比如聽起來最簡單易行的法圖之道,要想達到郝靜子那種程度,懷揣數十上百種法圖,就需要熟練掌握這百十種法術,才能得心應手,收放自如,這可不是身家多少,買不買的起的問題;郝靜子是法修出身,精研魔法上百年才有這點成就,歐陽和豐若想如此,那還修劍不修?不是舍本逐末麽?思來想去。歐陽和豐逐漸堅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純粹的劍魂者之道。信念,從來不是靠憑空臆想就能堅持下來的,中間會有坎坷,迷茫,偶爾也會想要放棄;一旦能堅持走下去,這便是自己的道。歐陽和豐的路是什麽?在他看來,他的路就是前世那個星球數千年來積累下來的人類科技結晶。這就是他唯一比別人多出的技能,在這個世界他能稍微闖出一方天地,不是他歐陽和豐有多牛,而是原來那個世界真的很牛……就像改變了他命運的引靈陣,這個世界的上修大能無數,精通法陣的更是車載鬥量,就沒有一個能想到麽?你猜對了,還真就一個也沒想到;而且歐陽和豐可以確定的是,按照這個世界魂行者的思維定式,再過十萬年,他們一樣想不到!這不是聰明不聰明的問題,而是思維的局限性注定了他們隻能用修魂的眼光來看待一切問題,而歐陽和豐,卻可以站在蒸氣時代,工業時代,智能時代的高度上來看待問題,能一樣麽?就像這個世界的飛行神器,千奇百怪,光怪陸離,有船形的,塔狀的,扇狀附庸風雅的,手帕形香飄萬裏的,武器形的,梭行的,等等等無數,都知道梭形的在速度上有優勢,卻從沒有人從空氣動力學上來研究這是為什麽?想要飛的快,魂行者們想的就是怎麽提升修為,增加魂力,多刻禁製,使用珍貴材料……可沒人會想著造個風洞來優化飛行神器的空氣阻力,操控性……這就是世界觀的不同,對歐陽和豐前世每個人來說都是基礎性的知識,在這個世界並不存在。這是兩個不同類型的文明體係的碰撞,擇其優合而為一,才是聰明人的做法。站在前世數千年文明結晶上,擁有這麽一點經驗,這一點也不指得誇耀。


    現在,他便打算利用前世的知識,在劍術上,再給自己加個小小的經驗……


    有前世無數的見識眼光不用,跑這世界完全學成一個土人?他腦子又沒被門夾,通過崇骨氣旋,他已經提高了飛劍的速度;那麽下一個問題,怎麽提高飛劍的殺傷力?這個問題如果讓這個世界的劍魂者來迴答,無非是魂力,神魂,境界,多學幾種劍術,外加勤學苦練。但如果讓歐陽和豐來迴答,或者說讓同樣從歐陽和豐前世來的穿越者來迴答,恐怕答案會讓這個世界的劍魂者完全摸不著頭腦。


    一把正常平直飛行的飛劍,和一把高速旋轉的飛劍,在破防侵徹力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在正常飛劍往來幾個迴合後,當對方適應了自己的攻擊強度後,突然用旋轉的飛劍搞一下,不知結果會怎樣?特別是,重義怪異的三棱外形,尤其適合這種旋轉。這是在飛劍縱軸上旋轉,或者也可以在飛劍縱軸上波形抖動?擊中目標後能迅速擴大傷口,像達-姆彈一樣?要旋轉就需要有膛線,從百會劍心殿往後……歐陽和豐歎了口氣,難不成要把自己改造成一把人型機關槍?他覺的可以一試,他不知道《萬劍歸一》金丹期的劍術中有沒有類似的依靠飛劍旋轉克敵製勝的劍術,但築基期劍術中是沒有的,若真正練成了,也不失為一張底牌。


    歐陽和豐便在這片水泊旁結廬而居,一邊養傷,一邊琢磨他的膛線問題。近三個月的時間,很多人來了,又走了,他卻像個旁觀者。萬本武宗合老帶著不多的魂行者來了,還有周圍數千裏方圓的各個大小勢力,一個大型坊市飛快的建立起來。要在這個坊市生存下去,有無數的工作要做。萬本武宗的舊人為了在這裏站穩腳跟,每日也是忙的不可開交,除了風夙隔三差五的還來草廬看望歐陽和豐,其他人也慢慢來的淡了。這一日清晨,風夙提著滿藍的新鮮食物,按慣例來到水泊;墓碑旁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風夙走到草廬邊輕喚兩聲,也沒有人迴答她,她的心中升起某種預感,不管不顧的掀開草簾,隻看到幹淨的草廬內空無一物……失神片刻,風夙終於明白過來,往外緊趕幾步,卻不知去何處追尋……看著滿山坡的鳶尾花,在一夜春雨後顯的格外鮮豔,卻奈何物是人非,不禁悲從中來,淚如泉湧,“師兄,師兄……”神耀天派在漠北之域南域又新添一可掌控的福地,這消息在神耀內部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件。說它小,是因為神耀從來也不曾缺了福地,無論是整個龐大的巫山,還是門派內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異空間;說它大,那畢竟是一方福地,而且還是位於山峰大江以南的福地,這裏本應是屬於狼嘯峰的勢力範圍。歐陽和豐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包括和郝靜子聯手殺死金丹魂行者無忌教主,被有心人有意無意的遮掩,淡化;在神耀天派的力壓下,失去教中唯一金丹的日輝聖教不敢輕言報複,便是天玄門,浪花閣,也偃旗息鼓不作聲。事態似乎就此平靜下去,但修魂世界的恩怨可沒有如此的簡單,很多人很多事,隻是存放在記憶中,可能隨著記憶的淡薄而消失,也可能在你實力不濟時發酵。歐陽和豐一迴到神耀,立刻一頭紮進洞府,潛心修練。他有太多的短板,境界上他希望這次閉關能夠衝擊攝靈境。


    至於其他,最主要的是要開始五行秘中的第二種秘術,水秘術的修煉,他的金秘術太單一,效果很一般,劍魂者沒有過人的速度,就是個瘸腿貨,就沒有寶貴的戰鬥主動權,太被動。為什麽五行歸元第二個要選擇水秘,其實道理很簡單——金生水。五行歸元可不是隨便練的,必須遵循相生相克的道理。以歐陽和豐為例,既然第一個選擇的是金秘術,那麽以後的修練順序也確定了;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也就是說,歐陽和豐會按照以下順序修練五行秘:金秘,水秘,木秘,火秘,土秘。金如何生成水,這是個非常燒腦的問題,特別對歐陽和豐這樣,不是升龍大陸土著,思維方式還留有部分前世印跡的人來說,尤其難搞明白。不是歐陽和豐喜歡鑽牛角尖,而是沒辦法不得不鑽。要學習水秘,必須是從金秘基礎上衍生而成,而不是照本宣科的純粹經脈穴竅搬運……或者說,這門秘術需得在運轉金秘術基礎上自然轉化,這就需要對天地五行有極深刻的理解才能做到,而不是金是金,水是水的單獨魔法。築基魂行者無論在境界上,修煉時間上,對大道理解上的見識眼光都比較有限,故此修煉五行秘的魂行者基本上都不得不停留在第一個秘術上,直到他們能深刻理解五行轉換的內在基理為止。這很困難,所以低階魂行者在秘術選擇上少有選擇五行秘的。歐陽和豐同樣被困在這一關,但他並不氣餒,不敢說對五行的理解能超過他人,但前世的一些知識想來會給他很多幫助,他有的是時間嚐試不同的想法。除此之外,把頭頂百會劍心殿後最後一段人體內飛劍經過的通道改良出膛線的想法已經開始嚐試,這同樣是個很艱難,很磨時間的工程。不是說真的在劍心殿後用小刀刻膛線,而是用魂力模型模仿膛線的存在,這和崇骨氣旋的基本原理是一樣的。崇骨氣旋的難點在於要控製穩定好魂內壁大小口的比例和堅韌度,以經受澎湃的魂力衝擊;而膛線模型則需要極其精密的魂力模擬,才能在出膛後賦與飛劍穩定旋轉的能力。


    很多東西需要一點點的確定,比如陰線和陽線的具體數值,這個數值是和劍心重義的形狀息息相關的;還有纏距的快慢,也需要無數次的嚐試,否則飛劍不僅旋轉不穩定,而且還會在空中出現翻跟頭的情況……歐陽和豐並不認為自己鼓搗出來的這門劍術就是多麽的了不起,就能憑此打遍天下,但他覺的憑借自己來自異世的思維能在戰鬥中給對手一個小小的驚喜。兩個世界的攝靈,當然會以升龍大陸為主,飛劍之術更是如此;他還沒狂妄到要去推翻神耀天派數萬年的傳承,望空曾經說過,《萬劍歸一》的精華,基本都是金丹境以上才能修練,就像歐陽和豐在廣義閣仙頂亭看到的金丹劍魂者們的演法,比較而言,築基境能學的,都是基礎的不能再基礎的東西。


    問題在於,這些基礎的東西在成丹前他還得用上百年,他也不可能這百年都龜縮在洞府裏,總要搞一,二門足夠威力的底牌……歐陽和豐不太會起名,他把自己發明的這門劍術稱作轉龍風,希望在未來有大放異彩的那一天。水秘和轉龍風,便是歐陽和豐此次閉關需要重點解決的問題;當然,其他魔法也不能丟下,六幻神決,金光魔劍,靈魄穿等都會按步就般的修練,這些魔法他現在不過才僅僅練到小成,提升空間巨大……


    他暫時不用擔心魂石的問題,在悟道山福地,望空臨走前,給他留下了一個儲魂戒,說是無忌教主的遺物。裏麵除了魂石,其他什麽都沒有,這一點望空說的很清楚,以他現在的境界還不宜接觸太過高深的功法秘術,所有其他的東西都會在他達到匯元境時再交還與他。所以,隻有魂石,歐陽和豐從來也沒想過的巨量的魂石;就算日輝聖教是個三流小門派,其一教之主的身家也不是歐陽和豐能夠想像的,無論他怎麽折騰,未來十數年的修練資源大概是不用發愁了。


    如此,山中無歲月,修魂忘華年,一晃過去了幾年。


    廣義閣混沌冥王殿前,數十名劍魂者或坐或立,或聚或散,三三兩兩的等待著;今日感悟解惑的日子,更重要的是,眼看十年一次的大比既將到來,對有些劍魂者來說,存在一個取舍的問題。十年一次的大比,神耀弟子無故不得缺席,矛盾的是,自幾年前魔冥之域空間通道出現不穩定異常後,至今也未完全恢複正常,開啟時間變的捉摸不定,而就在幾日前,門派中通知下月開啟魔冥之域,這明顯和宗門大比撞車了。對絕大部分劍魂者來說,不用頭疼這個問題,但對那些匯元境以下,缺乏魂石,又是劍術好手的人來說,實在是不好做出選擇。魔冥之域內資源豐富,宗門大比名次居前的獎勵也不少,是魚與熊掌的問題。


    “含蓄師弟,你可決定了?”


    “是,小弟我囊中羞澀,已無法再拖;魔冥之域雖危險,但收益有保障,至於宗門大比,嘿,我不過一入門才幾年的新人,便是再自信,也不敢說在麵對前輩師兄眾多高手時,能夠怎樣,這點自知之明,師弟我還是有的。”


    說話的含蓄,問話的是最僅幾年新入門的內劍一脈優秀弟子,和歐陽和豐那屆師兄弟間相互間疏離冷漠不同,這幾屆弟子以含門散修居多,相處融洽,故此才能常常在一起探討商量。


    “和前輩師兄相比,我等魂力不足,劍術不精,手段單一,這大比麽,怕就是個陪太子讀書的結果。”這是另一名含門弟子含華,他們幾個都是有資格報名參加魔冥之域的劍魂者,在新人中算是比較拔尖的存在。


    “那含華師兄之意,是要參加魔冥之域麽?”含藥問道。他和含蓄兩人,含蓄意欲進魔冥之域博一次,而他則傾向於宗門大比。含華搖搖頭,來了個神轉折,“非也,正是因為各方麵不足,故不取魔冥之域也;想那宗門大比,雖希望渺茫,但一可增加鬥戰經驗,二不需冒性命之憂,正合我輩現狀;可若是魔冥之域麽,雖都是匯元境之下,可其中兇險,概莫能言。”其實如何選擇,對他們來說是沒有對錯的;魔冥之域風險高,但隻要活下來就必有收獲;宗門大比沒有風險,可無數前輩師兄在前,要想拿個好名次得獎勵,卻是難上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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