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露出心領神會的微笑,這種財路,沒人嫌麻煩的。狂刀幫的二當家更是一拍胸脯,“各位大人老爺,與其搜查商隊,核實稅金,如此麻煩,怕還落的有逃人到處口角,不如某領孩兒們做個痛快,一了白了,大家還落個爽利。”


    狂刀幫一直想要巴結上來自陽城的貴人,以方便未來打開通往都城的商路,在其中分一杯羮,倒不是想在這筆財物中咬一口。這次帶隊的王公公聽說在宮中很有地位,是當今的潛宅舊人,於是想著好好出把子力,掙個好口彩。


    既提到殺人,一幫子衣冠禽獸總不好直接答應,麵子還是要講的,但狂刀幫這些殺材的主意確實不錯,好半晌,一個低級官員才含含糊糊道:“如此,這般也好......便派幾個稅丁和爾等一起去,人多些也有個幫襯......”


    狂刀幫幾位當家一聽此言,也知道官大哥們雖未直說,但已經認可;於是互相交換下眼色,還是那個二當家站起身道:“如此,為防意外,某這便走一趟,若是順利,迴來時諸公怕是酒未盡興呢......”


    他身材高大,滿臉於思,看起來威猛剛硬,真正好一條江湖好漢,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剛邁步向前,卻見一抹亮色自他下額一閃,然後血光崩開,竟是話都沒一句,仰天便倒,就倒在樓板上,頭頂血泡,還唿唿直冒。


    眾人稍一楞怔,隨即一片驚唿,紛紛站起,杯子碟子盤子掉了一地;官員們高聲唿喊一樓的下屬,護軍的武官,狂刀幫的大當家三當家則抽刀在手,背依牆壁,定神搜索危險到底來自何處......


    詭異的是,這麽大的動靜,一樓二樓仿佛沒聽到似的,沒人上來查看,別說一樓的軍士仆人了,便是小二夥計也連頭都沒冒一下;任幾名官員撕聲大喊,都好似聲音傳不出去似的......漸漸的,幾個有見識的開始想到些什麽,閉嘴瑟瑟發抖......


    一名陪酒的士子想是唬的昏了,就要低頭衝出去,卻被那名武官一掌推迴,目光兇狠的瞪住他道:“勿動,噤聲......”


    很顯然,大家都想到了什麽,有了默契,惶惶然立在當地,竟無一人敢坐下,稍頃,一個空洞的聲音忽然響起,“偶爾來吃條寒鯊,也能碰上如此狗屁倒灶之事,真正晦氣......某簡單說,那吳氏與某有舊,應龍皇族官府怎麽判決處置與某無關,這是公事,但私下裏,某不希望看到有人遞爪子,明白?”


    眼見眾人無人敢應聲,那個聲音又逼到,:”嗯?“


    一眾人等急忙答應,王公公顫抖著嗓子咬牙問道:”上仙吩咐,我等斷不敢違背,還想請教上仙真名,小的們也好有孝敬獻上;我等鬼迷心竅,犯了貪財大忌,本來該死;念在初次冒犯,還望上仙給個機會......“


    王公公的意思,其實就是想花錢消災,否則魂行者便是現在不出手,一紙道信傳迴國都,就夠他們幾個受的。仙凡之間,互為約束,魂行者確實實力強大,談笑間掌生死,但隨意殺人也有反噬,可不能為所欲為......


    ”這等屁事,某也懶的管你......“那個聲音響起,”倒是那個狂刀幫,你區區一個江湖幫派,動咎就要殺人滅口奪財,不知王法了麽?誰是狂刀幫扛把子,站出來......“


    三樓上,狂刀幫老大老三兩個滿臉的汗水,把目光看向幾位官員,請求他們出口求請,卻哪裏能夠?官場中人,深愔明哲保身之道,怎麽肯在這種狀態下為幾個江湖豪客出頭......


    兩個賊首絕望之下,遂露出絕死兇悍之氣,互相點點頭,一南一北,分向兩側紙窗衝去,老大一邊躍起,一邊還往身上拍出一張法圖,這是他花大價錢求來的金身符,無需魂力,撚碎既發動;眼瞧著他渾身金光閃閃,撞破窗戶就要逃出,卻迎麵騰起一片白光,白光揮過,鮮血四處飛濺中,老大整個人分成兩片......


    和老大相比,老三便狡猾的多,想著神秘人隻說讓狂刀幫扛把子站出來,他最終就沒動,眼看老大被分成兩片,自己卻暫時活下來,不由的全身冷汗便如從河中撈出一般。


    ”何苦?“那個聲音歎息著,再無動靜......


    一眾人等雖猜測魂行者已走,但仍未敢擅離,直到整整一注香後,才紛紛離開,卻是再也不敢提吳氏商隊一事。幾名漠北的官員更是警醒,若吳氏這次能捱過這一難,以後過關手稅,可不能再下黑手了。


    王公公一行自去公館,車中小王公公猶自害怕道:”幹爹,這次卡斯城公幹,可如何是好?“


    ”怕甚?修煉之人也不能濫殺壞了修行的......“看著小王公公還有旁邊的武官一臉的期盼,王公公還是給他們吃了顆定心丸,”無妨,我等就在這漠北多住兩天再走,這樣也算給那位上仙留足了迴旋的時間,等到得卡斯城,便往城守府一推,咱們也別衝在前麵做那惡人,總之一句話,銀子就別想了,留得命在便好......“


    歐陽和豐策馬疾馳,本來他是計劃在漠北休整一天的,現下情況有變,吳氏家族有滅門之災,卻是不容他再多做耽擱。翠芳閣發生的那一幕當然是出自他手,一枚靜音符結界,外加無鋒劍氣,便讓那些凡人感覺神鬼莫測;所謂知者不難,難者不知,大概如此。


    其實如果按照話本安排,這倒是一個難得的裝逼機會,歐陽和豐應該尋得吳氏商隊,化身隨行士子,然後等待那些兵士幫眾,來個大殺四方,搏得一地崇拜的眼球,說不定其中還有溫柔美麗的大家閨秀......


    但他不能這麽做,都是為了溫飽,沒人生來就愛做壞事,尤其這些底層升鬥小民,隻是聽人唿喝的傀儡而已......就算是翠芳閣三樓那些人,細論的話恐怕是個個該殺,但宣聖上這樣的人何止千萬,又哪裏殺的過來......隻有狂刀幫的幾位當家,一身的戾氣太重,刀下也不知有多少怨魂,這才下的狠手......歐陽和豐確實殺伐果斷,但卻不是殘忍好殺,修煉之人,殺伐仁慈存乎一心,平衡得當,便無礙於修行;若失之過偏,那便是心魔了。


    說實話,當他忽然聽到吳氏之難時,心裏其實是崩潰的。以他穿越來的靈魂,和卡斯城吳氏真正沒有半點瓜葛,吳氏一族是死是活,他毫不關心;但這具身體的本尊意識,卻肯定還是有些牽掛的。這種牽掛,時隱時現,平時毫無蹤跡,關鍵時刻出來搗亂,真正讓人無語。


    好在這次迴來,借著吳氏族難之機,徹底做個了斷。以後天高地遠,沒了這份牽掛,少了這絲羈絆,他是再也不會迴卡斯城了。


    來自應龍王國都陽城的迴信非常迅捷,不得不說風言風語也是眾所周知了。


    合一閣後花園小道觀中,有一座五層高的木塔,登高臨風,也能大概俯瞰卡斯城大部分街市景貌......


    “和豐這次迴來,不知還有何打算?下一站莫不是天井?”無極魂行者仙氣熏然,因為歐陽和豐來到這裏送了他一枚生物瘋而他早已服下,對他蒼老身體的好處可以說是天翻地覆的。


    “不去了,沒必要;上次離開時恩怨已結,無甚留念......”歐陽和豐微微一笑,“此間事了,心中已無掛牽,;北域地廣人茂,山川壯闊,景秀河山,正要一一領略,但願機緣巧合,修得道基,才不負此生......”


    無極點點頭,每個修煉者都會遇到築基關口,數年,數十年不得過;各有各的機緣,各有各的道法,各有各的路途,外人是幫不上忙的,“嗯,這樣也好,可惜老道為法修出身,所屬門派又寒酸,怕是也幫不上你什麽,隻年輕時遊曆過天外小世界,得到一奇物,百數十年來也未勘透其中奧秘,和豐年輕有為,前途無量,便拿去罷,也許有一天能用上也說不定......”


    “前輩著相了,小子不是圖報之人。”歐陽和豐急忙推辭,知道這是無極對他送予的生物瘋的迴報,對此他真沒太放在心上。


    “拿著,你不收下,吾心不安。”無極很堅持。


    歐陽和豐隻好接過,也就不再矯情,這是一塊奇怪的拳頭大小的暗青玄石,自帶七竅,很是神異,不禁驚訝道:“前輩,這莫不是塊空間之石麽?”


    無極魂行者略有得色的點點頭,顯然很為這塊岩石自豪,“小子還算有些眼力,此石正是空間之石,空間石分九品,竅多者勝,此石有七竅,也算其中上品了......和豐你既專注劍魂者,這空間之石也是老道唯一能幫上你的東西,老道持有上百年也用不上,說來也是緣份......”


    歐陽和豐深施一禮以表謝意,無極老道的心意他明白,修煉麽,心境很重要,老道不願因為接受了他的生物瘋而失了心境,所以用同樣貴重的空間石迴贈。修魂一途,各種道物還不得數以千萬計,其中尤以天材地寶更加珍貴,都是挖一件少一件的東西。劍魂者在整個修魂世界中不過是一個分支,並不是主流,其用的上的道物是不多見的,而且淘換的餘地也遠沒有法修那麽容易,故此,從交易原則上來看,以生物瘋換空間石,歐陽和豐不吃虧。


    “還有一事,一直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或者說該不該這麽早的告訴你,但仔細想來,我輩修魂,當無所懼,福禍自持,和豐這一離開,怕是輕易不會迴來,有些事,還是知道的好些。”無極魂行者麵現猶豫道:“關於萬本武宗被滅門,其中有兩件事,和豐不可不知;


    一來,武宗之殤並非簡單的福地爭奪,更是一件決定門派興衰的傳承寶物的爭奪;謠傳此物為一方小世界的入門碑,為一門派興衰的關鍵,最重要的是,似乎平都教占據山門後並未得到此物;因為老友莫德法故,老道對武宗一事常有留意,此節應該不假。


    另有一事,二年前老道迴山門述職,正趕上宗主他老人家開關見客,閑談間說起萬本武宗也是晞噓不已。據宗主講,萬本武宗那位莫名失蹤的太上長老可能並未離世,應該是在修行中遇到了什麽礙難,故以秘術潛之......”


    歐陽和豐一撇嘴,“憑他什麽原由,山門生死存亡之時不在,現在再活過來又有何用?福地沒了,徒子徒孫也沒了,一個人活的再久又有何用?”


    無極一笑道:“你這小子,那也是你曾師祖,怎地如此不積口德?要說起來,萬本武宗那位太上長老真正是個奇人,19歲築基,49歲結丹,王國周邊十數個國家中,大家都以為這人必定會成為元嬰之人,眾人好不羨慕,誰不巴結,唉,誰知道......真正是可惜了......”


    “嘿,天才又有何用?不能何護宗門,山門遇險時竟無一門一派前來救援,可惜了好多忠心耿耿的師兄師叔......”想起教他劍技的月影師叔等人,歐陽和豐心中一陣難受。


    無極一時無語,歐陽和豐說的有道理,個人的天賦如果不能幫助門派,那又有何意義,但他還是解釋了幾句,隻知修魂求道......唉,這性格在諸如神耀之類的大派中還好,但若要獨自撐起一個門派,確實也勉強......”


    兩人閑談很久,知道這一別後恐怕再無相見之機,但既入道途,那些離別愁苦也看的淡了,生離死別,不過如此。


    歐陽和豐夜來獨坐客棧,心思有些亂,無極所言還是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惑。不知怎地,一想起無極所形容的那個萬本武宗天才太上長老,他心中浮起的,便是當初鎮上巧笑嫵媚的身形,這完全沒有道理,不過當初鎮上倒是很有可能是太上長老這一係的血脈,隻不過是沒有資質的凡人罷了,從當初鎮上能拿出庇護手鐲這等奇物,當能看出她祖上也是闊過的。


    真正讓他心緒不寧的,是無極魂行者關於萬本武宗小世界寶物的傳說,也許是冪冪之中自有天數,他總感覺這件小世界入門碑似乎和自己有某種聯係,但具體上,他又找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無奈之下,歐陽和豐便在客房小院內演練劍法;《涅槃風雲錄》是沒法練的,在凡塵,別說沒引靈陣,就連魔氣也稀薄的仿佛感覺不到似的,他隻需每日體內運行幾個循環,保持住魔氣活潑既可。


    足足二個時辰酣暢淋漓的舞劍,終於讓他放空了大腦,沐浴更衣後坐在榻上,心思也格外敏銳,再迴憶起在萬本武宗的點點滴滴,忽然有所覺......


    歐陽和豐興奮的渾身發抖,他忽然想起了在邪雲閣攻山前,曾經有次被安排去眉山給燈柱添油,不僅是他,還有幾乎所有的武宗核心弟子,當時就覺的這種任務很無聊,很沒有意義,現在看來恐怕也是種暗示,應該便是這樣......


    一方小世界,這種誘惑,沒有魂行者能夠抵擋,個人得之,便是散修中的翹楚,門派得之,更是立派崛起的根本......自穿越以來已過五年,自己的氣運開始改變了麽?


    思前想後,歐陽和豐來到庭院中,仰望一彎明月,佇立良久;月光如流水般灑在身上,也沁進心裏;兩世為人的他終於自嘲的一笑:所有的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猜想,如果猜錯了呢?


    就算猜對了,現在的自己有能力進入中條福地盜取寶物麽?


    便是真進入眉山,那寶物還在麽?畢竟過去了三年......


    寶物就算還在,真的合自己所用麽?一方小世界聽起來嚇人,萬本武宗入手了很多年,也沒看到聽說有何奇異之處......


    為一件虛無飄渺的,並不屬於自己的外物而失去心智,何其愚蠢;自己一路走來,依靠的是什麽?是丹藥麽?是寶貝麽?是神器麽?是威力強的的法圖麽?


    都不是,自己靠的是不懈的堅持,冷靜的判斷,以及迥異於這個世界主流觀念的頭腦,這才是我歐陽和豐一步步由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鎮萬聖德,走到現在練氣圓滿魂行者的最重要的因素......


    我現在需要什麽?目標是什麽?什麽是我必須,也是首先要做到的?......不是什麽小世界,什麽異寶,而是築基——境界永遠是一個魂行者最重要的,沒有其他......


    這一刻,歐陽和豐驅離了自身的貪念,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所謂念頭通達,直指本心;也是從這一刻起,他才具備了築基心境上最基本的條件,雖然此時的他並不太了解自己的這種變化......


    既不在執著於外物道寶,心態自然放鬆。諸事已畢,這幾日索性由著性子,在卡斯城大街小巷開始追尋往日少年時光,


    卡斯城乃小城,格局不夠;莫說比之暴風城,就是比之峰迴,申方等大城,也是雲泥之別。但對歐陽和豐來說,或者說對他原來的身體記憶來說,這個城池的每條小巷,每棟建築,都似乎格外的親切。穿行在熟悉的大街小巷,盤若蛛絲,卻毫不猶豫。


    街道上煕煕攘攘,行人來來往往,卡斯城較為閉塞,外鄉人很少;麵對麵時,常常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他離家太久,如今已近五年時光,很少再有人把眼前這個氣質牢記於心。


    歐陽和豐一身輕鬆,徹底放開心懷,一家湯餅店冒出一股熟悉而又誘人的香味,這是灌肉蔥燒,一種類似前世肉夾饃之類的小吃,非常的美味,歐陽和豐原主小時候到手的例銀,倒有一小半花在了這個地方;和老板方伯打聲招唿,歐陽和豐買了套蔥燒,一口咬下去,肉香濃鬱,迴味無窮;事隔多年吃到少年時的美味,讓人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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