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給定的機票是國航直飛倫敦希斯羅的,我從沒坐過如此長的航程,要十個小時。老板自然是去坐了頭等艙,有的高管用自己的裏程換了升艙,其它人便都在經濟艙就座了。我和董憑躍的座位挨在一起,我靠窗,他靠走道。甫一坐定董憑躍便換了拖鞋,然後勸我也換上,“坐十個小時腳會脹,你最好也換了吧。”


    我覺得麻煩,便道:“沒事,我鞋大。”


    飛機是準時起飛的,我在手機關機前給我媽、林江南還有許亦靜都發了消息,收獲三條‘一路平安’。


    飛機一起飛董憑躍就戴上眼罩睡了,他勸我也睡一會兒,可我毫無困意。一開始我還興致勃勃的看了一會兒電影,過了幾個小時便有點煩躁起來,腰酸腳脹怎麽呆著都不舒服,於是偷偷換了拖鞋。我還想把腳縮到座位上緩一緩,但礙於董憑躍在旁邊又覺得不好意思。北京時間已是晚上了,但拉開舷窗窗板張望,外麵依舊是明晃晃的大太陽。


    空乘開始送餐的時候,董憑躍醒了,挺了挺腰身去了趟洗手間,我隨後也去了一趟。在一個狹小的位置裏坐的久了,起來走十幾步再在洗手間站著洗個手,都覺得很舒服。


    迴到座位,董憑躍正神清氣爽的等著餐,問我:“你沒睡一會兒嗎?”


    “睡不著啊。”


    他笑著點了點頭,“等倒時差的時候該難受了。”


    “沒事,我熬夜能力還可以的,畢竟是做設計的。”


    “看吧。”他說。作為常聽郭德綱相聲的我來說,自然是懂得‘看吧’這倆字中滿滿的不以為然。


    “你之前去過英國嗎?”我問董憑躍。


    “去過,我前妻在英國念書的時候我去看過她兩次,說起來……差不多十年前了。”他接過空姐遞來的餐,又把我要的那份放到我麵前桌板上,“不過倫敦應該沒什麽變化,那地方不興拆遷。”


    “這麽說,你和你前妻在一起也不少年啊。”


    “大學同學,後來她到英國讀研,畢業迴來後我們結的婚,結婚後又等了幾年才要的孩子。那時候我倆都想要趁年輕拚一拚事業。”他三口兩口的就把意麵給吃完了,擦了擦嘴,“養孩子的確是比我倆想像的還要難。”


    “那你倆是誰比較喜歡孩子?”


    “也沒有誰特別喜歡或者不喜歡,就覺得經濟能力也可以了,雙方心智也成熟了,養個孩子應該不成問題。”董憑躍端起果汁,在迴憶裏沉陷了片刻,“還是超出了想像。我前妻是個計劃性特別強的人,孩子把她所有的計劃、想法都打的稀爛,導致她極其焦躁。到最後離婚的時候,我們覺得兩個人都已經盡力了。”


    “說的……”我撫了撫心口,“怪可怕的,我以後也得謹慎點。”


    “嗐。”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要麽就不要,如果要,孩子真的是永遠超出你的想象力。真的,不養是體會不到的,所以也不用想太多。”他瞟了瞟我,“怎麽意思?是不是好事將近?”


    “沒有沒有。”我擺手否認,“且著呢,這不是隨口聊就聊到這了麽。”


    “也是,你那男朋友挺年輕的,多大了?”


    “24歲。”


    “也差不多了,我那會兒26歲結的婚。”


    我喝光了果汁,又問推車過來的空乘要了杯熱咖啡,心思轉了幾轉,佯做清淡地問他:“董哥,你離婚後就沒想過再找一個?”


    “想找啊,我到現在也還很年輕,是不是?”


    “是是是,正是有魅力的時候,而且還沒肚子。”我很誠懇地誇他,“軟件硬件各方麵都不錯,按說在婚戀市場上的行情應該還可以的。”


    他笑眯眯地摸著自己的肚子,一副頗為受用的樣子,微微歎氣道:“主要是一直沒遇到合適的。”


    “你想找什麽樣的?”


    “最好是跟我情況差不多的吧。”


    “哪方麵情況?經濟情況?還是說……也離過婚有孩子?”


    他眉頭一挑,往後傾了傾身子打量我,“你是想說什麽?”


    “沒有啊!”我攤開手,示意自己無辜,抿了抿嘴又低聲問他:“你覺得我是想說什麽?”


    我倆相視而笑,便一切已在不言中。董憑躍點了點頭,“如果我想找一個年輕的姑娘,也不是找不到,但我總覺得那樣對人家不公平。畢竟我有一個孩子,我要照顧他,在精力、金錢上都要為他付出很多。戀愛的時候大多數人不會去想生活的瑣碎,就算想也想不清楚的,但我是經曆過婚姻生活的人,我知道過日子是什麽樣的,所以不想拖累別人,也怕別人後悔、”


    “那這樣看的話,還是你和林絮更合適。”


    “哎?”他指了指我,臉上卻笑得跟個年畫似的,“你可別去亂說啊!”


    “放心,我嘴嚴著呢,我跟林絮也不說。”我也指了指他,“不過,我看好你。”


    “你什麽時候看出來的?”


    “我沒看出來,是許亦靜分析出來的,她說你敢慫恿林絮離婚,肯定是想好了後手的。”


    “那姑娘那麽精?”


    “非常精。我一度還想過要撮合你和她呢,也幸虧是沒撮合,不然還真是尷尬了。”


    董憑躍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得虧她為人正直實在,要是她想在房子上坑我一道,估計一坑一個準。”他說完後又連忙補充道:“我沒惡意啊,我是想誇她。”


    “明白明白。”


    空乘過來收走了餐碟,我看著窗外依舊明晃晃的太陽,開始有些犯困,於是掏出了林江南送我的眼罩戴上,歪頭便睡了過去。


    雖然有u型枕加持,可我這一覺睡得依舊不舒服,一邊睡一邊翻過來調過去的在椅子上折騰,企圖找到一個合適的姿勢,終未果,於是在腰酸背痛中醒了過來。


    我從來沒覺得坐飛機能這麽難受!


    曆經了十個小時的飛行後,空姐終於請大家收起小桌板、調直座椅靠背、打開遮光板,我迫不及待地照做。窗外仍是藍天白雲大太陽,我從沒如此地希望太陽趕緊落山,這一天真是受夠了陽光了。我問董憑躍現在倫敦時間幾點,他說現在是格林尼治時間下午五點半。


    “現在是夏令時,時差七小時。”


    那現在北京已經是夜裏十二點多了。


    飛機穩穩著落,停穩後我打開了手機,又給我媽、林江南還有許亦靜各發了一條信息,告訴他們我已經安全落地,盡請放心。我很快又收到了三條迴複:“那我就放心了。”


    他們都還沒睡。


    我看著手機心生溫暖,化作唇邊的一笑。


    林江南又發了兩個字給我:“想你。”


    “老妹兒啊,別陶醉了,下飛機了。”董憑躍站起身來,喚我,我趕忙斂了斂自己的東西,跟在他後麵走了。


    公司的車把我們接到了項目附近的宿舍。宿舍位於一排三層聯排小樓中,應該是租的當地民居,男女的宿舍是分開的。當地行政助理帶著我們此行的三個女士進了宿舍,一一介紹房子裏的設施和布局。


    我和小靳互相攙扶著,腳步虛浮的生怕從樓梯上滾下來。被董憑躍說中了,我現在就困的像個醉鬼一樣。晚餐時,我坐在桌前,幾乎連菜在哪都快看不清楚了,我旁邊的小靳也比我好不到哪去,我倆幾度互相撞到頭。


    董憑躍一看這架勢,趕緊讓我們迴去休息。我入住了二層的一間房間,被褥枕頭都是公司給備好的,我直接就撲到床上,一秒入夢。然後淩晨四點的時候,我醒了,而且醒的那叫一個徹底。


    我盯著天花板想,原來這就叫:倒時差。


    我聽了聽,整棟房子裏都沒有動靜,我便掏出林江南給我準備的便攜式折疊水壺燒水,然後給自己沏了一杯速溶咖啡,等再晚一點再去洗漱。


    拉開窗簾,把白色格子窗推上去一半,一股沁涼而濕.潤的空氣便滲了進來,激的我直打了個哆嗦。雖然太陽還沒出來,但天色已經亮了,我的窗戶正對著這棟房子的後花園——一條相對狹長的院子。院裏草長花開,綠意盎然,碎石路上擺著一張木質戶外桌和幾把椅子,一隻鬆鼠正在桌上嗑著什麽東西。


    我趕緊拿起手機來想抓拍一張照片,但就在按下快門的瞬間鬆鼠跑掉了,隻留下一個虛影。我依舊把這張照片給林江南發了過去,問他:“你猜那個影子是什麽?”


    “可能是我的靈魂。”他很快就迴複了我,然後問道:“你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被你的靈魂吵醒的。”


    “倒時差難受吧?”他一語中的。


    “從未試過那麽困,也從未試過這麽清醒。”


    我又拍了一張咖啡的照片給他,“謝謝你給我的燒水壺,大有用處。還有u型枕和眼罩,昨天在路上也都用上了。”


    “那件事過去了,不用使勁再找補了。”林江南發了一個呲牙的笑容。


    “我是真心誇你呢!”


    “那我就接受了。你那看上去挺涼快的。”


    我坐迴到床上,又把被子蓋上,“是很涼快,甚至有點冷。北京熱不熱?”


    “熱,比昨天還熱,幸好我隻要上班了就不用出商場。”他發來了幾張照片,有他自己,還有他的午飯。於是我也拍了自己蓋著厚被子捧著咖啡的樣子,還給他拍了我住的房間。


    我問他:“覺不覺得這樣有點異國戀的感覺?”


    “有點。”他說,“所以你自己要注意,要吃好、睡好、別感冒。太遠了,我照顧不到你。”


    “唉呀媽呀,不至於的!我都多大的人了。”


    他發了一條語音過來,語音裏,他似無奈地笑了一下,“你……稍微浪漫點。”


    “哦。”我想了想,按住語音鍵,輕聲地說:“這裏有點冷,好想要你溫暖的抱抱。”


    林江南沉默了幾秒鍾,發了個捂臉流淚的表情,“算了算了,我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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