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許亦靜南鑼鼓巷醉酒事件的第二天,我開車去展覽館,在停車場把一輛高爾夫給懟了。我留了聯係電話,但車主一直都沒有聯係過我。


    這件事我已經都忘了,如果不是今天看見了林江南的車。


    “怎麽了?”林江南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沒看出所以然來,於是又更壓低了身子往車底看,“是有貓嗎?”


    “那倒不是。”我笑了,走過去指著他車門上的那個坑問他:“你怎麽不去修?”


    “這個啊?又不嚴重,我嫌麻煩。”林江南不以為意又覺得不解,“怎麽了?”


    “沒有,沒什麽。”我裹緊了大衣的領子,笑意深長地說:“等到時候曹暉真的走人了,我合並謝你個隆重的,如果這期間你想要修車就隨時聯係我,我請。”說完我擺擺手,慢悠悠地往寫字樓大門走去。迴頭看時,林江南一副摸不著頭腦的表情看著車門上的那個坑,不一會兒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稍縱,我的手機在兜裏震了起來。


    我接起電話遠遠的看著他,就見他又從車裏鑽了出來,也看著我,在電話裏說:“幸虧那張紙我隨手扔到儲物格裏了,不然這就是個無頭案了。”說著,他揚了揚手裏的一張紙。


    “主要還是我這個人有良心。”我衝他揮了揮手,“路上慢點。”


    迴到公司從電梯一出來,小方的目光就盯了上來,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我搓著手往裏走,原準備是忽略掉她的,畢竟我懷疑我和曹暉的事就是她嚼出來的,我倆現在應該屬於有矛盾的關係。但小方到底是年輕沉不住氣,好奇心戰勝一切,在我經過前台時忍不住叫住我,問:“姐,剛才那是你男朋友嗎?”


    我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羨慕和質疑。她必然不能理解以林江南的姿色和年紀,憑什麽會看上我這種80後的大姐。


    “帥嗎?”我問她。


    “挺帥的。”她認真作答。


    我未置可否,微微一笑,落到小方眼裏便像是一種默認了。小方的眼神變得有點複雜,好像很嫌棄我,好像很瞧不上我,但又很羨慕我。而她羨慕的眼神就像一個打氣筒,噗嗤噗嗤的把我的虛榮心給吹起來了。


    我暗暗笑自己,瞧瞧,都是緋聞,隻因為對象的不同,我的感受就有了天壤之別。可見惹惱我的並不是緋聞,而是緋聞對象。人果然是一種會因為主觀而雙標的生物。


    “好好工作吧。”我自前台拂衣而去,昂頭走迴了辦公室。


    林絮聞風而動,在我迴到辦公室後十秒便閃了進來,逼近到我麵前甩出一連串的疑問:“你跟林江南好上了?什麽時候?多久了?我怎麽不知道?”


    我往門口看了一眼,確認門嚴絲合縫地關著,然後那顆粉紅色的虛榮心便如漏氣一般迅速地癟了下去。我懶懶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對我側目而視,滿眼狐疑。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她說了一遍。她聽完之後,那顆好奇心也如漏氣一般迅速地癟了下去,往我沙發上一坐,渾身上下寫滿了吃瓜不成後的寂寞。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唱的這出是偷梁換柱,並不是暗渡陳倉?”


    “嗯嗯嗯,總結的不錯。”


    “沒意思,害我白激動了一場。”林絮走的時候撂下這麽一句,還順走了我桌上的一包幹果。


    公司午休結束後,我有一個又帥又年輕的男朋友的消息就人盡皆知了,有人跑來向我套八卦,我擺出一臉曖昧的表情予以否認,麵容羞澀地讓她們不要胡亂猜測。


    用含混的否認來讓別人更堅信緋聞的真實性——這是我從林江南的餿主意裏舉一反三出來的,挺好用。


    晚上迴家後我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許亦靜,省的我又得跟她多費唇舌。但許亦靜本就敏銳,又跟我熟到不能再熟,我不過是漏聽了她兩句話,多走神了幾次,她就察覺到了我的異樣,問我今天有什麽事。


    於是我挑揀著非常光明磊落的片段,比如曹暉可能要調離北京這種事,跟她講了。許亦靜聽完後緊了緊臉上的麵膜,問我:“他一個專員的消息可靠嗎?”


    “不知道。”我咽下一瓣橘子,“不過他今天要是沒告訴我,我辭職報告可能已經交了。”


    “你要辭職?我怎麽不知道?!”許亦靜斜楞著眼睛看我,顯然非常不滿意,“這麽大的事你不跟我說,你跟林江南說?你倆清的什麽風,霽的哪門子月?”


    “不是我主動跟他說的。”我辯解道:“我的確也是有點衝動。正巧他今天到我們公司來,就看見我剛寫好的辭職報告了。”


    “他去你們公司了?他幹什麽去了?”


    “他……”我往後退了退,好離許亦靜那張貼了麵膜的大白臉遠一點,“送資料啊。”


    “送資料?”許亦靜揚手揭掉了自己臉上的麵膜,就像一個變臉的川劇演員,忠奸一秒切換。她眯起眼睛看著我,“什麽資料連順豐次晨都等不及,要他親自送?”


    “我怎麽知道,他想送我有什麽辦法?”


    “他送的什麽資料你不知道?可見這資料並不重要,不重要還親自送,那他到底是想送資料啊?還是想給你送資料啊?”許亦靜在說到‘你’這個字時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她往我麵前逼近過來,“蘇彌,你現在語無倫次了你知道嗎?這事有反常……”


    “有個屁反常!你這個甲方當爹當習慣了,還好意思去質疑人家平易近人的甲方反常?!人家就是人性化,就是善良,就是團結友愛!你管不著!”我站起身來,火速逃離許亦靜的射程,衝進廁所,關上了門。


    這個許亦靜,太可怕了。


    第二天上午我在公司接到一個電話,是京東快遞,問我是不是南鑼鼓巷安卓。我差點笑噴了,匆匆忙忙的跑去前台簽收。


    小方盯著我手裏的盒子,恨不得長出一雙透視眼,趴在旁邊問我:“是你那小男朋友送的禮物?送的什麽啊?”


    “我也不知道。”我索性問她要了一把剪子,當著她的麵把盒子拆開了,裏麵躺著一盒麵霜。這真是讓我又感動又尷尬。感動和尷尬的是同一個點:他注意到我的臉皴了。


    小方好奇地探頭過來,看見盒子裏的東西後笑了笑,羨慕變成了輕視和不屑,“綿羊油啊。姐,這個太油了可不能抹臉,容易起痘。”


    “是嗎?我不愛起那玩意兒,用什麽都行。”


    “也是,到了三十歲以後皮膚代謝沒有那麽旺盛,冬天氣候又幹燥,用滋潤一些的麵霜也好。不過這綿羊油也太便宜了,姐,你這個年紀應該用點好的。”小方衝我笑,笑容綻開在二十歲水嫩嫩的皮膚上。


    “我無所謂,反正我又不靠臉吃飯。”我笑眯眯地把盒子蓋上,抱走了。


    迴到辦公室,我把那盒麵霜拿出來放在桌上,跟盒子上的那隻綿羊大眼瞪小眼。我知道綿羊油這東西不貴,但如果在我這個年紀還要以價格來衡量一個東西,那未免就太膚淺了。


    所以,從另一個角度講,這個東西對於我來說,有些過於貴重了。


    它有點……越界了。


    我和綿羊油盒子上的那隻綿羊對視了好久,猶豫再三後拉開抽屜,把它穩妥的地放了進去,連玻璃紙包裝都沒有撕開。


    我發了一條信息給林江南對他表示了感謝,問他:“你還懂得護膚呢?”


    “不懂。”他很快迴複我,“我姐去年來的時候說北京幹燥,買了一瓶用,所以我估計對皮膚皴裂應該有效。”


    “你還有姐姐?”


    “嗯,我是超生的,罰過款的。”他發了一個流汗的表情。


    我對著手機笑了笑,手指順便滑動,翻看了一下我和林江南之前的聊天記錄,隨即輕輕地歎了口氣。思忖片刻後,我給他發了一條消息:“我是獨生子女我不懂,是不是有姐姐的人都像你這麽體貼周到?”


    “我也不知道,也許不是吧。”他迴複我。


    “你是也把我當姐姐嗎?”


    這句話發過去好一會兒他才迴複過來,“不是。”


    “那你這麽細心體貼,我就很惶恐了。”


    “為什麽會惶恐?”


    “我跟異性朋友之間不會相處的這麽細節。所以,你這麽細心體貼,我就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辦了。”我覺得說的很婉轉,但相信他能明白。


    “我是不是讓你反感了?”


    “反感當然不至於。我隻是覺得朋友之間還是單純一點比較好,離得太近總歸讓我有些緊張。”


    這條消息發過去後,我覺得我等了很久,腦補了他的各種迴複,一直到我差點憋不住再給他發條消息確認時,他的消息終於過來了,很短:“好的,我知道了。”


    “謝謝你的綿羊油,迴頭我合並一起隆重感謝。”我發了消息過去,但我知道那個隆重感謝應該不會有了。他隻迴了一個表情,笑眯眯的表情。我把手機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等了一會兒,再沒有消息過來,於是鬆了一口氣。


    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後,我晃動鼠標結束了電腦的屏保程序,然後點開了郭德綱的相聲。


    傷情最是晚涼天,憔悴斯人不堪憐,邀酒催腸三杯醉,尋香驚夢五更寒,


    釵頭鳳斜卿有淚,荼蘼花了我無緣,小樓寂寞新雨月,也難如鉤也難圓!


    醒木‘啪’地一響,驚得我迴過神來,咂摸了一下覺得這定場詩滋味不對。


    於是我把相聲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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