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冰冷的月光下,白衣人已與對麵的紅衣男子鬥了上百合,每次就在白衣人快要將其擊斃之時,紅衣男子就會僥幸地逃掉,次數多了,難免不令人生疑。而此時兩人都住了手,白衣人的眼神緊緊凝在對方身上。


    紅衣男子卻有些輕慢,他撚起一綹垂在胸前的頭發隨意地摩挲著,似乎並不在意對麵的人。“你從上界追我到下界,就不怕被下界之人看到你使用法術,觸犯門規麽?”


    “找迴秘寶和抓你迴去,是本門大事,我已給師尊發了信簡,很快就有門人來接應我。”白衣人道。


    “玄天門人還真是像癩皮狗一樣,趕都趕不走。”紅衣人出言不遜,白衣人隻作不聞。


    “你將那兩人困在那裏,就不怕到時身死,二人死在陣中麽?”紅衣人又道。


    白衣人沒理會他的挑釁,卻道“虞翮,你盜走門中秘寶,玄天門不會放過你的,你若及時跟我迴門派請罪,我還會在長老麵前為你求情,你若執意不改,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情分,我倆能有什麽情分?”虞翮淡淡地嘲諷道,“莫非是你將我踩在腳下的情分?宴修,你會不會太過自戀了。”


    宴修搖了搖頭,道“我從未有這種想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玄天門,若你不願交出秘寶,我隻好將你押解迴門中。”


    “要打便打,哪來那麽多廢話,現在你能不能勝我還是個未知數。”虞翮欺身而上,轉瞬間便已逼至近前。


    宴修身未動,手上隻掐了一個訣,虞翮的攻擊已經落空,但他反應很快,馬上朝身後攻去,宴修也未料到他出手速度如此之快。


    “怎麽,吃驚了?你以為我還是從前那個虞翮嗎。”兩人一邊拆招,一邊道。


    兩人越打,宴修越是心驚,虞翮功力大進,可這些日子他緊追不舍,按理來說他應無可遇見高人指點的時機,莫非他修煉了那上麵的秘籍……“虞翮,你已鑄下大錯,不要再執迷不悟。”


    “你先打過我再說這話。”虞翮下手愈厲,竟讓他找不到空隙,“秘寶上的修煉心法若無聖尊指點,你強練下去早晚會走火入魔。”虞翮聞言一愣,出手略慢了一息,宴修搶空一擊,虞翮翻身避過,衣裳獵獵,在天際劃過一道紅色的流星。


    宴修心知良機已失,便也停手休戰,虞翮怒道“你適才是用言語激我?”


    “我方才所言,絕非虛構。秘寶乃五百年前玄門大戰,玄門一分為二,分為玄天和玄黃兩派,秘寶起初落在玄黃手中,是玄黃至寶,後來玄黃門破,秘寶下落不明,玄天門不預玄門聖物流落在外,便派大量弟子外出找尋,後來終於迎迴聖物,隻是已過了好幾百年,玄天門中無人可解秘寶上的無上心法,還是聖尊查閱了門中所有典籍,閉關潛修方才悟出其中原理。”宴修道。


    “既然他已經破解出來,何不將心法傳給他的徒子徒孫?”虞翮望著宴修,眼神中充滿試探。


    “經上所載,皆是我門中心法機要,聖尊怎會擅傳。”宴修搖了搖頭,虞翮卻道“你們都被那老頭騙了,這哪裏是什麽精妙心法,這分明是速成心法。胥蠡老兒定是怕你們學了心法超過他,他的地位就保不住了。”虞翮哈哈大笑,不顧宴修臉色微青,“聖尊怎麽可能是這種人,你休要詆毀聖尊清譽。”


    “哈哈哈,也隻有玄天門裏那些蠢才才會相信那老頭兒是個至聖高人,真是可笑至極。”


    “虞翮,不要忘了你也曾是玄天門人。”宴修臉色早已鐵青,隻是強自忍耐。


    “你以為我加入玄天門是為了什麽,若不是為了複仇,我又何必認賊作父。”虞翮說到這裏眼中閃動著仇恨的光芒,不覺咬牙切齒。


    宴修卻注意到,“你與玄天門有何仇怨?”


    “與你無關。”虞翮麵容一肅,不預再與他糾纏。


    “我玄天門素無瓜葛,你若非魔教中人,此事說不定還有緣曲。”宴修自辯道。


    虞翮卻沒接他的話,而是道“你我戰了這麽多合也未分出勝負,不如我們就此停手如何?”


    宴修想了一想,方才道“你若交出秘寶,我自放你一條生路,隻是聖尊那裏也許還會派其他人來抓你。”


    “那這秘寶,還是在我手中的好。”宴修桀桀一笑,乘其不備便要往西南方向而去,宴修早在注意他的行動,怎會讓他輕易溜掉。


    二人又在林中交起手來,這一迴二人隻比之前用上更多功力,虞翮從袖珍袋中祭出了他的法寶——血玉古琴,宴修也不甘示弱,拿出了他的武器,他的法寶是一支平平無奇的竹笛,但竹笛的竹子卻是取自蒼梧的淚竹,淚竹最大的特點就是堅韌,因而多用來製成竹棒一類的武器,做成笛子的倒是少見,宴修的這支竹笛就是他師尊為他所製。


    竹笛上血淚斑斑,通體看來並不起眼,隻是虞翮知道,千萬不能讓宴修吹笛,因為他吹得實在太——難——聽——了。


    宴修從小就五音不全,後來師尊教導也是帶不動,而他師尊還是親手為他製作了這麽一把堅韌的竹笛,其用心險惡,可想而知。


    本來嘛,音波攻擊有迷惑人的,有傷害人的,也有既能迷惑人又能傷人於無形的,比如虞翮這一掛,但宴修吹笛卻是他師尊專為他想的一招保命絕招,危急關頭宴修隻要能乘機亂吹一氣,打亂對方的節奏,也許就能扳迴一城。


    而虞翮正與他相反,虞翮的樂感太強了,一點兒調數不對的地方他都能聽出來,而他一旦聽出來,就會很生氣,就想撥亂反正。宴修正是想到了這一點,他平日從未在人前展現此技,也是為了臉麵。而此刻卻顧不得了,若是虞翮催動琴聲,他縱然功力在他之上也難保不會被琴聲所惑,做出什麽事情來。


    虞翮忙發出一道氣勁,打向宴修的手,宴修便將竹笛來擋,誰知氣勁卻化作了一張符籙附上了虞翮的氣息。虞翮本來想打下他的竹笛,但也是料到宴修功力在他之上,未必能得此手,心念一轉便想到了另一個辦法。


    符籙一時三刻難以消解,宴修無法調用此笛,便足以替他拖延一段時間了。


    失卻竹笛,宴修相當於少了一個大殺器,但虞翮也沒好到哪兒去,若要使用音波攻擊須得尋到空隙,才能將琴聲催出去,而宴修卻將他攻得嚴嚴實實,有時剛起上一個調,宴修又攻上來了。無法,他隻好運用秘寶上的心法,隱匿自身,再在暗處襲擊宴修。但此法頗為冒險,虞翮尚未用過秘寶上心法來運轉法寶,兼而剛剛宴修的勸告,總是在他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催動音波須得全神貫注,心神合一,若是這心法出了問題,虞翮無異自毀長城。


    “虞翮,虞翮!”宴修朝著空氣中叫喚了兩聲,可山林將他迴聲送了來,虞翮卻沒半點氣息。


    正躊躇,卻有琴音若許似遠似近地在林中迴蕩開開,宴修心中暗道不好,隻是辨不出聲音究竟從哪個方向傳來,一時無法下手。


    無法,掩住隻好運功抵禦琴音的幹擾,師尊曾說,琴音迷惑人心源於動心,若是道心純正,就不會被琴音幹擾。


    琴音漸急,宴修的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他越用功來抵,心反而更亂了,就在他快要抵擋不住之時,林中遝遝,傳來了相和之聲,琴聲有和,不自覺便柔緩了下來。


    宴修還是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倒地之前,琴聲也剛好停了下來,卻聽得虞翮的聲音道“宴修,這次算你走運,下次我可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了。”


    虞翮走了,宴修很清楚這一點,可是沒想到,這次救他的卻是那兩個下界小孩兒。


    查梧這次終於看清了他的麵容,原來穿著白衣戴了羽冠的宴修長得很是清俊,一雙長眉,將至鬢角,狹長的丹鳳眼此時正虛弱地半睜著,皮膚並不算白,但也許是氣色損了他的威儀,此刻倒頗有幾分病弱美男的氣質。


    宴修也打眼望著褒敷與查梧,若他沒看錯,剛剛就是旁邊這個長的更好看的小孩兒通過吹樹葉應和了琴聲,才讓虞翮打消了殺意。


    褒敷站在一旁沒說話,他方才與查梧被困罩中,本以為會有人來將他們放出去,誰知不過一時三刻,就聽得四周有破裂之聲。隨著陣破之聲的,還有那激越的琴聲,褒敷曾在外爺家中所藏的曲譜上見過此曲,這分明是上古軍中所演破陣曲,隻不知是何人在彈奏。查梧便提議用吹樹葉的方式誘出此人,隻是沒想到,人沒誘出,卻見到了倒地不起的宴修,查梧認出,他就是將他們困於陣中之人。


    宴修與二人互通了姓名,宴修向二人道謝,又簡要說明了之前困住二人的原因,隻心有顧及未提虞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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