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知道。


    刻洛南隻是恍恍惚惚的,帶著一抹殘存的意識,踏上了似曾相識的小船,朝著冥界之門而去。


    這次,他確實是玩大了。


    他根本沒有料到,那個炸藥桶的威力會那麽大,裏麵的元素魔力激烈反應之間,頃刻便將他的靈魂扯碎了。


    這玩意別看爆炸範圍不大,打的可都是“真傷”。


    至於身體?他隻感覺“嗡”地一下,就再也沒有了知覺。


    而似乎是靈魂之中有著魔女印記的原因,他才保留了最基本的一塊靈魂,得以前往冥界轉生。


    如果不出意外,他還是能遇到幽冥魔女歐若拉,重塑身體進行複活。


    但……


    載著他的小船,在行過一條岔路之時,駛向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前往冥界的路上還會有岔路,但事實就是如此,而刻洛南此刻的神智,也不足以支持他完成這樣的思考。


    他僅僅隻是隨波逐流。


    一直不知過了多久,亦或者隻是一瞬,刻洛南來到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嗒——嗒——


    就像是高跟鞋踩在木地板的聲音,一串腳步聲響起,旋即是略顯得意的偷笑。


    黑暗中,出現了一個渾身籠罩在鬥篷之下的女人,她伸出一隻手指,點向了刻洛南的靈魂。


    而與此同時,物質世界裏的宴會大廳,刻洛南死掉的地方,無數的烏鴉從被炸開的缺口之中飛入大廳,“哇哇”叫著聚成了一團。


    在場眾人都被這樣的情況給嚇壞了:“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衛兵!衛兵快保護公主殿下!還有刺客!”


    一陣混亂之中,鴉群卻並未進行任何有敵意的行為,而是撞作一團,化為了一個黑色的魔力球。


    樓上看到這一幕的卡特眼中微微一愣:“黑夜眷顧?”


    怎麽會這樣?


    他就說怎麽刻洛南身上的詩篇效果沒有他當年那麽明顯,原來是有魔女在庇護著這家夥?


    這……


    他之前倒也這樣猜測過,但怎麽也沒想到,庇護刻洛南的,竟然是這一位——


    黑夜女士。


    ——所有魔女之中,最屑最惡趣味,也是最古老可怕的一位。


    麻煩了啊……


    卡特少見地皺起了眉頭,他敢打賭,這位一定是注意到了刻洛南身上來自邪神的注視,而將刻洛南劃入了她那純粹是出於興趣的“命運安排”。


    雖然也可能會有一些好結果,但魔女可都是魔力的根源,從根本上就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又怎麽可能會讓邪神侵入物質世界?


    呃,好吧……這位可能並不一定。


    說不定她為了好玩,會故意讓邪神入侵什麽的。


    這完全是她會幹出來的事。


    而她這麽做,甚至不會是為了報複世界,僅僅隻是想要戲耍一下邪神也是有可能的。


    但卡特還是有點擔憂。


    因為深知這位“黑夜女士”可怕之處的他,完全有理由擔心和懷疑自己也已經在毫不自知的情況下,成了這位魔女的玩具之一。


    是的,玩具!


    ——黑夜女士最喜歡的就是戲弄他人的命運。


    她的眼睛布滿整個世界,貫穿整個時空,不知從何時起,她就已經事無巨細地開始窺視著整個物質世界了。


    起初,她從不幹涉她看到的東西,隻是一味記錄。


    但後來,她便由此誕生了一個很恐怖的愛好。


    那就是利用她看到的一切,挑選一位或者多位“主角”,開始操弄他們的人生。


    她通常不會直接下場幹涉,但往往會利用一些看起來很合理的事件,讓“主角”一步步走向她想要的結局。


    是不是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沒錯,她就是黑暗隱修會的原初信仰!而卡特當年,也曾用過她的名號,給詩篇打掩護!


    這便是卡特看起來像是一個黑暗隱修會成員的原因——因為他就是。


    隻不過卡特並不遵守那三個“從不”原則。


    某種意義上來說,黑夜女士才是最適合成為詩篇宿主的那位。


    但物質世界裏的魔女,不一定就比虛無之中的邪神位份低就是了。


    現在被詩篇選擇的刻洛南卻又被黑夜女士所庇護,又怎能讓卡特不擔心?


    他現在甚至懷疑起自己從當初被詩篇選中,發生一係列事情,最後遇到刻洛南這一切,是不是都是被黑夜女士暗自所操控著的了。


    假如他的整個人生,包括對詩篇的信仰與忠誠,都是因為黑夜女士為了對刻洛南這個“主角”施加影響而悄悄安排的……


    那他自己,又何嚐不是一個被操弄人生的“主角”?


    一時間,卡特有點“道心不穩”了。


    這種從棋手化身棋子,甚至隻是棋盤的感覺,讓他冷汗直冒,直接失去了應有的從容。


    幾乎是立馬,他便改變了原來的計劃,有了新的想法。


    而說迴場內,鴉群化作的黑暗魔力球,卻並沒有停止改變。


    隨著不斷地有烏鴉加入,一個人影也從魔力球之中顯現而出。


    在場眾人看著這般“神跡”,紛紛愣住了,而這裏倒也並不是隻有卡特一個有見識的人。


    首先便是柯爾大師,他滿臉驚喜:“這是黑夜的眷顧!黑夜的眷顧!”


    “什麽是黑夜的眷顧?”一旁的亞莉珊德拉,也在這般變故之中,從剛剛的煩躁之中平複了下來。


    看現在這個樣子,刻洛南是要複活?


    柯爾大師大笑道:“他就是我們黑暗隱修會所追尋的人啊!一個真正被黑夜所眷顧的人!”


    “欸?”亞莉珊德拉一向對這些宗教的事不感興趣,但她很明顯聽懂了柯爾大師話裏的另一重意思。


    ——刻洛南假如成為了柯爾大師口中的黑夜眷顧之人,恐怕是不能做她的幕僚或者騎士了。


    而是會成為大主教那樣的神職人員……


    想到這裏,她趕緊申明:“就算如此,他也必須效忠於我!”


    興奮之中的柯爾大師沒有細想她說這話的意思,隻是隨口應道:“沒錯,我會跟陛下說這件事的,我一定要讓他成為我的傳人!”


    “?”


    不提在場眾人有著怎樣的想法,大廳外的夜空之中,卻是依舊在不斷地飛入著烏鴉。


    刻洛南的身軀,便在這種情況下被不斷重塑。


    終於在某個臨界點後,異變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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