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看著眼前的巨龍,張了張嘴,半晌沒能說出什麽話來,他隻能有些局促的往前走了幾步,緊張的把手放在了巨龍的龍爪上。


    粗糲的龍爪蹭的艾斯指尖都發痛。


    “不是的,”艾斯的眼前又閃過他的父親,盧卡斯半張浸在血裏的臉,“他想迴家的,隻是,隻是他沒辦法迴家了···”


    黑龍低著頭,聽艾斯給他講一個,同樣不怎麽美好的,關於貪欲的故事。


    故事的結局裏,遠行的遊子再也沒有辦法迴到他的龍巢,他死在萊斯特蘭奇家的地窖裏,風聽不見他的聲音,沒辦法帶他迴家。


    艾爾德雷西垂著頭,巨大的金色眼睛睜開又閉上。


    “我甚至沒有辦法帶他迴家,”巨龍最後這樣說,“他再也迴不了家了。”


    “我會帶他迴來的,屍體,我知道他埋在哪兒了。”艾斯急切的搶白了幾句。


    他對他的親生父親沒有感情,因為他對他的印象隻有滿麵的抗拒和血泊裏的麵容,可是當他麵對一個明確的陷入悲傷的巨龍,他還是迫切的想要為這條龍做點兒什麽。


    他沒辦法讓那條養殖場裏的威爾士巨龍再次迴歸天空,那麽起碼,讓他為這條龍再做點兒什麽---


    “謝謝你,幼崽,”黑龍艾爾德雷西輕輕的說,“但是不必了。”


    人類之所以高貴,被稱為萬物之靈,是因為人類有一個不滅的靈魂,他們哪怕死掉之後,也會有用一個往生的機會,也能夠選擇以幽靈的形態留下。


    但是其他生命就不行。


    他們的死亡就是永恆。


    人和龍的混血兒也不受到上帝的庇護,他們也是沒有靈魂的。


    當盧卡斯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沒有迴家的機會了。


    艾斯的嘴緊緊的抿起來,他不想說任何話。


    還是黑龍艾爾德雷西摸了摸艾斯的頭,他抬起一根指頭,輕輕的懸空的,碰了碰艾斯。


    “你來找我,是因為那個壞人要傷害你嗎?”黑龍輕輕的問,“很可惜,我沒辦法幫你,龍族日漸勢微,我能保住塞西莉亞山穀已屬不易。”


    “我明白,”艾斯點點頭,“我隻是有些好奇,好奇為什麽我能聽得懂龍的語言,我隻是好奇我的身世---畢竟我從沒和我的父親說過話。”


    他那時候還太小了,還在繈褓裏,就算能把一切都記下來,但是腦袋也是理解不了複雜的世界的,他隻記得那個男人從來都看起來很悲傷,從來都不肯說話,再然後那個男人就倒下了,他不再悲傷,也不再說話。


    “但是我還是能給你一點幫助的,”艾爾德雷西說,他看著艾斯,“一個我也不知道有什麽用的祝福---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麽效果。”


    一道金色的光不知道從哪兒閃過來,給艾斯照了個結結實實,艾斯沐浴在金光裏,看起來呆呆的。


    “啊?”艾斯疑惑的問。


    “啊。”巨龍反正是迴答了。


    “那,那,那有什麽用?”艾斯疑惑的繼續問。


    “我也不知道,因為效果千奇百怪,”巨龍迴答的很誠懇,“得到用上的時候你得到的祝福是什麽,有的幼崽獲得的祝福是讓植物生長更快,有的幼崽會和風的親和力更強---至於你獲得的祝福是什麽,等你用上了你就知道了。”


    好強的隨機性,和鬧著玩似的。


    但是艾斯還是說了謝謝,巨龍不會離開山穀,他擔心自己再次被人類發現,也不想離開塞西莉亞身邊。


    當年他做夢都想逃離的地方,現在是他舍不得離去的迴憶。


    艾斯被那個帶著麵紗的女人原路送走了,全程女人也沒和艾斯說過一句話,哪怕艾斯努力試著搭話了也沒有效果。


    塞西莉亞山穀還是蠻排外的,這裏不是艾斯的家。


    他的家裏有個嘴硬心軟的老爹,有溫柔善良的姨媽,有看起來滿肚子壞水其實也滿肚子壞水卻很愛家裏人的姨父,還有個任性卻特別特別好的弟弟。


    他有他的家。


    有他的來處,也有他的歸途。


    他乘上了跨國的列車,迴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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