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言之看著方輕風,心中發哽,忽然有些悲哀。


    這麽多年,竟然這麽輕易得就被否定。


    他側了側頭,似乎想掩蓋住語氣裏的不自然:


    “你真的可以放下過去,也放棄……”我們過去的一切。


    話說到一半,他停了下來,剩下的話斐言之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方輕風的態度讓他本來以為不過是小問題、可以輕而易舉解決的事情,逐漸滑向了深淵。


    斐言之不想那個結局,也因此本能的留有餘地。


    畢竟……恩斷義絕這樣的話無論是什麽時候都顯得太過絕情。


    方輕風聽著,卻看著他笑了,眼淚從眼眶裏掉落。


    放下啊……怎麽可能。


    可就算放不下又怎麽樣……


    如果沒有孩子,他可以求著斐言之迴心轉意,可孩子是無辜的,難道就這麽不管不顧。


    無論如何從那個孩子降生開始就注定會成為橫在他們之間難以跨越的溝壑。


    方輕風笑著,執拗著強迫著自己說出那些傷人的話,他必須得跟斐言之斷了。


    “為什麽放不下,不過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而已。”


    他可以放下的。


    放棄斐言之。


    他望著斐言之,眼神裏透露著一種掩蓋不住的悲哀和痛苦,偏偏嘴巴上還輕飄飄的說著:


    “都不值一提罷了。”


    斐言之聽著方輕風絕情的話,一時有些發愣,片刻後他猝然起身按著方輕風削瘦的的肩膀,收緊了手掌,盯著他的臉,一字一句的問:


    “你說都是陳芝麻爛穀子?不值一提?”


    方輕風竟然就這麽輕飄飄的否定了一切。


    九年。


    竟然成了陳芝麻爛穀子!


    他寧願被威脅也要離開金達,甚至給萬通留下巨大的隱患,費盡心機走到現在是為了什麽!


    可現在在方輕風嘴裏卻全都成了泡沫和垃圾。


    他抬手攥著方輕風的肩,喉嚨滾動,甚至帶上了幾分的哀求:


    “方輕風,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你是認真的嗎?


    方輕風被無意識用力的人捏的骨頭生疼,肩膀都像是被捏斷了。


    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那麽近,可一起的都物是人非。


    他側頭避開斐言之的眼神,屏息咬著牙道:“難道不是嗎?”


    是嗎?


    斐言之甚至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萬通和亞飛的合作不順利,他處理完公司的雜事迴來想著把家裏的事解決完,也讓方輕風安心,就可以全力處理公司的事,等到公司安定下來,他就有很多時間可以陪著方輕風,無論是畫展還是其他,現在的他都有足夠的能力。


    他甚至沒覺得事情有多大,所以隻是簡單的想了想,甚至沒有去準備就直接問了。


    可現在……


    斐言之有些哽咽。


    他實在是太討厭這樣的感覺,可他又能怎麽辦?


    閉了閉眼,修長寬大的手掌掰過身下人的臉,逼迫著對方四目相對:


    “看著我的眼睛,方輕風,你再說一遍。”


    壓低了音量的沙啞聲線,帶著難以察覺的細微哽咽。


    方輕風被斐言之捏著下額被迫抬頭,猝不及防看到那雙裹挾著痛心和不可置信的眼睛,一時愣住了。


    他和斐言之在一起九年,他很清楚這人情緒淡,少有波動。


    哪怕是床上,他也從來沒見過斐言之這麽情緒外露的時候,可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竟然是……憤怒。


    可斐言之你有什麽好憤怒的。


    明明是你不要了我。


    是你出軌了。


    他伸手想要扯開斐言之落在他肩膀上的手,隻是兩人的力量實在是懸殊了,握在斐言之腕骨上的手根本就紋絲不動,斐言之不可能放過他。


    方輕風眼眶裏又落了淚,他抿著唇,明明是嗬斥卻無端的讓人越發心疼:“放手。”


    他不想說。


    一點都不想。


    為什麽非要他去揭開那些難堪的事,就這樣不好嗎?至少他們之間還曾經有過那麽多的過去。


    方輕風想要離開,可斐言之卻不肯放開,不顧他的掙紮把他壓在沙發上:“放手?”


    他凝視著身下的人,黑色的眼睛裏是一種極其揪心的痛苦:


    “方輕風,你讓我怎麽放手,你到底在想什麽!”


    他不懂。


    為什麽可以這麽絕情。


    說出這種話,連一點餘地都不留下。


    方輕風掙紮無助,放棄了,仰頭盯著天花板自嘲又疲倦的道:“斐言之,有意思嗎?放手吧。”


    這樣下去他們會是什麽結局。


    方輕風不知道,也無法想象,連喘息都似乎很費勁兒。


    斐言之凝視著身下似乎失去了所有生氣的人,心中一痛,手也鬆了下來。


    他後退了兩步,站在一側,看著半躺在沙發上睡衣因為掙紮而剝落下來有些狼狽的人,也不再旁敲側擊,而是直接道:


    “方輕風,給我個理由……”


    他壓低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低迷。


    如果方輕風真是鐵了心要離婚,他可以放對方離開。


    他和方輕風在一起九年,結婚七年,要說一點感情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盡管為了讓萬通上市他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但剩下的業餘時間基本都是給了方輕風,也自認為從來沒有虧待過方輕風,也因此根本沒想過他會想離婚。


    也許從一開始就錯了。


    方輕風低著頭,也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劈裏啪啦一直掉。


    他張嘴想說什麽,但哽咽的喉嚨什麽都都說不出來。


    斐言之看著他落淚,伸手想幫他擦掉,隻是到底還是沒動,而是同樣沉默的等待了。


    過了許久。


    方輕風終於開口,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吐出的話卻是:“斐言之,你放過我吧。”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期待著斐言之能夠迴心轉意,可是不行啊,他根本沒辦法接受斐言之喜歡上別人。


    他想過就這麽當作不知道。


    可是不行,他明明就是知道的。


    斐言之的身邊有別人了。


    他們還有了一個孩子,會是一個幸福的家庭。


    方輕風以為自己可以大度,可以有勇氣提出離婚,可真到了這一刻他才發現,他哪個都不想。


    他不想離婚,也不想離開斐言之。


    斐言之聽著他的聲音,呆立當場。


    什麽叫放過他。


    原本的悲哀和無能為力被上湧的怒氣所代替,他咬牙切齒的道:


    “方輕風你好樣的。”


    打死他都沒想到方輕風嘴裏竟然能說出放過他這種話。


    他一直以為這段感情的主導者是方輕風,畢竟就連最初也是方輕風先開始的,如今他深陷其中,方輕風卻要抽身離開,要讓他放過他。


    是他強迫他結的婚嗎?


    是他逼著他跟他在一起的嗎?


    可現在他要他放過他。


    好,好,真好啊!


    極速起伏的胸膛被多年的修養壓製了下來,斐言之也不想再進行這場對話了,直接起身拿起沙發上的外套打算離開:


    “方輕風,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可以放你離開,離婚律師你也不用找了,明天我會讓公司的律師來擬定離婚協議。


    他迴頭看了他一眼,冷漠的道:“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做什麽手腳,我還沒有沒品到那個地步,反正沒有孩子,婚後財產對半分,從此……”


    斐言之轉身離開:“我放你離開,我們各不相幹。”


    清脆的腳步聲應和著絕情冷漠的話迴蕩在客廳,和穿堂而過的風一樣,寒冷刺骨。


    258在空間裏偷摸摸的吃瓜。


    哦豁,不的了,宿主這次是真的失望了。


    也是,是個人都得崩。


    辛辛苦苦八年,到頭來老婆說讓他放過他。


    嘖嘖。


    方輕風早就想過很多次,可真到了這一刻聽到斐言之絕情的話仍舊心疼到無法唿吸。


    放他離開,從此各不相幹。


    怎麽可以這樣。


    為什麽要同意,為什麽不鎖著他,困著他。


    你不是想要齊人之福嗎?


    為什麽要這麽輕易的就同意了離婚,是……早就厭棄了嗎?


    方輕風淚流滿麵,斐言之已經走到了門口,哢嚓一聲,是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方輕風再也沒辦法保持沉默,如果他現在還放任,那個無比恐怖的未來就會成為事實。


    他和斐言之,再也沒有可能。


    他必須得爭取一迴,哪怕是……


    他猛地站起身來,衝著門口道:


    “斐言之,如果,如果我願意把那個孩子接到家裏來,你……”


    後麵是什麽,他想不到了。


    他已經後退到懸崖邊,再退一步就要掉下去了。


    那頭的斐言之聞言停住腳步。


    怒不可遏。


    什麽孩子?


    他身邊連個母蚊子都找不到,哪來的孩子?


    隨後迴過頭,看著淚流滿麵的方輕風咬牙切齒的道:


    “方清風,你就算想離婚,也用不著編造這種低級的謊言吧,我天天忙的跟狗一樣,你又是個男的,哪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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