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請。”有宮人打開了殿門,隨後退便了出去。


    白幾頷首入內。


    大殿內,是大片的梅林。


    他忽然想起年少時那人贈與他的那枝六尺紅梅。


    原是在此處。


    身著繁複龍紋的君王背對著他站立著,手中執著一壺烈酒,似乎在賞梅,隻是這個時節根本就沒什麽梅花。


    “臣白幾見過陛下。”


    君王轉身,眸光微沉,看著白幾道:“起來吧,不必多禮。”


    既然是君臣,斐言之也並未有逾越的舉動,隻是問道:


    “深夜見孤,可是有要事?”


    白幾張了張嘴巴,啞口無言。


    他該如何說,他隻是想親眼看看他的君王平安無事。


    “白將軍。”


    斐言之雙眉微皺,獨屬於君王的沉重威嚴一時間讓大殿內的空氣都仿佛靜止了一般。


    白幾垂首:“臣想請掛帥燕國一戰。 ”


    這似乎是個好理由,他不怕打仗,他隻怕他的君王對他失望。


    “燕國……”


    斐言之側目,看著站的筆直卻垂著頭的人,勾了勾嘴角,周身的氣勢緩緩散去,他緩步走到了白幾麵前。


    “白將軍想掛帥出征燕國?”


    斐言之斂眉,似有不悅,周身氣勢一頓,威嚴越發的濃重了。


    白幾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怕是不小心說錯了話。


    他開口想補救,便聽到君王開口:“這樣吧,白將軍陪孤喝酒,等孤心情好了,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心情好不好都是他說了算。


    白幾隻得同意:“是。”


    斐言之點頭,抬手把手裏的酒壺遞給他,眸光微沉。


    白幾看著手裏的酒壺如同燙手的山芋,他往日便甚少飲酒,即便是飲用也是淺嚐輒止,可如今帝王在側……


    斐言之看著他灌酒,冰涼的酒液從嘴角滴落,順著喉結滑入衣內,眸光沉了沉。


    他在梅閣還未曾幸過。


    梅閣除了他,白幾也是第一個來這裏的外臣。


    還有……


    這麽一想,斐言之越想越不舒服,活像跑了媳婦兒一樣。


    可不是跑了媳婦嗎?


    說好的老婆呢,原來是被迫的,他又不是人渣,當然得把人放走,但是……


    他越想越氣,就這麽看著白幾灌酒也不阻止,幹脆隨手用衣擺掃了一下靠在梅林下,自己也灌了起來。


    氣死了,他又不是沒脾氣。


    前腳說隻為君臣,後腳就深更半夜跑來要見他,拒了就一直站著,這是想幹嘛?


    還請命跑去燕國,就這麽想離他遠遠的?


    甩了甩酒壺,已經空了,斐言之臉上也帶了些紅暈,看著灌完了酒就木愣愣站著的人,心裏的怒氣總算散了不少。


    “白將軍可有心悅之人,孤可為你賜婚。”


    他不高興,也沒什麽興趣委婉,隻想著趕緊讓這個人結婚生子斷了自己的念想才好。


    誰讓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酒色上頭,饞人家身子,此時此刻隻想把人壓在梅閣內用烈酒灌他口,最好能讓他在他身下哭出來才好。


    斐言之忿忿的想。


    白幾本就不會飲酒,灌了不少,這酒又烈,這會兒已經醉了,反應也遲鈍了不少。


    隻聽有人問,因為君王坐於梅林下看不清徹 睜大眼睛看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誰,也隻聽到到了前半句。


    於是慢吞吞的低頭迴答。


    “……有心悅之人,愛慕多年……但……”


    他自顧自的搖了搖頭,臉上露出沉寂的苦澀:


    “我不能說,不可以說的,會……連累他的。”


    是那昔日齷齪不足誇的少年,也是如此稱孤道寡的君王。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他不能說,除了阿嫂跟任何人都不能說。


    可阿嫂也不支持他。


    也是,他早就應當知道,本就該沒人會支持他。


    可當初看到那君王眉宇間的興致還是忍不住貪心。


    萬一呢,萬一陛下對他也有著淺薄的喜悅呢。


    他想想都覺得是大逆不道,可又忍不住。


    他知道這條路很難,也準備好了孤獨,卻不曾想才走了兩年就要斷了。


    陛下說……從此隻為君臣。


    隻是君臣。


    斐言之聞言更氣了,媽的,這什麽情況,白幾你好樣的。


    有心悅之人,還能這般隱忍讓他多次召見臨幸,真是忍者神龜都沒你厲害。


    還不能說,就那麽怕孤遷怒嗎?


    到底他媽那個王八蛋是誰啊,還不能說。


    還怕連累,別讓孤知道是誰,否則立刻發配駐守邊境。


    而白幾已經徹底醉了,目光有些散,手裏的酒壺咣當一聲掉落了下來,他也隻是遲疑的低頭看著沒撿,再抬手已經是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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