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情感封存完畢,正在投入下一世界,新的世界,宿主,歡迎您的醒來。]


    ……


    又是一年冬,君王所居的宮殿也落了雪,吵吵嚷嚷。


    隻有荒廢無人的後側院子留了一小片兒寂靜,於是有了紅梅雪地裏繡著繁複龍紋的玄袍停駐。


    是年輕的君王,麵容俊秀,眉目冷峻犀利,裹挾著一身的華貴冷冽氣息。


    “孤之一生唯有……”他注視著紅梅,複又改了口吻:“兩願。”


    “一願這山河錦繡,再無亂世白骨。”


    “二願……”君王將紅梅折下,複又想起那一夜榻上的落紅:“不負白幾之心。”


    斐言之從榻上醒來,見得宮殿四周昏暗,眼中還帶著迷茫之色,隨後伸出手指壓著額頭,那指尖白皙細膩,也是金尊玉貴,隻是他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太真,以至於似乎曾經真的發生過。


    “……258?”他少見的沒有稱唿258為二五仔。


    隻是沒有得到迴應,一切都寂靜無聲,仿佛那漫長的時光歲月也都隻是一個夢。


    斐言之側目,四周宮殿內燃著蠟燭,燭火晃晃悠悠,微弱的餘光也照亮了昏暗的場景,寂靜無聲的宮殿如同黑霧冷水一般,空無一人。


    也不再強求,複又躺了迴去,迴想著腦海中的資料。


    原主是賀國君主,少時年不經世,也曾被封為楚王過了一段少年春日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日子。


    直到沒落的王朝再也遮不住那層遮羞布,世道崩亂,極目千裏,無複煙火。


    平靜的歲月就此打破,兄長猝然薨逝,未曾留下子嗣,口詔傳位於那正禊日春遊,杏花吹滿頭的少年。


    於是笑入胡姬酒肆的少年被匆匆裹挾著登上王位。


    見得山河破碎,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滿目茫然。


    未曾經過皇室繼承人正統教育的少年就這麽匆匆忙忙走上了未知的道路,更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夜夜淚濕枕巾。


    直至胡虜入關,一向自封為天朝上國的漢人成為老瘦男子謂之饒把火,婦人少艾者名之下羹羊,小兒唿為和骨爛:又通目為……


    兩腳羊。


    滿心悲愴,由此驚醒。


    隨後,那春日陌上少年稚嫩的肩膀就這麽扛起了天下,多年隱忍,得以拔除外戚,奪迴軍權。


    由此二十歲雷霆手段清洗乾坤,隨後一生都交付了天下,直至垂垂老矣,不惑之年天下堪堪一統,再也無力前進。


    而白幾則是君王一手提拔的少年將軍,容貌昳麗,行音兼美,出身蘭陵白氏,驍勇善戰。


    本該一生榮耀加身卻陰差陽錯落了個宮刑之身,直至原主駕崩,自縊而亡。


    斐言之壓著亂跳的額頭,眉目微沉。


    原主一生堪稱力挽狂瀾的雄主,不曾對不起任何黎民百姓,唯有辜負了白幾一人,君王的心中有天下,有江山錦繡,或許有白幾,隻是……


    他想起那個夢。


    “孤之一生唯有……兩願。”


    “一願這山河錦繡,再無亂世白骨。”


    “二願……不負白幾之心。”


    君王的心,裝不下啊……


    那麽即便是再來一次,世界重疊,白幾需要君王的不負相思嗎?那個榮華灼灼的少年將軍可曾會想斷了這一段禁忌。


    258:“宿主,你醒了?”


    斐言之頓了頓,垂了垂眼瞼問:“你去哪了?”


    258保持著沉默。


    斐言之笑了一下,神色莫名。


    258這玩意每次關鍵時候都玩消失,絕對是有事情瞞著他。


    隻是他現在好奇心不高,也懶得搭理它。


    指尖挑起錦被,修長的身影坐於榻側,便聽到有宮人試探的問道:“陛下可是醒了?”


    慵懶的應了一聲,便聽到門被推開,有宮人魚貫而入,分開兩側,伺候洗漱。


    把擦拭過後的麵巾扔入黃銅水盆,端過宮人捧著的茶漱口,斐言之平靜的道:


    “命運之輪是不是波動了?”


    258再也保持不了沉默:“……是。”


    它也未曾想到這個世界竟然會這般特殊,讓命運之輪自主開啟了。


    斐言之垂眸,神色微斂。


    如果不是這一遭,他都快把這個合理bug給忘了。


    他斂眉看著鏡子裏的君王。


    銅鏡裏映照出俊秀麵容,眉目冷酷而犀利。


    繁複龍紋綿延於玄色錦袍上,青年的君王褪去了少年時的恣意,散發著獨屬於帝王的沉重威壓。


    任何人看到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是一個王。


    是啊,王……


    帝王顧全大局將畢生心血都交給了這錦繡山河,為了天下黎民,日夜殫精竭慮,是君王的錯嗎?


    少年臣子為帝王所托,嘔心瀝血,數次險象環生,死裏逃命,是臣子的錯嗎?


    沒錯,他們都沒錯啊……


    錯就錯在君王宴後一時醉酒熱氣上湧,看著少年將軍灼灼的麵容心血來潮的試探。


    少年將軍愛慕那心上人雖然未曾奢望也不願拒絕。


    於是君臣之間有了一場床\/第之歡,至此榻上落了紅,成了抹不掉的過往。


    更錯在大軍歸來後君王召少年將軍覲見,卻被突如其來的緊急軍情耽誤,於是榮華灼灼的臣子一腳踏入了宮闈,被汙與先帝後宮女子有染。


    挺直了脊背的少年將軍默立在大殿之中,聽著四麵八方傳來的汙言穢語。


    良久。


    隻朝著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問了一句。


    “陛下,相信臣嗎?”


    君王沉默著。


    他相信少年將軍為王朝忠心耿耿,信他為臣的本分。


    卻仍舊對這一場沒來由的變故心生不愉。


    更無法為少年將軍解釋是因他的召見,臣子才會出現在妃嬪之所,少年將軍男子之身功勳卓著,卻也是君王的榻上承歡之人。


    這如何能開口,君王的醜聞,皇家的禁忌。


    於是少年將軍看著沉默的君王,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嗤笑,如灼灼桃花飄零散去隻剩下被狂風暴雨所打落的殘枝敗葉,碾落成泥。


    長劍恍然出鞘,少年將軍自證清白。


    霎那間錦袍染血。


    驚駭之間,無人再敢言語。


    這一場鬧劇終於結束,而王都少了一個郎豔獨絕的少年將軍,多了一個沉默寡言的去勢臣子。


    君王仍舊日夜殫思極慮為天下計,許是愧疚許是難堪。


    少年將軍征戰在外。


    君臣相避。


    直至不惑之年,天下堪堪一統,病倒在床榻,才急召將軍入宮,避退左右,問:“可有怨恨?”


    當年的少年將軍已經兩鬢生了白發,麵容陰柔,隻是抬眼看著迴光返照的君王,還是搖頭:“不願。”


    君王手指猛然攥緊了錦被,複又無可奈何的鬆開。


    是啊,不願。


    不是沒有,而是不願……


    不願怨恨。


    即便他的君王未曾解釋,即便他的君王二十年來避而不見,他也不願心生怨恨。


    隻是一切都太晚了。


    這一生錯過便是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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