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保家到石頭門大隊的時候,天上已經飄起了雪花。


    也幸虧穿的厚實,要不然都能凍僵了。


    開門的人是淩曉丹的男人黃益民,看見小舅子來了,黃益民臉上的喜色肉眼可見。


    “是保家啊,快去家裏烤烤火!”


    “這麽冷的天你怎麽來了?是家裏出啥事了?”


    家家戶戶都在貓冬,除了過年的時候親戚間會有走動,別的時候都在家裏待著。


    也不是不想出門,主要是大雪封山,走路可費鞋。


    淩保家這個天出門,想必事情小不到哪裏去。


    看見是黃益民開門,淩保家呲著牙笑了笑,推著自行車進了院子。


    “姐夫,我姐還好吧?”


    “我今天來是和她說個事,說完就走。”


    之所以淩保家會這麽強調,就是怕黃益民家裏人再準備吃食。


    就如今這年月,能把一家人肚子填個半飽就很不容易了,再要勻出多餘的吃食,指定就要餓到誰。


    他姐在黃家的威望,淩保家還真不擔心填不飽肚子,就怕餓到的是老兩口,那罪過可就大了。


    黃益民知道淩保家是在提醒他,裝作啥也沒聽見,拍著淩保家的後背進了堂屋。


    “去堂屋,你姐也在。”


    知道淩曉丹在堂屋,淩保家也沒避諱,掀開門簾走進了堂屋。


    進去以後才發現,黃家一大家人,都在堂屋圍著火盆烤火。


    煤炭沒票也買不起,鄉下人家大部分燒的都是木柴。


    看見淩保家進門,黃家人紛紛起身打招唿,


    一番寒暄以後,黃家其他人都迴了自己屋裏,畢竟來的是母老虎的親弟弟,他們可不敢在堂屋礙眼。


    等人走了以後,堂屋就剩下黃家老兩口和淩曉丹夫妻,以及在炕上睡著的幾個小屁孩。


    “外麵還下著雪,你怎麽這個時間來了?”


    因為肚子太大,淩曉丹單獨有一個靠背凳子,看見淩保家進門,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在火盆旁邊暖了一會兒,身上沒那麽冷了,淩保家笑著和黃家老兩口打了招唿,才有空迴答淩曉丹的話。


    “姐,弟妹那邊來信,讓爸媽去家屬院過年。”


    “正好家裏也沒事,讓爸媽過去看看也行。”


    “我來就是給你說一聲,過年的時候就不用去家裏了,等爸媽迴來,我們再來看你。”


    淩保家尋思,就他大姐這肚子,就是爸媽在家也不能讓人過去。


    再有,看肚子的形狀,約莫是男娃。


    淩曉丹可不知道淩保家的想法,隻聽了爸媽要去小弟那邊,臉上還帶出幾分疑惑。


    “大冷的天,怎麽想著走那麽遠了?”


    “真想去小弟那邊,就不能等雪化了再去?”


    都是快奔五十的人了,大冷的天出去一趟,那得凍成啥樣?


    再說又是遠路,老兩口去哪能放心,淩曉丹嘀咕。


    聽淩曉丹這樣說,淩保家才記起來忘了喜事沒通知。


    “姐,這迴是咱家有喜事了。”


    “弟妹懷孕了,兩個小年輕不懂怎麽照看孩子,就想著讓爸媽過去幫把手。”


    “反正現在也幹不了活,還能讓爸媽過去散散心。”


    “對了,曉珍那丫頭也要跟著去玩些日子,可能要年後才迴來。”


    知道弟妹懷孕了,淩曉丹的開心是肉眼可見。


    前麵還在擔心,不該冒冒失失把李秀娥和淩大山送去坐火車,這會兒卻沒有了剛剛的鬧心。


    “哎呀,還得是小弟厲害。”


    “那什麽,我這也快生了,小孩子的衣服指定給不了。”


    “就隨十塊錢吧,益民,你拿十塊錢給保家帶過去,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見淩曉丹還要拿錢,淩保家‘噌’的一下站起身,拿著手套帽子就要往外走。


    “姐,你可消停點的。”


    “要讓爸媽知道我收了你的錢,你弟弟這條腿可是保不住。”


    好家夥,小弟和弟妹的喜事雖然讓人開心,但還沒到讓大姐破費十塊錢的地步。


    啥家庭啊這是,張口就給出去十塊錢。


    要為了這,再鬧出家庭矛盾,馬上就要到來的年還過不過了?


    所以,都沒等黃益民出門拿錢,淩保家就帶好帽子手套,推著自行車竄出了黃家。


    等騎上自行車跑出了幾十米遠,淩保家的聲音才傳到了黃家人耳朵裏。


    “姐,你過年的時候別來家裏啊!”


    “等爸媽迴來了,我們一起來看你!”


    隨著寒風的唿嘯,原本還算清晰的傳音,一點點消散在冷冽的風中。


    隻有不方便行動的淩曉丹,看著轉眼沒了的弟弟,惱怒的跺了跺腳。


    “臭小子,下次見麵,看不剝了你的皮!”


    ......


    黃家後麵再發生的事,已經離開老遠的淩保家並不知道,隻是在寒風唿嘯的節奏裏,加快了蹬自行車的速度。


    等迴到家裏時候,手腳都快凍僵了。


    還是趙荷花,把提前裝好的熱水袋塞淩保家懷裏,人才一點點暖和過來。


    見淩保家凍成這熊樣,李秀娥好氣又好笑的拍了一巴掌淩保家的後背,略顯無奈的開了口。


    “知道雪大,你不會等雪小點了再迴來?”


    “那是你親姐姐家,誰還能把你罵出來不成?”


    李秀娥尋思,就她家老大那虎脾氣,能降住的人還真不多。


    要不是看中了黃益民那小子的臉蛋,指定嫁不到黃家去。


    好在,女婿是家裏的老大,底下的弟弟妹妹也畏懼兄嫂的手段,要不然黃家那一窩誰管呦。


    聽見李秀娥打趣,身體逐漸迴暖的淩保家,相當無奈的歎了口氣。


    “媽,你這說的這是啥話?”


    “我要不早點出來,你那虎閨女,就讓你女婿把錢塞我口袋裏了。”


    聽到是這麽個原因,李秀娥才嗤笑一聲,對著周邊的空氣翻了個白眼。


    “行,她要真有那麽多錢,等我和你爸從北城迴來,就去她黃家住些日子。”


    “一日三餐要沒有肉,非把她黃家攪得烏煙瘴氣不可。”


    聽見李秀娥泄憤似得絮叨,淩保家和淩大山對視一眼,父子兩個同步靜音。


    一旁的趙荷花,則是笑著坐到了李秀娥身邊。


    “媽,大姐這不是好意嘛。”


    “不說大姐,就我那會兒知道弟妹懷孕了,都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小弟這些年都是一個人在部隊,如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咱們家人誰不為他開心?”


    聽著趙荷花的勸解,李秀娥明知道說的是實話,就是對淩曉丹的行為有點意見。


    肚子裏揣著孩子,家裏還有三個要花錢的,不把家底掏空都是好的,還有膽子往外給錢,也不知道咋想的。


    不過,兄妹關係處得好也是好事,未來的變化誰又說得準呢。


    “行了行了,知道你們兄友弟恭,就我是個惡婆婆。”


    “算了,我這個惡婆婆呀,還是收拾好行李早點走的好。”


    說著,李秀娥就站起身繼續打點行李了,淩大山也緊隨其後跟了過去。


    留下淩保家和趙荷花,在堂屋笑的花枝亂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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