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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冰冰並沒有直接迴答他的問題,而是梨渦輕旋,淺笑,道:“我姓晉!”


    她並沒有明說什麽,但是晉淮卻從她的話裏聽出了另外一番意思,是啊,她姓晉,身上流淌著的是他晉淮的血脈,她雖是在笑,應該是對他這個父親心灰意冷了吧?連自己的女兒都要懷疑。


    “該怎麽辦你怎麽辦便是了。”晉淮冷冷將兒子遣走,才寬慰晉冰冰道:“父王所做的事,若是敗了,便遺臭萬年!”


    “我明白的,父王。”晉冰冰隻是冷冰冰一笑,並不打算與他在這種事情上糾纏下去。心底卻滿是嘲諷:男人啊,為了他所謂的千秋大業,真是什麽都肯犧牲啊!妻女的性命,不過也是籌碼罷了!


    想起母妃臨死前絕望的奢望,晉冰冰的心頭便如刀割般,難以平複。晉淮將晉湘湘送入宮,自此不聞不問;將她母妃拱手贈與他的宿敵,冷漠看她被淩/辱而死;為了與林家鞏固姻親關係,他甚至強行將她索賠給林家有名的紈絝……他從不曾盡過一個父親的責任,卻總是理所應當的索取兒女的價值,真是可笑!


    晉淮心底有愧,畢竟當年他對不起她們母子在先,所以這麽多年他都容忍縱容著晉冰冰,卻沒想到她漸漸真的冷淡下去,人如其名冰冷如雪。


    隻不過男人要成就一番霸業,總歸是要有犧牲的,不是嗎?


    這麽想著,晉淮覺得他的所作所為理所應當,無毒不丈夫,古有太宗弑兄弟,今有他晉淮弑君王!


    “又是冬天了……”晉冰冰忽然仰頭望了望晉淮窗案上,雕刻的冬梅,望著紛紛的落葉,幽幽道。


    晉淮心頭一震,也歎息一聲,道:“她雖失節致死,卻也是你的生母,你且去葬崗,與她燒柱香吧!”


    晉冰冰幽幽地看他,她清冷幽靜的眸光,瞧得晉淮渾身不舒服,卻是疑問道:“怎得,不想去?”


    “恩。”晉冰冰麵上仍淡風輕,道:“沒有那個必要!”母妃的死,他倒是自欺欺人,瞞天過海了,以為她那樣的年歲,不會知曉嗎?晉冰冰越想越覺得可笑,也就是晉初那個小子才會攝於他的威壓,不敢不信。


    晉淮看不透她,便一個勁的瞧著她,他的眸色陰鶩,若是旁人定會被嚇到,但是晉冰冰卻氣定神閑,絲毫不為所動。


    晉淮最後無奈地歎道:“整個京都,怕是隻有你才會在我目光下這樣的平靜,隻是太靜了,像死人一樣。”


    晉冰冰隻是噙著冷笑,道:“興許天生如此!”她不過是繼承了他的冷漠,連血脈親情都不顧得,哪裏還會有旁的感情。如死人一樣,母妃死後,她的確是死了,仍舊翩躚著的,是她複仇的決心!


    她將他的密函偷出,不過是想漸漸瓦解他的聯盟,隔斷那不該有她承擔的婚約罷了!


    “或許吧!”晉淮也尋不到旁的理由,隻好這樣糊弄著自己,他指了指牆壁上,掛著的一副京都地圖,問她:“父王當初意欲發兵圍攻皇宮,你說時機未到,那現下如何?”


    “也不妥。”晉冰冰平靜,道:“父王也知道司馬將軍手底下人的實力,為了以防萬一,他將重病插入禦林軍中,一旦我們的人出動,必然會被他殺個落花流水,所以女兒認為,我們應該靜待時機!”


    “你這番話,可是胳膊肘往外拐!”晉淮警惕的盯著她,晉冰冰早就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也不著急,道:“想必父皇已經聽說北方突厥內亂了,若是我們插上一手,扶持野狼上位,再利用野狼來調散司馬將軍的兵力,然後趁機攻占皇城,此舉一石二鳥,既能暫緩北方突厥的壓力,又能助父王登上皇位,父王您覺得呢?”


    晉冰冰一席話,正是晉淮在采取的行動,他從來沒有將消息外泄,而且知道這事的人,都是他最忠誠的下屬,他不由不得深深的看了一眼晉冰冰,道:“你的見識,絕對比你弟弟要強上百倍!”


    謀略、智慧、沉著、冷靜,這是每個成大事者必備的條件,他也僅有謀略,而偏失冷靜,但是他的女兒,卻擁有這所有的能力,若她生為男兒,必定成為一代梟雄,名震四方!


    隻可惜,她隻是個女兒家!


    他的帝業,即便是成功了,也不可能會穿與她,這真是上天作弄,為他生錯了一對兒女。


    “弟弟自由弟弟的快樂,不是我們能體會的!”與她相比,晉初的確是單純的緊,雖然在平南王府這樣的大染缸裏,被染汙了,卻也不懂得如何去作惡。


    這次紅瓔的事情,若不是她的提點,恐怕他真會惹來京都民眾的非議。晉淮滿懷心思在他的霸業之上,全然沒有顧及民心!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他不想懂,也不屑懂!


    晉淮暗暗地點了點頭,道:“你今日來找我,所謂何事?”


    晉冰冰微微一顫,心底冷笑:嗬,果真是現實的人,沒事便不能來尋他了,她的確不應該對這樣的父親,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她靈機一動,道:“我方才去了清風樓,發現弟弟已經將我送他的清風樓轉手送人了……”


    “送人便送人罷,不過一棟酒樓罷了!”晉淮不以為意,他本就不讚同女兒家家的去開什麽酒樓,還搞得那樣繁瑣。


    “一棟酒樓自然不值得我來尋父王,隻是弟弟顯然是被那個女人騙了。”晉冰冰幽幽一歎,道:“也是我沒有盡好做姐姐的責任,才叫他如此輕易便信了旁人。”她這話旁敲側擊,猛猛的將晉淮打醒。


    他的天下遲早是傳給兒子的,若是他的兒子這般的信好外人,這江山遲早完蛋,於是他擰緊眉頭,問:“不管那人是誰,殺了便是!”


    “是,女兒記下了,父王您早些休息……”晉冰冰莫測一笑,逶迤地掖著白裙,翩然退了下去。


    晉淮瞧著她的背影,越瞧越覺得渾身發寒。


    一股薄荷的清香,慢悠悠的滌蕩在他的鼻翼,如迷霧,沉沉地壓在他的頭頂。


    那女人,臨死前淒然絕望的眸子,直直地刺到他的心底,令他遍體生寒。想著,晉淮喃喃自語道:“是你自己不貞,勾搭上了那個男人,才會叫那人看上,向我索要了你去,怨不得我!”


    他也沒想到,那個男人,居然會忍心褻玩她後,將她賞給下屬,足足三四十個精壯的男人,輪流玩弄著她的身體,直到將她玩弄致死。


    那時候,晉冰冰不過三歲,想來三歲的孩童,是記不得這樣的事情的吧!這樣想著,晉淮又安心了些,似乎屋子裏,那女人清新薄荷香,也淡了些。


    皇宮,甘露殿,晉明一襲金黃的龍袍套在身上,龍紋威嚴,卻襯出他一連蒼白的病態。他眉目依舊清朗,讓人覺得他年輕時候,定是一位權傾天下的美男子。


    隻是究竟是怎樣心酸的過去,令他變成如今這般憔悴,與憂愁?


    紅瓔默默地打量著龍榻上,病懨懨的晉明,總覺得似乎風一吹,他便會消失在這塵世間,化為塵埃……


    她今日穿了一襲明媚的嫣紅長裙,而晉天似乎為了與她搭配,也穿了一襲妖媚的紅,兩人站在大殿之上,噔時便讓人覺得像是兩朵嫣紅的花,翩然怒放。


    大殿旁側,兩把太師椅上,一身朝服的楚慶祥和著了鎧甲的司馬無涯並肩坐著,沒有茶水點心,隻有冰一樣的大殿裏,晉明那略略蹙起的眉頭。


    大殿之下,還跪著兩個著了囚袍的大臣,其中一位,晉天是認識的,正是那日想要窺覷他的斷袖副考官。


    看到他們,晉天便對今日將要發生的事情了然於胸,也知道皇兄定是為了這次科舉考試的事情,大動肝火。


    晉明忽然猛地咳嗽起來,嚇得大殿之上兩位跪著的大臣磕頭如搗蒜,惶恐道:“微臣知錯了,皇上饒命啊!”


    晉明咳嗽罷,默默的飲了內侍端來的一杯茶水,才覺得氣順了些,隻是垂著眼臉,看不清他的心情。


    他指了指晉天,沉著嗓子道:“你可知罪!”


    晉天風度嬌媚的立著,問:“罪從何來?”


    “身為皇嗣弟子,去攪科舉那趟渾水,你還不知罪?”晉明嗓音更大了,整個甘露殿都能聽到他憤怒的迴音……


    “臣弟沒錯!”晉天狡辯道:“臣弟覺得,臣弟不應當頂著晉氏的姓,飽享人間富貴,臣弟應當用真本事,考出功名,還利於百姓!”


    晉明的聲音陡然拔高,冷笑道:“你敢說你不是為了安西郡主才化名參加科舉的,勾引副考官,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


    晉明說著,惱怒的打翻茶碗,茶碗哐當落地,茶水四濺,濺落在光潔的地板上,反射著冷冷的幽光!


    晉明正在氣頭上,楚慶祥和司馬無涯都保持了沉默。因為方才他們來之前,晉明剛剛訓過他們,說他們不識國體,爛賭導致科舉上諸多失誤,甚至京都豪門為此紛紛出動,謀求上位,他們真是越老越糊塗!


    楚慶祥羞愧的低下頭,畢竟文政是由他負責,他真不該為了兒孫,敗壞國體;而司馬無涯還頂撞了晉明一句,道:“此時追其源頭,便是因那副考官好男色而起,錯不在我們。”


    晉明氣哼哼的將靠枕砸了過來,司馬無涯嚇得不輕,畢竟他從來沒見過晉明如此動怒,於是便乖乖閉嘴,由著晉明嗬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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