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毛巾是怎麽迴事?”走出包間後,嚴銘問尹念。


    “我也不知道。”尹念疾步匆匆,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毛巾是你的嗎?”嚴銘追問。


    “應該是,但我需要確定一下。”兩人步入電梯,此時,於蔚然一行人也走出了包間,於蔚然嘴角上揚,遠遠地朝著尹念笑了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尹念快速按了一下關門鍵,當於蔚然那張臉消失在電梯縫隙之後,她才厭惡般地說:“這個女人真讓人惡心,我再也不想看見她了。”


    嚴銘長籲一口氣說:“我之前就聽說過她,但今天還是第一次見。”


    尹念眉頭一皺:“怎麽?她很出名?”


    嚴銘說:“也不算很出名吧,她是潔德律師事務所的頭牌律師之一,最擅長的就是這種顛倒黑白的民事辯護,據說,他們事前會收很少的錢,但事成之後會從中收取高額提成,正因此,她們才會不遺餘力地收集資料和證據,想要勝訴。”


    尹念嫉惡如仇地說:“一群利益驅使的社會蛀蟲,靠冤枉別人過活,早晚遭天譴!”


    嚴銘沉吟說:“不過,我覺得她們不會刻意偽造物證,因為這關係到她們整個律師事務所的名聲,她們不可能拿一個案子冒這麽大風險。”


    尹念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此時,電梯到了一樓,尹念走出之後說:“如果毛巾真是我的,會有什麽影響?”


    “會非常不利,雖然不是直接證據,但你必須要向法官解釋清楚,毛巾為什麽會在那,為什麽會同時有鮮血和車漆。”


    “我不知道毛巾是怎麽迴事,我沒用它擦過楊婆,更沒將它扔到山坡下,我一直很珍惜它,她是我朋友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嚴銘默默觀察著尹念的側臉。


    尹念走了幾步,發現嚴銘在觀察自己:“怎麽?你不相信我?”


    嚴銘聳了聳肩:“我當然相信,你是我的委托人,我怎麽可能不信你。但無論如何,你都要找一個理由解釋毛巾的事,你不可能和法官說你不記得了,那樣法官會認為你在糊弄。”


    尹念加快了腳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現在就去確認一下毛巾是不是我的,然後再討論後續的事。”


    來到公司地下車庫,尹念打開車門,進入裏麵一番搜尋,並未找到那條毛巾,如果毛巾沒在車裏,就隻可能在家裏了,可她明明記得,郊遊前兩天,她才剛剛將毛巾洗了一次。


    當尹念在車內尋找毛巾的時候,嚴銘圍著車轉了一圈,蹲在車頭前仔細觀察那道剮蹭痕跡。


    “你在看什麽?”尹念來到嚴銘身後,問道。


    “沒什麽……”嚴銘起身笑了笑,露出一顆小虎牙。


    “我知道你肯定也在懷疑我到底撞沒撞,對嗎?”尹念直視著嚴銘。


    此時,兩人相距不到半米的距離,嚴銘隱約能看見尹念脖頸上的細微絨毛。


    “來都來了,就稍微看看嘛。”嚴銘撓了一下頭,不知為何,一向沉著自信的他,此刻忽然產生了一絲羞怯的感覺,他不確定是因為尹念離他太近,還是他的懷疑被尹念揭穿的緣故。


    “現在你已經看完了,所以,結果呢?”尹念問,微微挺了挺胸膛,直視著嚴銘的雙眼。


    “這塊痕跡很小,沒有明顯凹痕,看起來像是慢速下的剮蹭,不像是撞擊。”嚴銘如實說,尹念的身高和他差不多,對視片刻,嚴銘主動往後退了一步,目光瞥向了不遠處。


    “好吧。”尹念緩緩露出了一抹笑容。


    嚴銘沒讀懂這抹笑容的意思,不過,他在尹念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絲溫柔和暖意,不同於這兩天所展示的冷豔和強勢。


    離開地下車庫後,尹念打電話和總經理請了一下午假,準備迴家找那條毛巾,再和嚴銘商量後續的計劃。


    半小時後,尹念載著嚴銘來到了住處。


    “一起上去吧。”尹念說。


    “我也上去?”嚴銘有些遲疑,昨天他上去是因為尹念要當麵質問梁誌誠,他有在場的充分理由,今天似乎沒那個必要。


    “上去休息一會,然後咱們就在家裏聊。”


    “也行。”既然尹念主動邀約,嚴銘便不再多言。


    上樓開門後,尹念聽到客廳內傳來了交談聲,她走過玄關,看見客廳內有好幾個人,老公梁誌誠,父親母親都在,還有一個人,出乎她的意料,是她最好的朋友,閨蜜韓朵朵。


    韓朵朵看見尹念後,主動迎上去,擁抱了尹念。


    “我給你發消息,你一直沒迴,我以為出事了,就過來看看,順便也來看看叔叔阿姨。”韓朵朵看著尹念,關切地問,“你還好吧?”


    “還好……你什麽時候迴來的?你不是在麗江旅遊嗎?”


    “聽說了那件事後,我就立馬趕了迴來,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我上午一直在忙,都沒時間看手機。”尹念拉著韓朵朵的手坐下。


    韓朵朵五官秀麗,皮膚白皙,身材纖細,穿一身白色長裙,配上漆黑的瀑布一樣的長發,全身上下彌漫著一股文藝氣息。


    看見韓朵朵後,尹念焦躁的心緩和了許多,有韓朵朵陪在身邊,很多事就會顯得沒那麽艱難,這是韓朵朵給予尹念的內心支持,和老公以及家人的那種支持不一樣。


    尹念和韓朵朵認識了十一年,她們大學就是好友,形影不離,畢業後也經常聯係,一起吃飯,尹念結婚時,韓朵朵是尹念唯一的伴娘,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尹念是工作上的女強人,韓朵朵則對按部就班的工作毫無興趣,她喜歡旅遊,在旅遊的過程中,拍照寫遊記,賺稿費養活自己。


    韓朵朵就像尹念的另一麵,尹念在韓朵朵身上,看到了她想要去做,卻沒時間去做的事情,同時,韓朵朵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也讓尹念非常欣賞。


    “我本想坐坐就走,晚上再來看你,沒想到你竟然迴來了。”韓朵朵笑了起來,“難道你聞到了我身上的味道嗎?”


    “我說大老遠怎麽就聞到了一股香味呢,原來是你啊。”尹念的心情放鬆了一些,和韓朵朵在一起時,她開玩笑的頻率都會高很多。


    “這位是?”韓朵朵望向嚴銘。


    “他是我的律師,我們迴來處理點事。”一說迴正事,尹念就嚴肅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說,“今天上午,我們和對方律師見了一麵,對方提出要八十萬私了,否則,就提起訴訟,讓我坐牢,對方還帶來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證據,一條毛巾,就是去年過生日時,你送給我的那條,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那可是我一針一線縫的呢,那條毛巾怎麽了?”


    “他們在車禍現場附近找到了那條毛巾,上麵有楊婆的血跡,還有車漆。”


    “怎麽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我想確定一下,那條毛巾隻有一條是嗎?”


    “是啊,就隻有一條。”


    “好,那我先找找是不是在家裏。”尹念進入臥室,開始尋找。


    尹念母親和韓朵朵也跟著進入臥室,和尹念一起尋找。


    尹念母親性子急,一邊找,一邊嘴裏嘟囔著什麽,大概意思是那個楊婆就不應該救,惹上一身麻煩不說,現在全小區的人也都知道了,天天跑家裏問,他們二老都不敢呆在家了,隻能上來躲著。


    尹念對母親的嘮叨習以為常,她裝作沒聽見,專心尋找,從衣櫃到陽台,從床上到床下,全部翻找一邊,沒有找到。其實,在車上沒找到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抱希望了。


    迴到客廳,尹念的臉色有些難看,她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也就是說,毛巾真是你的?”嚴銘問。


    “目前來看,基本是了,但我不知道它是怎麽跑到那裏去的。”尹念說。


    “好,別的我們先不管,我們就假設,他們是真的在山坡下找到的,毛巾上真有楊婆的血跡和車漆,雖然這隻是一個佐證,但我們也要和法官解釋清楚。”嚴銘翻開記事本,“你想到合理的解釋沒有,如果沒想到,我就幫你想。”


    “你先說說你的看法吧。”尹念望向嚴銘,通過這兩天的接觸,尹念已經對嚴銘產生了信任感。


    “我們就說你用毛巾擦過阿婆的身體,然後忘記放迴車裏了,留在了那裏,被風吹下了山坡,至於車漆,毛巾本就在你車上,蹭點車漆也很正常,再說了,誰能證明車漆就是你車上的呢?”


    “可是……這不就撒謊了嗎?”


    “撒謊是為了使邏輯更合理。”


    “可當我們用一個謊言去掩飾另一個謊言的時候,勢必就會引出更多的謊言,一旦開了這個頭,後續就會很被動。”


    “我理解你的擔憂,那你說說你的看法吧。”


    “我覺得,我們還是先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如果到了開庭時,依然沒搞清楚,再用你的剛才的說法也不遲。”


    “可以。”嚴銘果斷地說。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還有反客為主的機會嗎?”尹念問。


    “從目前來看,反客為主的可能性很小了,隻能見招拆招。雖然我想很在毛巾上作文章,通過證明那是一個偽證來倒打一耙,但我覺得她們不可能犯這樣低級的錯誤,所以就幹脆不管了。”嚴銘將記事本翻開新的一頁,左右環顧,“陽陽呢?”


    尹念望了一眼小臥室,房門閉著,但留有一條縫隙,尹念問:“怎麽了?”


    嚴銘解釋道:“既然雙方都沒有直接物證,但人證和口供就很重要了,楊婆的口供因為她年紀太大,腦子迷糊,本身就打折扣,我們這邊,陽陽雖然年齡小,但至少腦子是清醒的,如果能得到陽陽的完整口供,可能會有很大幫助,至少讓我們有了一定的籌碼,不至於完全被動。”


    尹念點了點頭,這一點她早就想到了,但警察問過陽陽,她自己也鼓勵過陽陽幾次,可陽陽一談及此事,整個人就十分緊張害怕,逼的急了,就會哭,陽陽本就不是個愛說話的孩子,出了這事後,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尹念麵露擔憂:“我怕這事對陽陽有不好的影響,畢竟他還那麽小。”


    嚴銘搖了搖頭:“如果實話說話,不會有任何影響,反而是憋在心裏或說假話,才會真有影響,我們要鼓勵和引導他說出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任何能幫助你擺脫嫌疑的機會,都不能放過。更何況,如果陽陽一直不錄口供,於蔚然那邊反而會利用他做文章,反向證明人就是你撞的,畢竟你不可能讓兒子幫你做偽證。”


    尹念意識到嚴銘說的有道理,不管怎樣,陽陽都需要說出來,對她、對陽陽自己,都有好處。


    想通這一點後,尹念朝著臥室的方向喊了一聲:“陽陽,出來一下。”


    小臥室內靜悄悄的,沒有動靜,那條縫隙不知何時已經掩上了。


    尹念正欲再喊,梁誌誠站起身:“我去叫他一下吧,可能睡著了。”


    梁誌誠先敲了兩下房門,然後才推開,輕聲問:“陽陽,睡了嗎?”


    陽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梁誌誠坐到床邊,輕撫陽陽的肩膀:“不舒服嗎?”


    陽陽看了一眼梁誌誠,搖了搖頭。


    梁誌誠撫摸陽陽的臉頰:“我家陽陽最乖了,大家都在客廳,你朵朵阿姨也來了,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能出來一下嗎?”


    陽陽默默點頭,沒有說話。


    梁誌誠將陽陽從床上抱了起來,笑著說:“我家陽陽又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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