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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楊素嫦的唿喊和腳步卻頓在了當場,來軍洶洶滿身血色,楊皇後倒退一步,不——不是她的父親,更不是榆陽侯的人馬!


    她花容失色踉蹌著跌倒在地,脖子上已被架下了刀槍劍戟。


    躍身衝在最前頭的,是一個粗布麻衫外罩銀絲甲胄的少年,他臉上血漬都來不及抹幹淨,手中寒光長鋒捏的死緊,竟是風塵仆仆蘇一粥和曹固信,懷榮的兩位大將都到了場,莫非,這是懷容兵馬?!


    那——那三大營呢,榆陽侯呢?


    楊素嫦心中頓入千斤墜下。


    “迴小王爺,楚河三軍正在趕來的途中截斷神機營四千二百人,盛京城中作亂非繳械投降者皆已剿殺,盡在掌控!”蘇一粥雖然年少,可話語清晰、擲地有聲,他連眼神也未給予那尊貴至極的楊皇後。


    楊素嫦知大勢已去,宮外定然也發生了惡戰,榆陽侯兵馬與他們有過交鋒甚不知自己父親的生死下落,她聲嘶力竭喝到:“懷容大營進京同樣未奉聖詔不就是來弑君逼宮的!神武衛誓保皇家安寧、禁城安危,你們都忘了嗎!”


    懷容營敢與京畿衛隊交手便是忤逆犯上,如今入了太辰園還將刀槍劍戟壓在她楊皇後的身上,莫不都是要與鳳明邪作一丘之貉的亂臣賊子,長水衛、神武衛,這麽多禁軍的都統校尉在此卻都噤若寒蟬,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鳳明邪這奸佞小人獨掌大權嗎!


    神武衛隊聞言皆深色一肅,誰人敢忘記身為禁衛的職責,雖得不到石將軍和簡校尉的命令但都知今夜悠悠之口難堵,眾人互相交換著神色紛紛麵朝懷容營拔刀相向。


    這“亂軍”本就是一路酣殺進來,如今一見京畿禁衛軍倒戈相向自也是整弓亮鋒,頓,劍拔弩張。


    好戲啊——今晚上真是好戲不斷,兀其術眼珠子轉了轉將神行半隱匿在陰影之中,隻覺看了大晏一場皇家爭鋒酣暢淋漓,隻是他一笑就賊眉鼠眼的,鬧啊——越是鬧越是亂,越是亂,他越高興。


    “九龍禦座,能者居之嘛。”


    北戎的蠻子呲牙咧嘴訕弄,能站上帝王位的人從來無關品行道德,說到底的“師出有名清君側者”哪一個不是亂臣賊子、自相殘殺。


    嘿!


    鳳明邪冷眼掃過兀其術,他神色雖顯蒼白虛弱可不減眼底透出的明光,那瞬不覺旖旎,反倒,清冷孤傲帶著星辰寒芒。


    “比之赫圖吉雅又如何?”他突然問道。


    兀其術眯眼,那瞬,懷容營的刀劍驟然調轉鋒頭全轉向了小鷹師並將他們團團圍困,精瘦男人還沒反應過來,駭道:“鳳明邪,你要做什麽?!”


    鳳小王爺漫不經心的歪著腦袋往後撤了步,嶽池姑娘已正大光明擋在了他身前。


    “本王覺得,兀其術將軍頗有道理,天下人總會知我鳳明邪勾結了北戎當了一迴背君叛國者,可,這些話,又能由地誰傳出去?”


    雲淡風輕的字眼落在聰明人耳朵裏,就如當頭一盆冷水潑下。


    兀其術拿名聲來威脅鳳明邪,鷹師若是活著迴到北戎豈非人盡皆知,既如此,不如,葬身大晏。


    精瘦男人暴跳如雷卻沒有破口,轉手彎刀乍現寒光,他漆黑的眸子帶著沉澱下的陰冷:“鳳明邪,你想借懷容營殺我兀其術不成,可別忘了,你使的是可汗戒,赫圖吉雅若知曉你陷害我鷹師葬身盛京城,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鷹師全軍覆沒於大晏,鳳明邪如何與赫圖吉雅交代。


    兩國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的邊防息寧,怎麽,還想再來場十年生靈塗炭?


    發動戰爭者,自是罪魁禍首。


    鳳小王爺眼睫微垂,這個晚上他所做的決定哪一個不是深思熟慮,哪一個又曾追悔片刻,男人輕輕捂上肩胸的傷口,疼楚難忍、血止不住。


    “赫圖吉雅的確托了本王一件事,”他染血的指尖在唇角一抹,嫣紅的就像是女人的唇脂,不,根本,就似個吃人的妖魔,鳳明邪慵懶眉眼微微舒展,舌*尖舐去指骨血痕,看看這兒哪有是非黑白之分,“趕、盡、殺、絕。”


    他漫不經心。


    趕盡殺絕。


    鷹師,都得死。


    “你說什麽?!”兀其術瞪眼如銅鈴,他們的小可汗竟要剿殺自己的軍隊不成?!


    鳳明邪拂下衣袖:“鷹師三營是效忠赫圖吉雅嗎,兩年前勾結斡乞烈,後又妄圖助高勒齊太子卷土重來,你們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高勒齊被赫圖吉雅賜死就沒人知道曾經的勾當,你們小殿下若要成為新可汗,第一,就是殺舊臣、斷叵測。”


    殺舊臣、斷叵測。


    不管是忠於老可汗還是前太子,亦或這王廷內每一個自詡正道者,隻要對他赫圖吉雅有半分的不忠不敬。


    殺。


    北戎的大漠是那個如鷹隼般的年輕人一雙手從腥風血雨裏奪來的,他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在武懷門,自己的哥哥為了爭奪權力不惜發動戰爭,既如此,為何,天下不能由他來主。


    北戎鷹師忠心耿耿對老可汗馬首是瞻自然也與前太子密不可分,驍勇善戰又根深蒂固,想要輕易斷去三支鷹師間的聯係而逐一削弱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許一個不當心,就要被二十八部彈劾,赫圖吉雅缺少名正言順的理由,那麽,鳳明邪就給他一個。


    在竊取這枚鷹師可汗戒的時候,兩人,早已心照不宣有了交易。


    兀其術聽明白了,頓大驚失色,鷹師死在大晏,所有的錯自然不會攬到赫圖吉雅身上,天下隻道鳳明邪是個不守信義之輩,然而,這個男人,橫行無忌從來不在乎天底下的人怎麽評價,他可以對著朋友下刀子,也可以和敵人談笑風生。


    有那麽一瞬,你幾乎連他是正是邪都分不清,因為,揣摩不出他的下一步棋想要做什麽。


    “你——你卑鄙無恥!”兀其術雙目赤紅。


    鳳明邪受之坦然,指尖動了動:“殺。”他單單說了那麽一個字眼,極輕極淡。


    那瞬,蘇一粥的刀光已經劈開了夜色燈花衝向了小鷹師,太辰園中複而混亂,血色浸沒了夏花春意,尖叫廝殺不絕在耳。


    刀光劍影的深處還傳出兀其術的怒喝。


    “鳳明邪,你以為幫赫圖吉雅掃平的稱帝的道路,他就會對你感恩戴德嗎?不可能!他恨不得摘了你的腦袋給自己的父親報仇!”


    鳳明邪背過身,笑了起來:“本王候著呢。”他撚過指尖,天底下要鳳明邪腦袋的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原本深春初夏的暖夜竟寒涼的叫人毛骨悚然,與其說廝殺倒不如說是單方麵的坑殺,兀其術隻帶了近百兵卒,根本擋不住懷容營的浴血奮戰,可想而知,那埋伏於盛京城外的剩餘數百人馬早已遭到了屠*殺。


    簡校尉背後打顫手心裏全是汗,他製止了所有禁武衛的行動下意識的看向石海,隻見那大將軍朝著自己搖搖頭——


    今夜的亂事,盛京城文武百官,最好——誰都不要涉足插手,隻看、不動。


    別說這些將軍校尉膽戰心驚,跪趴了一地的百官更是戰戰兢兢,最是怕,那鳳明邪殺紅了眼,仗著有兵有權把整個太辰園的知情者都給屠了個幹淨。


    這個——這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畢竟,男人對天子之死視若無睹,哪怕再幹出些大逆不道的事都見怪不怪司空見慣。


    唯唯諾諾、噤若寒蟬。


    鳳明邪可不管那些北戎兵卒的死活,他目光掃過場下頭都不敢抬起的大人們,突然眉宇微蹙,似想到什麽:“善後。”他輕喝,話是對著嶽池說的,語畢人已經消失在花影下。


    嶽池領命不敢怠慢,目光卻下意識避開了東亭的屍體,太辰園裏的血光見證的是大晏朝的曆史,這一夜就是另一篇章程的啟始。


    盛景城的百姓也許壓根不知今晚上的百花燈宴上發生了什麽,隻道這夜堪比數多月前先皇帝駕崩之日,夜半三更卻兵馬頻動,蹄聲陣陣好似雷鳴,城裏城外都沒有半分的安寧。


    火光散落在大街小巷。


    鳳明邪不管宮內善後事宜追出城外,不為別的,而是那太辰園文武百官中,竟不見程有則。


    程大人是都禦史,理應在宰輔位側與六部齊平,可偏偏顛來倒去少了他的身影,程大人顯然是酒過中途悄然離開,他能去哪兒。


    自然,是大理寺。


    鳳明邪既然能從千裏之外風塵仆仆而來,那被通緝了數月的陸以蘅自然也身在盛京,小王爺若是帶兵闖城,那陸家姑娘必是單刀赴會,大理寺顧卿洵,就是她要救的目標。


    程有則了然於心,既然改變不了宮內帝位格局,那麽,他絕不要陸以蘅得償所願。


    程大人領著家中近百奴仆雜役趕到的時候,大理寺早就亂成了一鍋粥,陸以蘅是個小將軍,誰都知道她能征善戰十八兵器樣樣精通,可再有勇有謀也敵不過你想護著保著一個人而筋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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