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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您呢,不隨臣女一同入京?”陸以蘅見他起身將月色長衫換下,金絲雀羽帶著流光溢彩重覆上身,男人迴首輕笑便晃了她的眼。


    “你我,怕是隻能盛京會麵了,”顯然他另有打算,畢竟此番動靜茲事體大,若不能確保萬無一失,他們都會成為亂臣賊子跌落深淵,男人見她麵有憂色發了呆,指尖托了托陸以蘅的下頜,俯身輕吻落在她眉間,“千裏迴城,你要萬分小心。”


    他不是什麽拖泥帶水優柔寡斷之人,一旦做了決定自要全力以赴。


    唇角的溫軟像極了昨夜殘存的春*色旖旎叫陸以蘅心頭忍不住一陣狂跳,她頷首已無需多問,對鳳明邪你隻需要,相信,全心全意——啪,陸以蘅握住了他的指尖:“你——你也一定要小心,我在盛京等你。”她又多說了一句,突然之間產生了許多的不舍擔憂。


    深春月落,明光初啟。


    鳳陽城金門大開,如雪駿馬奔馳而出。


    其實東亭並不清楚鳳小王爺的決定,隻是從隻言片語中得知,盛京城發生了巨變。


    王爺,如今多方局勢對您不利,此時不該貿然離開——東亭站在鳳陽王府的角度上自然是以鳳明邪的安危為第一要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帶一兵一卒連夜出城。


    他嚐試勸說可也知於事無補,小王爺決定的事還未見有人能勸其迴心轉意,隻是這一路風塵仆仆竟連休憩片刻的時間也未給予,東亭不禁擔心自家主子的身體是否能撐得住這奔波。


    瀾先生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著絕不可再勞心傷神,起碼得好好休養半年不動幹戈,可現在呢,這男人壓根將老頭子的話當成耳邊風,每每東亭要開口,一個眼神就能將他的話全都憋迴嗓子眼。


    偶爾,護衛瞧見鳳明邪那半身風塵掩下的五彩雀羽襯著數分蒼白神色,他忍不住會想起男人在大漠中的自言自語——


    本王還等得到那時嗎。


    哪一時,東亭至今沒有詢問。


    護衛抬眼見到這大半個月馬不停蹄行程下所至的關口時,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永兆城。


    陽可山所鎮守的永兆,這是、這是即將要出大晏疆域了。


    小王爺揚鞭策馬沒有放慢速度,踏入北漠的那刻,東亭神色緊斂已滿手是汗。


    “王爺,這裏非大晏域,一旦入了北戎之地,恐有意外發生,您、您這是要去做什麽?!”東亭難得駕馬“籲”一下就攔在了鳳明邪跟前,他不容自家主子以身犯險,尤其是這般莫名其妙,要知道遇見的任何北戎人都恨不得欲殺之而後快。


    漠中月色清澈,白日裏的燥熱化成了深夜的凜寒,沙塵將五彩衣衫撩撥成了一種曼妙雛形。


    鳳明邪瞅了他一眼打馬越過東亭身邊,不為所動。


    “借兵。”這是他至今唯一說出口的緣由。


    借兵?!


    東亭更是駭然,這裏——這裏哪來的兵?陽可山的手中不就有兵權,鳳明邪卻視若無睹。


    小王爺見他愕然迷惘,伸手拍了拍那護衛的肩頭,示意他跟緊。


    “阿善機死在大晏的消息興許已走漏風聲傳到了北戎邊關駐軍的耳中,他雖是勒木沁的義子卻也曾是北戎鷹師一員,你可曾聽說過?”


    東亭愣了愣點頭道:“北戎除卻暗殺的枕骸便有三支驍勇善戰的鷹師最聞名遐邇,從來隻聽王族可汗令。”近似於大晏的皇家十二衛和三大營,以保證皇室安危和盛京安穩所設置,而三支鷹師則負責北戎王庭的安全事宜。


    鳳明邪聞言一笑,揚長而去。


    東亭自然認得他唇畔笑意代表的意味——莫非、莫非小王爺要借北戎王庭之師?!


    簡直——簡直荒唐!


    鷹師怎會聽從大晏人的調遣,豈非天方夜譚?


    東亭腦中空白背後都起了一身冷汗,還未迴神已見鳳明邪蝶翅般的衣衫掠過月下,隻得揮鞭追馬趕上,轉過祁山道深入北戎域,突見黑山丘戈壁後竟有一片火光。


    這裏駐了一支小營!


    東亭驚愕,他對大漠並不熟悉可從地形上看似已臨近域氏邊界,怎麽會有北戎兵偷偷駐紮此地。


    “誰!”營內兵卒聽到了由遠而近的馬蹄,警戒喝道。


    鳳明邪勒馬停駐:“可汗使者,請你們兀其術將軍出營相見!”他朗聲高喝,不退半步。


    可汗使者?


    營門口的兵卒麵麵相覷將信將疑,如今整個北戎敢稱一句“小可汗”的便是赫圖吉雅,眼前這人自稱是王庭來的使者,可怎麽看怎麽令人起疑,兵卒將那被一襲灰色罩衫裹挾著沙塵的鳳明邪上下打量一番:“敢問一句,使者大人怎知兀其術將軍身在此地,您,又是打從哪兒來?”他們這支小鷹師的駐紮地就連赫圖吉雅也未可知,怎麽就突然來了個使者。


    鳳明邪歪了下腦袋不置可否更不屑於迴複。


    那兵卒眼角餘光掃過,跟前人輕裝簡行,馬兒是北戎的千裏駒可行頭卻不似北戎人,至於後頭那身手矯捷之人,腰際佩著易於隱藏和攜帶的長劍,兩人分明來者不善,他突的退卻一步拔出了腰後的彎刀喝道:“小皇子若有使者前來定會告知大將軍,來人,先將這擅闖鷹師營的兩人擒下!”


    周遭兵卒紛紛拔刀唿喝著高舉火把衝上,驚的馬兒蹶蹄嘶鳴一陣騷*動,鳳明邪眯眼勒緊韁繩不動聲色,身後已有勁風襲來,那衝在最前頭的兵卒突然哀嚎一聲彎刀落地時整個人“噗通”摔出了三丈遠,東亭已站在了鳳明邪身前,正一手捏著緊跟其上的北戎兵卒,一手捉下鋒利彎刀架在他脖頸子上,血痕立現。


    眾人紛紛卻步不敢冒然上前。


    “何事喧鬧!”營中有人聞聲趕來,厲喝震天,定睛一瞧卻是個著錦紋盔甲幹瘦幹瘦的中年人,黑甲之下裹著充絨獸皮,在大漠的夜裏也十分溫暖。


    兀其術將軍。


    這個中年人一雙眼就和蒼鷹沒有區別,餘光掃視,一句話就震懾的全營鴉雀無聲。


    他已站在了陣前:“本將倒不知,何時,大晏朝的鳳陽王成了我北戎赫圖吉雅皇子殿下的使者。”他不是那些沒有見過世麵的兵卒,此言一出,眾軍嘩然,兀其術擺擺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訕弄著可別嚇到了那矜貴的皇親國戚。


    鳳明邪了然輕笑,塵灰鬥篷落地,雀羽繡花沾著月輝與火色的流光溢彩,都在昭昭彰顯這個男人所行之處該有的富麗堂皇。


    大晏朝的小王爺從來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上一次與北戎交鋒便是他與那魏國公府的姑娘聯合陽可山破了雉辛城殺了勒木沁,聽說阿善機為報父仇潛入鳳陽也叫大晏人給截胡了,如今,鳳明邪單槍匹馬闖到了大漠。


    瞧瞧四下,人煙荒蕪,月色姣姣。


    兀其術不知該敬佩還是笑話,活膩了吧。


    鳳明邪不慌不忙令東亭放了那北戎兵卒,他挑眉掃了一眼,遠處黑山近處營火皆盡收眼底:“兀其術將軍,鷹師本該在諸世城候保王庭安危,為何您手底下這數千人的小隊會駐紮在祁山開外,這裏距王庭何止千裏,不知是奉了誰的軍令?”


    兀其術臉色一變,那雙鷹眼死死盯著鳳明邪,手已經下意識的握在了刀柄上,謹慎試探道:“我等行事與你何幹,大晏的皇親貴族冒赫圖吉雅之命孤身入漠就不怕有來無迴?”他話音剛落,周遭兵卒已心領神會將兩人團團包圍起來。


    鳳明邪撣了撣沙塵,雲淡風輕:“本王來此自是要請將軍的這支鷹師隨我走一趟。”他一笑,就好像沙漠中也開出片刻桃花。


    “哈!”兀其術想笑可笑卻僵在臉上,他的腦中有驚疑,心中有迷惑,鳳明邪行事向來出人意料,如今端的是一副胸有成竹似了然於心,竟叫他在那份殺之後快裏充斥後顧之憂,“鳳明邪你是瘋了嗎,鷹師聽命於北戎皇室,你有可汗令嗎?!”


    他的大笑隨之而起,北戎兵前俯後仰,可突然,笑聲戛然而止,兀其術臉色頓變,因為他看到,男人從衣襟中摸出了一枚金質玉石的扳指落在拇指上,營火將那碧玉的質地和紋路都映照的清晰通透,上麵栩栩如生的雕琢著一隻大漠蒼鷹。


    丹紅為眼,鈷石為爪,那是北戎皇室的象征。


    喝——


    兀其術倒抽口氣,指骨不由自主掐下掌心,額頭冷汗驀然湧出竟覺背後冷風嗖嗖,瞠目結舌間已單膝跪地一叩,右手撫胸行禮。


    “王庭鷹師,尊可汗之令!”他大喝,卻從自己的聲音中聽出瑟瑟發抖——


    他一跪,滿營的將士都跟著跪了下去,唿聲震天,仿佛站在他們麵前的不是大晏鳳陽王,而是北戎老可汗。


    別說他們震驚,就連東亭也駭得一動不敢動。


    這扳指他聽說過,北戎三戒號令三支鷹師部隊,如今應都在赫圖吉雅的手中。


    東亭詫然大悟,原來——那日在武懷門外,鳳明邪截住了那小皇子曾從他的身上“借”了一樣東西,便是這足以號令小鷹師的,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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