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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琛心裏有了底,眯眼笑道:“謝過侯爺。”


    “殿下無需言謝。”若不是太後突然薨逝也許這對璧人的婚期也已經定下,老侯爺和東宮是明人不說暗話,互相一番試探便都清楚了對方要什麽。


    一個楊素嫦,足矣權衡。


    榆陽候防著晉王動靜為保東宮安穩,而明琛全心全意接納楊大小姐為正妃,保全楊家的兵權和地位。


    心照不宣的交易。


    唯獨那兩個女人還在為傷情離別肝腸寸斷。


    榆陽候打馬一喝,磨磨蹭蹭了一個多時辰還在城門口,他歎了口氣吆迴自己的夫人,哭哭啼啼叫老百姓們看笑話呢。


    明琛輕柔安撫那遙望馬隊離去的楊素嫦,親自為她掀了轎簾,儼然是對待即將過門妻子應有的溫柔和深情,跟隨的侍從們瞧見都眉開眼笑,無論如何李太後都是慧眼獨具,皇家很快要添喜事呢。


    楊素嫦好似還不習慣有一個男人突然鞍前馬後為她打點,尤其明琛地位不凡,她臉一紅心底泛出顯而易見的喜悅和沾沾炫耀。


    小轎輕晃,她偷偷掀開窗口的玉*珠錦繡簾可以看到明琛勒緩了馬韁正與一武衛軍小隊長模樣的人談笑風生,冬日暖陽落在他的眉眼,溫仁寬厚,太子殿下不似那些武夫的魯莽雖不顯颯遝英武卻偏偏有一種仁義溫寧充斥上下,儒雅至極。


    楊素嫦不免有些入迷。


    在進京前她便知道自己是一個非比尋常的“禮物”,沒有不甘不願甚至還潛心了解自己即將嫁予的男人。


    楊大小姐的宮闈生活才剛剛拉開帷幕。


    小轎在宮門的東牆道落下,她還未成婚自然不可入住太子殿而是讓內務安排在了菡萏別院,侍從們都很有眼見力不遠不近的跟著,尤其是那對璧人相談甚歡不願分離,路過的宮娥竊竊私語,瞧,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從華榆的山川景致到盛京的人文地理,楊素嫦對上明琛竟也無一絲遜色,這令東宮刮目相看,小小姑娘上知天下知地,偏偏逃不離那顆好奇心。


    “臣女聽聞過盛京以南的孔眉有一名川鹿兒湖,春日一至,便有千萬幼鹿前往飲水,堪稱奇景。”她眼底充斥著向往羨慕。


    “的確,”明琛笑吟吟貪看,“冬盡春來時本宮倒是願意帶你前去一探究竟。”美景要自己去發掘才更有意味。


    楊素嫦喜上眉梢又有些羞赧的低首:“就怕,勞煩了殿下。”欲迎還拒。


    “豈會。”男人倒是灑脫,正說著迎麵正快步而來兩位小侍郎,一瞧見太子殿下頓鬆了口氣,顯然是任宰輔有事相商,這不,派人來尋太子殿下。


    楊素嫦通情達理的很,還不等明琛表態就搶先開口:“殿下有要事在身,不必相送,家國為大、民生要緊。”任宰輔這般著急定不是件小事,豈可因為兒女私情耽誤。


    “到底是咱們的‘準太子妃’,”宮牆轉角落下俏麗女聲,正是路過的靜嬪瞧見了這一幕,聽聽楊大小姐說話的水準,開口閉口已經將自己給端在了未來儲君妻要母儀天下的地位上,靜嬪對楊素嫦並沒有什麽敵意,相反,東宮有心,她樂見其成,“殿下怕是擔心楊小姐初來乍到對宮內不甚相熟,不如由本宮親自將她送迴菡萏院,也省得殿下心不在焉。”


    明琛似被靜嬪說中了心事啞然一笑:“那就勞煩靜嬪娘娘照顧素嫦了。”男人再三迴首這才快步跟隨著小侍郎轉過門廊。


    靜嬪不推諉,畢竟與東宮和未來太子妃交好隻會讓自己的地位在後宮之中更加穩固。


    妃嬪嬌俏,楊女嬌柔,這兩位相攜而過實在是令人養眼的很。


    “本宮瞧著你與殿下情投意合。”這在皇家的指婚當中可不多見。


    楊素嫦輕輕“嗯”了聲,目光閃躲羞怯的像隻小鹿:“靜嬪娘娘深受天子恩寵又久居深宮,可否為素嫦指點一二。”


    靜嬪悠然踱步,抿唇輕笑:“你是想多了解了解太子殿下吧?”才一時半會不見,怎麽好像如隔三秋。


    癡男怨女。


    楊素嫦被這打趣的話逗得羞赧至極:“我常年不出榆陽如同樊籠之雀,聽聞太子年幼便已隨朝中不少將軍出行,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她的口吻中不難聽出傾慕之情。


    靜嬪瞧著那如玉雕琢的菡萏別院:“你莫還怕自個兒才疏學淺配不上東宮?”這般顧慮誰家女兒都有,“你是榆陽候女,名門之後、博學多才,丫頭是沒有瞧見嗎,那晚一曲龍女淩波舞可把盛京城裏的世家公子都迷的暈頭轉向。”


    官宦子弟家的少年人哪個眼睛都直愣愣地。


    楊素嫦細細一笑,兩人入得院中更是一番關切體己話,楊大小姐孤身一人留在盛京和初入宮的靜嬪似也沒有區別。


    自然惺惺相惜。


    從午後聊至夕陽西下,靜嬪才依依不舍跨出菡萏別院,揉了揉酸楚的肩膀打了個疲累的哈欠,一旁的丫小鬟連忙上前來攙扶:“這未來太子妃生的嬌柔又平易近人,娘娘可是打心眼裏喜歡她?”


    靜嬪噗嗤笑起卻帶著幾分疏離:“喜歡,喜歡的很。”楊素嫦能達到今天的地位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李太後的拉攏和太子的需要,東宮如今正急著穩定勢力獲取人心抓緊時間壯大聲勢。


    “奴婢瞧著太子殿下心裏頭迫不及待呢,”想要與佳人締結良緣,“楊小姐將來一定能忠心赤誠輔佐殿下。”


    “說的好。”靜嬪皮笑肉不笑,楊素嫦表麵上是個世家千金,柔弱無辜的模樣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可他們都沒有瞧見她尖酸刻薄、咄咄逼人時的樣子。


    這女人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口蜜腹劍、兩麵三刀,混跡後宮的女人早已看穿一切卻懶拆穿。


    一行人慢悠悠踩著滿地落花迴殿卻見靜嬪的寢堂內燭火影影綽綽,一旁尖嘴猴腮的小奴才湊上前來在女主人的耳邊輕道二三,靜嬪拂袖,屏退左右。


    她倚門抬眼就見到一個小身影正偷偷摸摸的趴在妝台上。


    “本宮這寢殿何時進了隻小老鼠,”女人扶了扶發髻輕輕撩起裙擺,“湛兒,你這又是在做什麽?”


    可不是,方才奴才正說著,明湛殿下趁靜嬪不在把他們都哄了出來。


    那小殿下猝不及防被抓了包,雙手一抖,“哐當”,玉瓷小胭脂落在地上摔了個稀爛。


    靜嬪的目光掠過自己平日的梳妝台,看起來明湛已經翻箱倒櫃,不知是在找什麽。


    “靜、靜嬪娘娘……”他心慌意亂連忙退到一旁。


    靜嬪俯身撿起胭脂,碎紋更顯豔銳,指腹一抹點在唇上,司製坊不久前剛送來的,香豔絕色。


    “想不到小殿下對胭脂水粉還有這般特殊嗜好。”靜嬪不點破。


    明湛咕咚吞咽了唾沫:“我、我隻是想送給惜兒……”


    靜嬪挑眉,蹩腳借口:“怎麽,棲瀾宮連胭脂也這般吝嗇?”明惜過繼給了愉妃,內務府自然也遵旨賞了不少珍寶,小公主還能吃少的用少的?


    明湛被拆穿了,他坐立不安的絞著手,靜嬪不傻,小殿下來“偷”胭脂自然是“受人之托”,她輕輕喟歎了口氣,蹲下身將明湛拉到自己身邊,掏出錦帕將殿下因為慌亂而沾在掌心的紅痕一一擦拭幹淨,女人既不生氣也不著急,像極了一個盡職盡責的好母親把孩子照顧的無微不至。


    “湛兒,本宮不是你嫡親的母妃,在你心裏也及不上她。”這是靜嬪的肺腑之言,哪怕她是個裝腔作勢的女人也將照顧皇子的表麵功夫做了個十成十,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地方對不住明湛,她拍拍一旁的錦凳示意小皇子入座,今兒個她要好好與他聊說一番,母子之情。


    “本宮知道你很欣賞陸小將軍,她雖是你的‘師父’可終究是個女流之輩,你若當真想要拜師學藝,朝中這麽多有名有望的將軍校尉,哪一個不比她根基深厚、家世優渥?”靜嬪坦誠直言,似對一個是非觀、名利觀剛要成型的叛逆孩子來說,與其威逼不如利誘,她知道如何語重心長去擺布孩童的心理。


    明湛近來多次為陸以蘅出頭,她看在眼裏,都說陸家姑娘是飛上枝頭得了鳳陽王爺的青睞,可誰又能知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眨眼間,小王爺背了不清不楚的罪名被趕出了盛京城,那陸以蘅呢——剛得到的信任和地位就這麽灰飛煙滅了。


    在靜嬪看來與魏國公府交好,得不償失。


    明湛何嚐不是她的一顆棋子。


    她見小少年低頭不言不語似在思索,趁熱打鐵繼續道:“你為她強出頭卻容易得罪你的皇姐和朝中大臣,一旦失了人心,你便什麽也不是,尤其你的父皇——他不會喜歡看到你為外人和明家人爭的麵紅耳赤。”


    這句話,的確觸動到了明湛。


    少年眼睫一顫,在聽聞任何關於“父皇”的言辭時,猛然抬頭似在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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