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丈夫?


    “還不都去當勞工了,”劉大嬸念叨著,將滾*燙的餅遞給顧卿洵和虎子,小男孩狼吞虎咽起來,她寵溺地拍拍兒子的腦袋,“這下遊的石門堰你們可知道?”她見陸以蘅點頭才繼續,“督造兩年了,去年年底的時候收了工,役夫足有八萬,因為兵丁不夠,這才取調民夫,現在石門堰是收了工又將人都拉去山上,說是……說是截流築壩。”她用油紙將餅包起來才遞給陸以蘅,生怕弄髒了那姑娘的手。


    陸以蘅咬了一口,香甜香甜的:“取調民工,朝廷裏該給的不少吧。”


    “哪兒夠!”劉嬸說起就不斷哀歎,“一開河工就得截流、就得封江,就咱村頭那條河,連的可是旻江呢,封*鎖了江麵又圈了山林,許多人沒了生計隻能去當勞工修河堤。”


    山水連環十裏八鄉,有人靠開墾莊稼也有人捕獵打漁,這一竿子下來,上下遊多少人都得泡在水裏過活,否則何必勤勤懇懇的日子不過非得妻離子散的去當苦役?


    顧卿洵了然,歎了口氣:“這我倒是聽說過,前兩年湖域總督來監察,也不過是走馬觀花,酒後吐真言才嘮叨著說是不少勞工拿到手的銀子都不夠養家糊口的。”


    “先生說對了,”劉嬸就跟找到知音人一般,眼睛裏都閃著光,“就算有心想要修築堤壩緩解旱澇,可這泗水地大物博,就、就光咱下遊這片兒撈不著名頭的管事都能有十幾二十個,一座縣衙裏還指不定幾個老爺呢。”婦人搖頭感慨,銀子還不都是一層層一階階給盤剝下來了,苦的累的都是他們這些勞工。


    “若是這縣衙敗了,還有知府道台,還有朝廷啊。”陸以蘅下意識跟上。


    “狗屁朝廷!”劉嬸說到激憤處,忍不住破口大罵,“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呢……”她拍拍陸以蘅的臂彎,隻道這丫頭是個不諳世事來遊山玩水的小姐,“泗水的堤壩跨過多少迴了,隔三差五的修築補缺,不是這兒決了堤就是那兒垮了墩,”劉嬸一副深知黑暗過來人的表情,擠眉弄眼的,“這銀子不夠當然就隻能東拚西湊,說是省料子其實是劣料子,運氣好些,抵過了今兒個雨季,運氣不好,還不是坑了下遊的村子,十來年前我那阿姐可是親眼瞧著的,築壩堤岸上的蜆子殼,亮晶晶白花花呢。”


    那一年不也聽說派了什麽朝廷大員下來視察驗收,結果呢,還不是垮了一半,朝廷連個屁也沒放。


    劉嬸嗤之以鼻也習以為常。


    陸以蘅頓了聲,她記得很清楚,工部侍郎在都察院哭的稀裏嘩啦,吐露出的真相不止是貪贓受賄,更有下級官吏隱瞞災情謊報民生。


    簡直,罪該萬死。


    婦人拍打著微微發酸的腰背抱起床榻上的小兒聽著屋簷落下水珠,小雨細密卻沒有要停的跡象,她隔著窗花看著外頭早已沉寂的天色,嘴裏寥寥哼著似給孩子的歌謠:“‘一道驚山起,三七不過海’,”聽著更像是當地的民諺,“今年怕又是災年啊。”劉嬸兀自惆悵。


    “為何?”陸以蘅將熱餅吃的一幹二淨。


    “這是開春以來的第一場雨,咱們俗稱‘驚山’,”驚動山神之意,“往年還得隔大半個月落下,今年早了。”


    “這雨並不大,怎說是個災年?”顧卿洵伸手將陸以蘅指腹下的油紙抽出,折折疊疊拗著痕跡。


    “若是大暴雨倒好,老人們說,暴雨是山神在發怒,氣消了便雨過天晴,今年的雨水不會連綿不斷,反而是這般小雨,恐怕接下來的兩個月,山上要出洪啊……”劉嬸自小生長在泗水,對於山裏和天氣情況了若指掌,老人們的話似乎都成了金科玉律。


    她的意思是,今年的雨水來的早,雨季持續長,不是個好兆頭,一旦山上泄洪,很可能衝垮幾道截流小壩,下遊的石門堰若撐不住,十裏八鄉都會成為一片汪*洋大海,三七,便是第三個七天,一個月之內,就能見分曉。


    陸以蘅呲牙倒是被這些玄乎的民諺折騰的起了一身白毛汗。


    “我聽說山中早已建成三方蓄水池,正是將截流築壩處設置在多峽地帶,大嬸您覺得不妥嗎?”相比那些知府衙門裏的頭頭是道,陸以蘅反倒更喜歡和這些山民村民打交道。


    劉嬸愣了愣擺手笑道:“婦道人家的哪兒說的上話,衙門裏說山裏有五處截流,虎踞峽道本多有斷水流,一到雨季便湍流勇急。”


    陸以蘅倒是將她的話都默默記在心裏:“那上遊截流的虎踞峽是在哪裏?”


    劉嬸指著外頭的河道:“喏,沿著這河走,不過你們到不了峽道上遊,得進山,起碼要三四天的路程,許就能看到那些勞夫搭住的小屯。”


    陸以蘅謝過了婦人,劉嬸將繈褓中的孩子抱去了裏屋哄著睡覺,隱約可以聽見孩子軟軟糯糯的發出些許嬉笑,叫人心裏頭莫名生出兩分溫暖。


    昏暗的燭光一閃一閃,顧卿洵便知道陸以蘅想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果不其然,第二天天色陰沉,小雨一夜未停,陸以蘅和顧卿洵婉拒劉嬸想要多留他們一晚的好意說著要事在身趕時辰要前往虎踞峽,劉嬸一聽倒是懇請若是在小屯裏見到了她的丈夫,可要告訴他一切安好隻為待他早日歸家。


    婦人殷殷切切期盼著一家團聚。


    陸以蘅感慨萬千。


    馬車並未星夜疾行,每到一個村甸或河流急轉處陸以蘅都要下馬車靜靜注視著河流江麵半晌再抓著村民詢問情況,皆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問題。


    這第一場小雨連下了三天,可陰沉不過半日,又開始陰雨連綿,雨點越來越大,一場蓋過一場,五六天後,山中的道路泥濘坎坷幾乎沒法再前行,可以看得出靠近渠峽截流的山腰小徑是被人特意開辟出來的,簡單鋪了一層石子防滑,還有不少車轍的痕跡。


    是山中運送泥石的板車碾壓而過。


    遠處轟雷陣陣令空氣沉悶,滂沱的雨聲甚至叫人分不清東南西北,山中有著勞工們竭力的唿喝,大雨砸在岩壁與溝峽中碰撞的湍流水聲混合成一片蓋過所有喧囂。


    顯然,正在修築的截流壩並沒有停工。


    “快些趕工,讓你們來是出力的,不是來當累贅的!”有人怒喝著催促,雨季來的不是時候,比預期的早了大半個月還一直沒有停歇的狀態,朝廷的敦促文書一天天的逼近,哪有時間給這些勞工們休息。


    “誤了工程就是誤了自己的腦袋,別說你們,妻兒老小一家也別想活!”


    顧卿洵手中的紙傘一傾不敢置信:“這雨太大,如此趕工怕是不將他們的性命不放在眼中。”勞工們壓根是敢怒不敢言。


    陸以蘅看著峽渠的水流已比前幾日湍急,山上的蓄水池什麽情況還不清楚,這大雨若當真下上七七四十九天,小小的節流壩壓根起不了作用,很可能還會連同山上百來人一並葬身汪洋。


    兩人這片刻怔愣就聽得上頭“呯”的一聲巨響,有人驚慌失措的大叫大嚷起來,推泥石的勞工因為大雨看不清眼前的道路被木材一絆跌了個踉蹌,身邊的督工已一鞭子掄過來,勞工哀嚎一聲整個身子下意識的朝著溝峽邊躲去,石車頓時傾倒——


    大小不一的石塊順著泥濘的坑道滾落,而他自己腳下“噗嗤”打滑,整個人眼見就要摔進渠中,突得手腕叫人狠狠用力一抓,身子似被股巨大的力道向側邊牽引,那勞工也是個反應敏捷的,抓過岸邊枯草半個身子掙紮著爬了上來,兩條褲腿濕了個精光,一旁的勞工們驚唿著忙將這丟了三魂七魄的人拖迴來。


    眾人這才發現,千鈞一發之際救了那男人的,是個小姑娘,大雨將她的長發和衣衫都打濕成了一片泥濘的貼在身上,荊釵布裙,雨水順著她的袖角滴滴答答往下淌。


    “這峽渠泥石鬆散,再冒雨修築怕是要出人命。”雨濕路滑,一不小心翻了石車,就說方才,她若沒有及時出手相救,豈非隨隨便便掉了一條命,怎麽這些官差兵役都無動於衷?!


    “你是什麽人,閑人不得上山上壩!”那督工身著官服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看起來是縣衙裏的人物,“哪來管那麽多閑事兒,工程耽擱了,你擔待的起?!”他當跟前的姑娘是上山來鬧事的老百姓。


    “耽擱?去年年底石門堰收了工便開始上遊截流,如今已近五月,為何至今還未夯實?!”陸以蘅目光銳利、言辭鑿鑿,揚袖直指那泛濫渠峽的壩基,山上的溝渠截流多用木樁做根基、條石做主體,從中以石錠或者鐵錠相連,區區一個小峽道的築壩早該在枯水期完成而不是等到現在冒著滂沱大雨和生命危險趕工!“莫不是泗水的府衙懈怠了當地的調配運作,下頭官吏明知朝廷明令卻陽奉陰違所致?!”


    那姑娘明明淋的狼狽,卻義正辭嚴咄咄逼人的叫那督工臉色一變啞口無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貴女楹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今朝如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今朝如晤並收藏貴女楹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