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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籠著袖袍,黑貓兒乖巧的舔*舐他微微曲起的修長指尖,麵容一半落在陰影之中,聲音如遇鳳簫偏又帶著與生俱來的慵懶散漫。


    “蘇小將軍,本王想勞煩你幫個忙。”


    蘇一粥狠狠吞*咽了下嗓子裏的唾沫,這才有了今日與邱廉一同快馬加鞭趕至莫何封*鎖所有關卡官道的事兒,剩餘三千剿匪大軍已沿山腳搜索山峽小道,二話不說就把大小官員一並擒拿來順寧府中。


    陸以蘅聽的是一愣一愣,說風是雨的,不,是雷厲風行,朝夕之間竟有了全盤把控:“所以……”


    “一個也別想跑。”蘇一粥握緊了拳頭。


    “那章見知呢?”對,那個小細作。


    “那家夥潛在懷容大營,別說想跑,如今整個旱營都已經被嵇陰來的精兵包圍。”邱廉信誓旦旦難得臉上流露幾分誌得意滿的笑。


    “章見知不會承認的,隻稍推脫是遭了賊人襲擊,便不能用紅夷大炮的事做威脅,更何況兩省牽扯的官員如此之多。”雖說都給羈押了,可誰會明目張膽的承認自己勾結賊匪,他們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如何撬開莫何順寧的第一張嘴,成了一個難題,“卓大人怕是沒有這個本事。”


    卓遠是樂逾知府,哪兒能提審同級官員,更何況還沒憑沒據的,指不定現在堂上都吵成了一鍋粥。


    “糟老頭子隻是個旁聽,今兒,他做不了主。”蘇一粥舒眉爽朗。


    陸以蘅一愣扭過頭,府衙之中燈火敞亮沒有要歇息的任何景象——莫非——莫非是——鳳小王爺夜審百官?


    麵對陸以蘅的錯愕,蘇一粥和邱廉對看眼異口同聲。


    “好戲,正開場。”


    火把氤氳騰出的熱氣彌漫覆蓋在府衙上空,屋簷的宮燈反顯黯然,衙門大堂之中還真是站滿了人,下至小小縣令,上至知府大人,一個個麵有菜色、茫然不安。


    “咳、咳咳。”後堂踱出個老頭兒,可不正是卓遠卓大人,隻見他揮揮衣袍入座堂上,驚堂木一拍,摸著胡子卻不著急開口。


    堂下的幾十官員坐不住了,雖說卓遠是個知府,可畢竟是樂逾的,再怎麽也輪不到他來管莫何順寧的事,更何況,順寧知府張敬如今也站在堂下,他仰著腦袋不跪不叩反而有些喧賓奪主的意味。


    “卓大人,您老這架勢今夜是想要審一審咱們這些同僚不成?”得,兩省的官員莫名其妙被蘇一粥和邱廉給捆了來,“勞煩告知,我等所犯何罪?!”蘇一粥是個熱血青年,他行事出人意料別具一格從來不顧後果,怎麽你卓大人也跟著胡鬧,當初可是說好要嚴加懲治的,如今反而由著他去了,“若有一條不實,待我等上奏朝廷,休怪無情!”他拱手一喝,正氣凜然的樣子。


    堂底下不少的官員們都跟著起了哄。


    是啊,卓大人您老是樂逾知府何必趟這混水,說到底,有什麽資格來跨域審刑,既非聖旨又非民意,如今膽大包天坐鎮順寧府衙大堂,豈非也是欺君罔上?!


    說穿了一句話,樂逾管得著兩省的閑事嗎。


    “就是,卓大人,你倒是給句話,這是何意?”


    卓遠呢還是端著那張老臉賠笑,他搖頭擺手:“稍安勿躁各位。”正說著,就見後堂幾個衙差搬著長椅小案一溜煙的擺放在堂前,上置清茶一盞,果盤一疊。


    諸位大人們看的更是一頭霧水,紛紛怒斥這何等不像話。


    “踏”,輕緩的腳步自堂後落下,緩緩襯著火光明滅入得正堂,五彩雀羽刹那掩映入眾人瞳底:“卓大人的確無權,”男人衣袖垂擺,懶洋洋的就著長椅舒適的躺了下去,一副金貴懶散的模樣,一看便知是享盡了榮華富貴不知人間疾苦,長指撚了一顆小青棗丟入口中,“本王,可有資格?”他聳了聳肩,側身附耳撐在長椅上,眉目中如有橫瀾水波一眼掃過堂下的百態眾生。


    鴉雀無聲。


    男人不需要自報名諱,那身繚亂雀羽便能彰顯的富貴堂皇,他是誰,一目了然。


    眾人瞠目結舌,具不知為何盛京城中的鳳小王爺會突然悄無聲息的駕臨順寧府,堂下有些細微的抽氣聲,“噗通”,有人跪了下去,官吏們這才從震驚中迴過神來紛紛俯首跪叩。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時充斥著整個府衙。


    沒有人膽敢起頭看一眼那男人究竟是用著何種姿態俯視他們,可是眾人卻在低眉順首間交換著眼色——


    鳳明邪向來是個不管朝廷雜事的閑散王爺,原本以為剿匪之事盡於蘇一粥的無可奈何和陸以蘅的殊死一搏,山中匪事便一朝散盡,可今夜突然的變故和外頭滿山滿營都被從嵇陰來的精兵包圍,似乎一網打盡的,是這兩省自以為是能瞞天過海的官吏——收尾者,不是剿匪大軍,而是眼前這個富貴荒唐骨。


    男人沒有說話,他一點兒也不著急,青棗一顆接著一顆,微酸泛甜,好果子。


    一盞茶、兩盞茶。


    隻有堂門口的火把唿哧唿哧,他不動聲色好似已經忘記堂下還跪著這麽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員,他隻顧自己的吃喝玩樂,耐著性子來耗你們的性子,有些人跪的雙腿發酸、背脊發疼,忍不住額頭滲出細小的汗珠卻又不敢伸手去擦。


    這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微妙。


    “哢,哢哢”,鳳明邪的指尖輕輕敲打著茶盞蓋,一下、兩下,堂內隻有此起彼伏的唿吸聲,燭火微弱的跳動就好像每個人心底裏捉摸不定的情緒和思想。


    “章見知,”男人突然喚了聲,那將頭壓的低低的人驚得顫身忙抬起頭來,“你是隨著蘇一粥剿匪大軍從盛京城來到偏隅,聽說負責的是大營與兩省的對信統籌,原本從午涼道的周將軍處接了十門紅衣大炮也是由你護送卻不慎遭了賊人襲擊。”


    章見知忙點頭,這些都是人盡皆知的,他不否認:“正是,下官當日帶著炮火前往霧鳴峰礦場……”他的話突然被鳳明邪的手勢打斷,顯然小王爺並不想聽陳詞濫調。


    “本王想問問你,”鳳明邪的指尖揉撚著青棗,長椅底下鑽出的黑貓兒一溜煙窩進了他懷中,男人眉開眼笑的,壓根就沒有半分如今正在刑審大堂上的氛圍,他逗弄著貓兒連眼神都未給章見知半分,“你的老家是在曲豐,家中原本窮困潦倒,三年前突然圈地八頃,收宅數座,妻妾成群足有十二餘人,不知道章大人何處討來的彩頭?”


    章見知被鳳明邪這突如其來的一問給炸懵了。


    “你是朝廷分派與邱大人的副使,可朝廷似乎對你一知半解。”男人漫不經心的冷眼一瞥,言下之意便是在詢問,莫不是收受了髒銀這才叛了蘇小將軍。


    地下趴伏的官員們聞言側臉抬頭皆用著詫異的神色去看章見知,忍不住腹誹這小小的一個副使,在盛京城中五品武官,竟也如此人心不如蛇吞象,誰料得上了大堂第一個被問罪的是剿匪大軍中的人,怎麽著——他們自個兒還有細作窩裏鬥?


    章見知的牙齒打了顫,吞*咽著唾沫星子拱手道:“小王爺,您可定要明察秋毫啊,我章見知從來沒有勾結賊人陷害剿匪大軍,家中田宅全是從叔伯那過繼而來。”盛京城裏誰不為了省事方便貪贓枉法,可若要把謀害蘇將軍這麽大個罪名壓*在他身上,他可不認。


    “五品俸祿不過每月八十貫,你的叔伯當年瞧你不上連進京的盤纏都未曾相助,這謊扯得不太妙,”鳳明邪挑眉,信口雌黃的本事誰沒有,“不如,本王給你個答案,指使你的人和送銀子的人,不是同一個。”


    章見知舔了舔唇角,他有些不明白鳳小王爺究竟要說什麽做什麽,漸起的心慌意亂甚至不能冷靜應對。


    鳳明邪見他有所心焦迷惑,反而笑道:“卓大人,勞煩幫個忙,”男人敲敲案幾指著章見知,“扒了他的褲子。”


    “啊?”卓遠聞言一愣險些驚跳起來,以為自個兒聽錯了,堂下的眾人神色千變,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當著滿堂人要扒褲子,能證明什麽——雖說大家都是男人,可這也未免太不像話了!


    官吏們七嘴八舌嘈雜著,可章見知不喊冤不叫嚷,反而突然渾身都不自在的顫抖起來。


    鳳明邪眯了眯眼瞧向發呆的卓遠,知府大人沒轍隻好硬著頭皮指揮衙役們:“去,扒了章見知的褲子。”


    嗬,早就聽聞鳳小王爺行事從來任性荒唐,如今倒是親眼瞧見了——


    怕是整個順寧府衙中頭一遭,有人在大堂上,光出個屁*股,可是接下來的眾人卻響起了一陣不敢置信的噎氣聲。


    章見知自知不可在堂上反抗,索性狠狠的閉上了眼,不是因為羞辱委屈,而是因為——


    堂下竊竊私語炸開了鍋,這章見知——這章見知竟然,是個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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