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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有送死鬼。


    書生並沒有被突襲的震驚,相反,這大營之中的賊人們似早就做好了萬全準備,城寨中的一舉一動都被掐算的精準,匪賊反應迅猛,片刻之間營火大亮、唿聲震天,提著刀槍紛紛躍上陣來。


    不消片刻,滿地狼藉。


    這幾十人的兵卒豈會是滿山賊人們的敵手,已遭擒拿幹淨。


    領頭的,正是周葉。


    白麵書生撫了撫額,周葉的眼底裏充斥著血絲和憤怒,再抬眼瞧瞧那早已重新緊閉的城寨大門,好似明白了什麽:“就你們這幾個人,原來是瞞著姓陸的,怎麽,分道揚鑣了?”周葉年輕,血氣方剛,這剿匪大軍中不少人正盼著和賊人們殺個痛快,尤其是在看到自己的同袍慘死刀劍下之後,可陸以蘅呢,她是個縮頭烏龜,軍中千餘人千條心可未必全然會聽一個小丫頭的指揮,就瞧瞧眼前的周葉吧,血跡傷痕灰頭土臉,可還站的筆挺筆挺不肯低垂下腦袋,書生沒有來覺得嫌惡,一腳狠狠的踹在了他的膝蓋上,周葉悶*哼著腿腳打軟,雙手反剪,頭顱已被摁在了泥地裏吃了一嘴的草根。


    “周葉,我記得你是順寧大營的陪戎副尉,對兩省的情況知道不少,何必跟著朝廷裏這些人白白送死呢,”書生圍著他打轉,看看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這麽點兒人視死如歸衝出來就為了爭這一口氣?“單槍匹馬的孤勇令人可敬,也,可笑。”


    火光將書生的臉龐照亮,鞋履踩踏出的草木塵埃落在周葉的眼睛裏,紅*腫刺痛,可周葉悶著聲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著地上已經橫七豎八倒著的兄弟們。


    死者已逝、傷者哀鳴。


    惱羞成怒、憤恨不已。


    “嘖嘖嘖,”書生嗤笑感慨,“那我就慷慨大方的,給你這些弟兄,留個全屍怎麽樣?”男人輕聲道,一擺手,魁梧的賊寇們紛紛將地上的人拖去營旁的數座篝火邊。


    痛楚的嘶吼和眼睜睜看著同袍屍體遭踐踏的憤懣令人雙目血紅。


    周葉張了張口,顯然,他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麽,他的眼睛瞪的圓溜溜,睚眥欲裂,掙紮著就要地上爬起身,身後的莽漢抬腳踏在他後背,強大的力道壓製的他胸腹一陣窒息,肩頭頓有股撕裂的刺痛,那白麵書生蹲下了身,指尖正掐在他受傷的肩頭,鮮血橫流。


    “你就睜著眼睛,好好的看,什麽是——順者昌逆者亡。”


    那瞬,這支孤勇小隊的兵卒不論死傷都被賊人們重重拋進了幾堆篝火中,頓哀嚎遍野、驚怒四起。


    書生好整以暇,原本秋夜蕭瑟的冷風在火光下能輕易灼痛皮膚,他欣賞著活人垂死掙紮的樂趣也欣賞著周葉無能為力的絕望,那小男兒的瞳底被花火閃灼,光影如同月色瞬息萬變,書生突得一愣,他好似從周葉的嘴角窺見了分寸的,笑意。


    笑。


    他在笑。


    喟笑冷笑。


    書生心頭一駭,幾乎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男人跳了起來驚叫道:“閃開!”他大喝,可聲音還沒從嗓子眼裏完全的落下,隻聽到耳膜裏乍然的轟響——


    呯——


    呯——


    地崩山裂、石破天驚,黑火藥遇火爆炸的威力不容小覷,半營血肉橫飛幾乎夷為平地,那白麵書生閃躲的雖快可也被強大衝擊的力道撞飛了出去,頓渾身濺血手腳麻痹,連耳朵裏都嗡嗡直響,他伸手一摸臉龐,竟被炸飛了一隻耳朵卻不覺疼痛。


    他大驚失色,再看周葉趁亂竟不知去向!


    “所有人——退營數裏!”他顫著腿腳攀著木枝才能站起,渾身的骨頭如同散了架——好他個周葉!


    不。


    好一個陸以蘅。


    這哪裏是什麽分道揚鑣,報仇心切的戲碼,分明是他們舍生忘死,要殺出一條血路!


    白麵書生的臉慘白慘白,周葉帶領的那幾十人小隊,竟然是每個人的身上都綁縛了黑火藥,遇火即炸,威力不可小覷,賊人們甚沒有預料、毫無防備之下,竟被幾十人反傷了數百餘!


    書生“咕咚”吞*咽了口唾沫,若不是他反應及時,自己也要葬身在這片火營之中,地上的殘肢,匪徒的哀鳴,書生徒然意識到那個他小瞧的姑娘,為什麽是章知府口中的,棘手。


    而周葉,唱了一出雙簧,興許他們根本就是故意被擒,他們就是要攪亂這圍困城寨的匪賊營,好讓周葉——趁亂奔逃、通風報信。


    白麵書生捂著耳朵的手不停的打著顫,血跡順著頸項淌進衣襟,漸漸的冷風貫徹血肉,刺痛冰涼。


    “大人、大人!咱們這便殺進去,替弟兄們報仇!”


    “殺進去!”


    “殺進去!”


    耳邊的聲音鼓噪得白麵書生無比煩躁,他失去了一隻耳朵隻覺周圍轟響不斷,聲音忽遠忽近縹緲難辨。


    “住口!”書生怒喝道,現在這種關頭,誰心焦難耐誰就輸了一成,陸以蘅能在城寨裏利用限有的物資造黑火藥,就能準備應對他們的蜂擁而上,如今形勢不明絕不能貿然突進,“退營數裏,沒有聽到嗎!”


    他咬牙切齒,一群沒有腦子的廢物,成天隻知道打打殺殺奸*淫*擄掠。


    “那、那周葉呢。”有人急切。


    “小小一個周葉,就算能通風報信又怎麽樣,邱廉和蘇一粥的手裏,有能和我們相抗衡的軍隊嗎。”沒有,他們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霧鳴峰下的城寨依然寂靜無聲,哪管外頭是不是天崩地裂、天塌地陷。


    山腰間的火光忽閃未歇,臨風帶著唿嘯隻會助長煙塵蒙蔽星月。


    窒息。


    窒息。


    周葉隻覺得自己的喉嚨幹澀刺痛,他辨不清山路,分不明月光,藤蔓雜草痕割臉龐渾然不覺,耳朵裏除了方才的轟響再無其它,隆隆聲盤旋不斷快要把人逼瘋,眼前混沌黑暗,他甚至不知道腦海裏浮現的究竟是什麽,是那些兵卒們視死如歸的堅定,是城寨中陸以蘅輕輕拍過他肩頭的溫度。


    “怕死嗎?”她當時這麽問自己。


    周葉搖頭。


    “想報仇嗎?”


    無人不想,城寨外的弟兄們身首分離,他們恨不得手刃賊寇。


    陸以蘅指了指哨塔下,那是他們在埋伏時見到運送進城寨的幾輛礦車:“硫磺、木屑、地霜。”


    “黑火藥。”周葉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了,妙,他拍手稱道。


    這才有了接下來的一切,既然賊人們與山中開礦有所交易,那麽寨中必然有不少材料,隻需要稍加搭配組合做簡易黑火藥不在話下,隻要——他們不怕死。


    周葉率領幾十人的小隊衝殺出城,隻是為了被擒拿在賊人營地,找機會接近篝火,將賊營攪成一團粥,周葉才能趁機逃脫狂奔下山去尋找蘇一粥和邱廉求援,並將山中的一切情形告知他們再擬救援。


    直到耳膜中的嘈雜轟鳴漸漸消退,周葉才停下了腳步,麻木的身體和腿腳讓他不知這一路狂奔究竟身在何處,他從懷中摸出陸以蘅塞給他的地圖,指尖不由觸碰到了也同樣捆綁在胸口的黑火藥,周葉吞咽了唾沫,若他沒能逃出生天必也會選擇和弟兄們一樣的做法。


    點燃引炸。


    他們幾十人能令賊人死傷數百,也值!


    周葉就著適應了黑暗的視線瞥了眼地圖塞迴胸口,這幾日來在山上被切斷了所有的對外聯係,除了日月可見的時辰,就如同被封閉在一個小盒子裏,山中一日,似山下十年,周葉壓根不知道蘇小將軍等人的情況,從白麵書生的口中可知,其他幾個小城寨已被一舉搗毀,可邱廉他們必也損傷不少,如今——如今求援應何去何從?


    樂逾。


    是陸以蘅告訴他該尋去的地方,兩省既然與賊人勾結,一旦剿匪大軍有所行動必會封鎖所有的官道和驛站隻進不出,所以,周葉一旦脫困不能正大光明前去樂逾,而是要翻山越嶺,規避所有的巡防潛入鄰省,而蘇一粥他們,也會想到這點。


    周葉除了聽從別無他法,五天後,風餐露宿的小隊長似才踏進了樂逾的府衙門口。


    一身狼狽,傷口潰爛,口幹舌燥、食不果腹。


    他是從馬背上滾下來的,再也沒有力氣撐著這口氣,直到醒來時才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傷口已上了藥包紮好,朦朦朧朧的眼底裏浮現的是蘇一粥焦灼的臉龐。


    周葉驚跳起來,齜牙咧嘴發不出任何的聲響,眼睛又腫又紅,有太多的話要說卻一時哽咽在喉頭半個字眼也崩不出來。


    蘇一粥忙示意他莫驚慌失措,這裏是樂逾府衙,周葉是被衙門巡邏的侍從發現的,因為身著順寧大營的軍袍所以被送來了衙中,而邱廉、蘇一粥等人正是在此等候庭寄的消息。


    周葉這才得知,蘇小將軍當日分兵三路剿滅小賊寨卻不想邱參將陷入彀中身陷孤峽,蘇一粥前去相救卻遭賊人暗算,損兵折將八百餘人,原本安置在後營和左右兩翼的小隊卻一直沒有前來支援,八成也是著了道,情況千機萬變、撲朔迷離。


    他們帶著剩下的三千人忙不迭退出林深在樂逾府,悄然整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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