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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以蘅呢。


    “姓陸的該死,但不能在盛京城中動手,小皇叔在,誰也動不了她,”晉王想了想,今日閱華齋的事未成便就這麽翻篇了,誰也不該重提,“她不是懷疑秦徵嗎,她不是質疑東書院的案子嗎,很快,那女人會自投羅網的。”


    鳳明邪可不是三言兩語糊弄得了的,別看整日裏自由散漫的模樣,若真惹到了他骨子裏,一字一句一針見血,況且天子對他的態度不明,即便是東宮和晉王明爭暗鬥下也不敢逾越了規矩叫自己的父親察覺了暗潮洶湧。


    那人接了令悄無聲息的失了身影,晉王這才上了馬車,車轅聲漸行漸遠直向宮門。


    盛京城的時疫近三個月來得到了有效的控製,杏林先生一入城,別說顧卿洵喜上眉梢,那就是整個太醫院都齊刷刷的跑來接迎,老頭兒吹胡子瞪眼的就給了胡良泰一記頭錘,嘮嘮叨叨著老太醫不濟事兒,還沒——喏,還沒人家魏國公府的小娃娃懂事!


    陸以蘅從來沒見過鬆季筠,可人家鬆老先生沒少從顧卿洵口中聽聞了此次突發時疫的前因後果,鶴發童顏的老人還捶胸頓足的,要不是當年不喜歡朝廷裏那些官僚作風,自個兒也不會禦醫位置沒坐熱就拍拍屁*股走人,可好,自己的徒弟們懸壺濟世沒學會,倒是爾虞我詐學了個淋漓盡致。


    若不是陸以蘅和顧卿洵提前發現了重症加以隔離防疫,還不知道整個盛京城會釀成何種災禍。


    杏林先生沒什麽其他本事,倚老賣老還會那麽點,畢竟在皇帝老子麵前賣兩分臉麵也說得過去,這不,盛京城防疫馬首是瞻者自然就成了鬆季筠,晉王也得耐著性子學著配合。


    漸漸的,出入城的限製解除了,時疫來得洶湧如潮,鬧得人心惶惶,如今去得也悄無聲息,除了些許還未痊愈的病人留在顧家藥廬中休養。


    城門口的營帳一座座拆除,巡防營和府尹官差都各歸其位,當然,最先發現疫情的顧卿洵自然是受到了聖上不小的嘉獎,尤其還是當著太醫院諸位老太醫的麵,可不就是專門膈應他們的——


    這若不是有顧先生明察秋毫,盛京城怕是人仰馬翻生靈塗炭!


    老太醫們慌得哪裏敢反駁,顧卿洵說著這次的功臣還有一位,就是陸以蘅——陸家姑娘雖然在家修生養息可為了這次的疫情也是東奔西走在所不辭,江維航點著腦袋順聲附議起來,聖上思來想去,眼見著盛京城的各方禁令都解除了,魏國公府的小女兒還真是大放溢彩、可圈可點。


    本就是救駕功臣,如今在時疫麵前還臨危不亂,指揮自若。


    江山代有才人出嘛。


    不過什麽金銀財寶綾羅綢緞的,魏國公府早就受了封賞,這次,天子便動了心思——下旨,將陸家幺女封為三等侍衛兼神武衛副校尉,與簡奕偕同管理宮中武衛軍備。


    這下,就連陸以蘅都大吃一驚,這三等侍衛可不是個隨隨便便的小職,雖是正五品卻可以入朝聽政,當然,聽政不代表你有權發言,要上達天聽還得需要陛下的許可,然,多少在武衛軍中數年的將領都未曾能得此伴駕殊榮。


    魏國公府,可喜可賀。


    好似這夏天過了大半才叫人緩過神來,早已辜負了良辰美景,池中的荷花落了鼎盛之時,夏日的燥熱蟬鳴不絕在耳。


    陸以蘅這段時日本就忙的不可開交,花奴病體初愈,顧卿洵就樂嗬嗬的親自送她迴魏國公府,陸婉瑜就差攬著小花奴抱頭痛哭好似經曆了一場生死離別,直把花奴給驚得手足無措。


    老夫人張憐拄著拐杖倚著花廊角嘴裏直念叨著,迴來就好,迴來就好,老太婆想死小丫頭了,瞧瞧,都瘦了——


    她那是真心疼,原本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現在都給折騰的弱柳扶風、麵黃肌瘦,如今的張憐幾乎將小花奴當成了自己的半個女兒來照顧的無微不至,結果那一旁隻管嘿嘿笑的陸家大哥腿上就挨了老母親一拐杖。


    “去,去給花奴備點兒好吃的!”整日裏跟個大少爺似的,怎麽著,還要人伺候你呀。


    陸仲嗣哪裏敢反駁張憐,忙點頭哈腰的跳腳去了廚房,看得陸婉瑜都忍不住笑出聲,得,如今小花奴的地位都比自己這大哥高了一截。


    魏國公府一家團圓總算充斥了歡聲笑語。


    陸以蘅叼著順手折下的雜草不時逗弄高枝上的金絲雀兒,它嘰嘰喳喳好不愜意,陽光落下兩三屢斑駁掩在她眉心。


    從東宮遇刺到盛京時疫,幾個月下來她沒有心思也沒有任何的閑情去細想關於魏國公府的從前往後該何去何從,信安侯府燒了個精光,應夫人也命喪黃泉,這條線無論是誰暗中布下都證明著,陸以蘅的言行動到了十年前案子的心骨,所以——有人在悄悄的清掃痕跡。


    如今對當年舊案還多有了解的人,不是大病枉逝就是告老還鄉,至於應夫人提起的那位曾在軍中的宗政大人,陸以蘅身在盛京城無法去尋找他的歸處當麵對質,武懷門八萬人雖然丟了性命,可那些將軍都統手底下有著幾十萬的大軍,難道他們就一概不知?


    蛛絲馬跡不會自己顯露出來,要靠你一雙眼明察秋毫與老奸巨猾鬥智鬥勇。


    攤上事兒的官員們哪一個不是如今權傾朝野的肱骨棟梁,有一動,就該有一靜。


    陸以蘅眼角眉梢流光一轉,她瞧著自家三姐和花奴笑逐顏開的模樣,思忖片刻丟下陸家老小索性進了宮去。


    這一趟,她不去兵部、不去武衛更不去西校場,而是一個連自己也覺得很古怪的地兒。


    司製房。


    司製是尚宮局門下,主掌後宮女眷簪花、珠玉配飾以及所用胭脂水粉的內坊,嘉成三年時為了籠絡盛京中的文武百官便行令,京中王侯公卿的女眷亦可入宮記錄在冊,便能從司製房揀選喜愛珍品。


    這一舉措的確惹得許多貴族女兒心花怒放。


    深宮內苑皇親國戚所般配的飾品落在自己的青絲雲鬢上,光彩明豔如坐雲端。


    陸以蘅其實並不那麽喜好胭脂水粉這類女兒家的東西,所以她踏入司製房的時候還惹的幾個小宮女錯愕著交頭接耳,可不是,陸家姑娘的大名宮裏的太監宮娥都如雷貫耳,是不是就是那個武藝超群還救了太子殿下的魏國公府小女兒,對對,這次盛京城的時疫防治,也叫人刮目相看。


    小宮娥們紅著臉兒偷偷瞧卻沒有人敢上前來搭訕。


    “陸副校尉,”身邊突然有著清涼涼的嬌氣聲音,“尚宮大人如今不在司製房,您若是想要挑選胭脂,就由奴婢代勞吧。”


    陸以蘅錯愕轉過身,是個小宮娥,看起來俏麗稚氣一臉的笑,很是親人良善。


    “奴婢寶鴛。”小宮娥恭敬的很,在陸以蘅開口前先自報家門不敢有一份的逾矩,可眉眼彎彎裏的閃光好似對她保有著好奇和讚歎。


    這個宮廷裏是男人的天下,就連衝鋒陷陣也是由著他們說了算,可如今呢,眼前的姑娘一身玄色暗花服上飛魚繡紋穿梭在猛禽虎爪之間,威儀非凡,陸以蘅臉上沒有迎奉的笑意,也沒有卑恭的乖順,更毫無名門貴女皇親國戚那般傲慢蔑然的神色,她自然而然就叫你深覺骨子裏透出的風華正茂和性情淬真。


    將門驕女,登堂入室,寶鴛許是聽聞過不少關於陸以蘅的故事,所以她的期待更充斥著好感。


    “那就勞煩了。”陸以蘅不推諉。


    寶鴛忙不迭的點頭,她說起話來輕聲細語,行為舉止得體大方,反倒像極了大家閨秀的小姐,偶爾叫陸以蘅錯覺,自己的三姐若也是這個年紀是否與小寶鴛幾分相似。


    “這是明元十二年時堇丹進貢的香料合著蜂蜜、剪桃才能調配出的熏香。”寶鴛對於司製房內的一切都如數家珍,她伸出芊芊細指輕輕點了一下塗抹在陸以蘅的手背,然後稍稍一扇,幽淡的香味就散發開來。


    的確令人心曠神怡。


    陸以蘅一嗅都忍不住覺得身心俱鬆,難怪男人們喜歡窩在胭脂水粉裏,女人們更是愛不釋手,好似光聞著你都覺得自己的身體陷落到了百花叢中,好不愜意。


    “還有這些,胭脂、傅粉、唇脂、黛粉,都是今年司製房的新作,深得明玥公主喜愛。”寶鴛說的頭頭是道,她看著陸以蘅好奇的對著各色脂粉盒輕嗅,時兒蹙眉,時兒舒展,她忍不住“噗嗤”失笑,惹得陸以蘅都側目。


    小宮娥以為自己冒犯了人,心頭一跳就要跪下去,臂彎已經被攙住了。


    “你笑什麽?”陸以蘅不以為意,動不動就下跪也不知道這宮裏的人是不是膝蓋都站不直了。


    “奴婢以為陸副校尉是不屑於花心思在胭脂水粉上的。”


    寶鴛抬眼,陸以蘅素麵朝天不施粉黛,似乎從不在意自己的明眸璀璨究竟能帶來多少的豔羨和渴望,眉目細長疏淡就好像眺目而望的遠山,偶爾輾轉瞧來就有著幾分疏落和寧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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