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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道雷,激不起千層浪,卻能埋在萬人心。


    鳳明邪懶洋洋的逗著六幺,貓兒眯著眼隻管將小腦袋往男人懷裏蹭,好似這世上最溫柔旖旎之處就是他的衣襟胸懷,男人眸色輕斂,酒色醇香,滿室的浮光掠影都乍然收納在他雲杉之中,流光雀影入浮屠。


    他指尖在酒盞上輕輕敲了下,“叮”好聽極了。


    “陸以蘅知道那三車美酒的事,她也知道去任宰輔的大壽必定會遭人冷眼奚落,甚至貶得一文不值,她倒好,與其示弱不如爭強。”瞧瞧昨晚上,新帳舊帳把那些大人給唬得冷汗涔涔,她可不是個任由誰人喜歡就捏扁揉圓的小東西,男人唇畔笑意不減,“像不像韜光養晦、藏巧於拙,在南屏十年足將前塵往事翻看一遍,他們把她當成了小野貓,她可隻是小老虎,不光奸猾狡詐還初生牛犢。”


    有些人喜歡見縫插針,就好像陸以蘅,耐著性子抓著底牌死咬不鬆口。


    鳳明邪挑眉,看六幺的神色溫柔細膩就如同在揣摩那個姑娘的言行舉止。


    東亭和嶽池自然明白他在欣賞什麽,陸以蘅對於目見耳聞的每一個細節都極盡可能的掌握在手,若不是得知侍郎大人跑到都察院去痛哭流涕、負荊請罪,她怎麽有機會找到程有則和曹籍的把柄,若不是知曉信安侯夫人心高氣傲、心存怨懟,怎麽逼得她大鬧任安壽誕。


    陸以蘅行事目的光明磊落,她不願遮掩也不屑於討好,她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人,別招惹她。


    可仔細想,哪一件事這鳳小王爺沒落下三分引線,風輕雲淡偏又至關重要。


    “她信任小王爺嗎?”嶽池撐著臉頰抵著下頜,眼神卻去看直挺挺站在後頭的東亭,千嬌百媚的。


    “她防本王就像是防賊,怕是厭極了。”鳳明邪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卻開懷大笑,別說信任,陸以蘅對他簡直避如蛇蠍。


    嶽池也跟著噗嗤一笑,惹得東亭納悶不解。


    “你懂?”老實說,東亭不願理也不明白那些勾心鬥角的事,他的職責隻有一個,聽主子的話。


    嶽池花枝招展的站起身撞了撞他的肩頭,惹得亭大人滿臉羞紅。


    “你見過王爺這麽喜歡一個討厭他的人嗎?”


    東亭一愣:“不明白。”他言簡意賅,什麽喜歡討厭的,嶽池說話他越來越聽不明白了,這女人說陸以蘅是小木頭,鳳明邪卻說嶽池欣賞她,陸家小姐分明是個不知好歹的強牛,嶽池卻說自家主子心底裏歡喜著。


    簡直亂套。


    “也許陸家的人骨子裏都埋著熱血慷慨,隻可惜被壓抑的太久,反倒是那個小丫頭一迴城,令幾個兄弟姐妹都脫胎換骨。”陸仲嗣當著六疤指的麵把自個兒一根手指砍了起誓說不再聚賭,還去孫延平府門跪了半個月,哪怕去東書院做個雜役都心滿意足的,奇哉怪哉。


    嶽池美人兒說話輕聲細語,柔和又香*豔,任何人聽在耳朵裏都是一番享受。


    鳳明邪瞌上眼:“且不說魏國公府是不是罪有應得,將門虎父無犬子,陸賀年千裏之外也該為國公府感到欣慰。”他任由六幺窩在自己胸前軟綿綿的嬌嗔,指尖在那貓兒身上輕撫撥弄,也不知享受的是誰。


    嶽池看著那咕嚕咕嚕的貓兒,心裏也直癢癢,抬手就擱上了東亭的肩膀,身體嬌嬌軟軟的往那木頭人一靠,東亭“轟”的一下整張臉都通紅的好像個蘋果,他下意識想要推開那“矯揉造作”的女人,可是滿鼻息清甜的脂粉味湧來竟叫他推出去的力道軟了下來,手掌不知怎麽反而接住了那女人細小的腰肢。


    “嘎吱嘎吱”的是東亭後槽牙磕碰的聲響,連氣都不敢大聲喘出來。


    嶽池“哎呀”嬌嗔,她才不管那木頭尷不尷尬、樂不樂意,他不推開自個兒,那她就要得寸進尺,仗著他不敢在小王爺麵前“輕舉妄動”,所以自己隻有上下其手咯,但是她這張玲*瓏嘴也沒停下。


    “隻怕陸家沒那麽好過,陸婉瑜得罪了孫家少爺,陸仲嗣又得罪了地痞流氓,陸以蘅腳跟還沒站穩,拉攏、靠近的人都被她一股腦兒轟走了,任宰輔防備著她,秦徵和晉王虎視眈眈,明玥小公主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那程有則大人與陸家更有著百般恩怨,這大壽一出,小丫頭把六部給得罪了,盛京城——越來越熱鬧,可瞧著,那把劍,快要出鞘了。”嶽池更像是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看好戲的吃瓜群眾,她巴不得天塌下來。


    “她不撞南牆不迴頭,是時候,吃點苦了。”鳳明邪慵懶拂袖點著頭,嶽池說的在理,那丫頭骨子倔,不愛攀權附貴、不愛引身折腰,若不能力挽狂瀾,那必會兵敗如山倒,他倒是想瞧瞧,她有什麽能耐,絕處逢生,“你就不要捉弄東亭了,他遲早有一天,得死在你手上。”


    鳳明邪不用迴頭都能知道身後是怎麽一副春光燦爛,東亭這氣再順不過來,立馬就得憋死。


    嶽池哼哼著聲推開亭木頭,還一副沒欺負夠的表情,這不,就聽著閱華齋外頭有著吵吵嚷嚷的聲音一湧而過。


    東亭好似終於找到了可以喘息的話頭:“又是那些愛鬧事的賭徒。”這八街六坊的敗家子有不少還曾是世家子弟,醉生夢死、一擲千金,要說地痞流氓自然就不得不提到六疤指那個老滑頭。


    他知曉,六爺是盛京城地痞中數一數二的大家子,手底下不光有著銀樓花坊,還掌管著幾條街的鋪子,甚至兩個船塢碼頭的上工雜役都是他在背後掌管,這般“家大業大”自然少不了與盛京城裏達官顯貴們的打點,否則這條地頭蛇早就被連根拔起了。


    六爺,算是個地痞裏的佼佼者。


    嶽池手中錦帕一揚,胭脂香膩人:“亭大人可別瞧不上眼,地痞流氓是最會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不講道義、無需情麵,給銀子什麽都幹,比官場的人實在,不用虛與委蛇,不用故弄玄虛,他們才是,真正的表裏如一。”


    朝廷裏才會演繹牛鬼蛇神、陽奉陰違。


    “嶽池這話說的好。”鳳明邪拍掌大笑。


    樂聲靡靡將一切人間俗世的煙火都遮掩了去,閣內歌舞升平,閣外水深火*熱。


    天色漸漸暗下,盛京城的街道車水馬龍繁華不歇,倒是陸以蘅在家中坐等了許久卻沒見到自個兒三姐迴來,算算也出門了半個多時辰,她索性溜進廚房一灶上鍋,一灶上藥,母親的湯藥需要慢慢煎熬,晚上入睡前的最後一劑她得先備下。


    隻是,陸以蘅在廚房裏轉悠幾圈,一個頭就頂兩個大,對付刀槍棍棒她有的是辦法,對付柴米油鹽,那是一籌莫展,歎著氣就跟要去慷慨就義似的一擼袖子,“踏踏踏”,廚房外已有腳步慌慌張張衝了進來。


    “小姐,不好了,出事了!三小姐出事了!”花奴臉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


    陸以蘅心頭咯噔,忙丟下手裏切了一半的菜,拉起小花奴就往外頭跑。


    這才知道,花奴也是半天沒瞧見陸婉瑜迴來心裏著急才想出去尋人,結果這還沒到半路就聽見滿大街哄哄鬧鬧流言蜚語的說著——


    孫少爺把陸三小姐給攔下了。


    孫成旭,陸婉瑜那心胸狹隘、趾高氣昂的前夫。


    花奴心慌意亂知曉自己一個婢子拿孫家少爺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這才跑迴來告知了陸以蘅。


    天色落近黃昏,枝頭嘰嘰喳喳的麻雀吵得人心煩,街上的行人不見減少,無不是朝著那人頭攢動的地方望去,正是孫府。


    聽說沒——孫少爺府裏抓了小賊呢。


    什麽小賊,不說是個流氓胚子嗎,偷雞摸狗的死不承認,結果幾棍*子下去,桶出了個天大的事。


    街上行人竊竊私語的調侃,爭先恐後往孫家湧去。


    陸以蘅帶著花奴擠到孫成旭門前時,隻見到那大少爺正橫眉怒目的扼著陸婉瑜的手腕,陸婉瑜受了驚,她神色倉皇見不到一絲血色,原本替家中置辦的麵點散落一地。


    “孫成旭!”陸以蘅一瞧見陸婉瑜那驚弓之鳥的神色就怒上心頭,小姑娘躍上前去,五指已經捏住了孫成旭手臂,“我三姐可不是你那逆來順受的夫人!”


    男人似沒料到陸以蘅會來的這麽快,驚愕吃痛下意識就將陸婉瑜往邊上一甩,女人腿腳發軟,整個人摔趴在了路邊,花奴見狀連忙上前來將陸婉瑜攙在懷中,看著自家三小姐那惶惶神色和手腕上觸目驚心的淤青,就連小花奴都氣得直咬牙。


    孫成旭雖有意外卻不驚慌,忍著痛昂首道:“陸以蘅,自個兒看清楚你那三姐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盛京城裏都道是我孫成旭虧待了她,可她呢,原來在孫家多年勾三搭四、不守婦道,如今我孫成旭倒成了百口莫辯的惡人了?!”


    “你胡說什麽!”陸以蘅怒不可遏,手沒鬆開反而較勁的往下一扭,擰得孫成旭麵目猙獰嗷嗷直叫,“想要汙蔑陸婉瑜身家不清白,你可有證據?”


    “證據,”孫成旭抱住自己觸痛發麻的臂膀將身後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給踹了出來,那個人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泥土,顯然被狠狠湊了一頓,鼻青臉腫的,“你問問他,什麽是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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