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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裏頭的人被自己三妹的驚慌失措給嚇得直跳腳,陸仲嗣指了指紅*腫的臉頰:“我在找藥,你瞧瞧這,多難堪。”他涎著臉就跟個過街老鼠似的。


    陸婉瑜這才鬆了口氣,方才,方才她險些以為自己的大哥又在偷偷摸找能變賣的東西去當作賭資,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大哥怕是連自己姓什麽都該忘了!”她牢騷著嗔怪,從一旁的八角小櫃裏騰出小藥箱,還是不忍心的替他上藥擦拭,“如今既然決定洗心革麵,就不能在家一事無成的。”


    陸仲嗣顯然對陸婉瑜的話不知如何作答,或者說,男人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他若是不能再去花街賭坊了,這白日時光該如何消磨:“你有空管我不如多關心關心阿蘅,”他轉移話題的指了指一旁的陸以蘅,“她今兒個把銅雀金珠弄丟了,秦家一定會找上門來的。”


    “什麽?”陸婉瑜的手一緊,疼得陸仲嗣嗷嗷直叫,“一定又是因為大哥你,這金珠是太皇太後壽誕賜下的,我們魏國公府有一顆,秦家有一顆,那是——那是阿蘅當年指腹為婚的信物啊!”


    “丟了便丟了,秦家沒那麽傻。”陸以蘅不以為意,伸手點燃了一旁的橘色燈花,聲調懶懶的壓根不想討論什麽婚姻大事,秦家有著大好前程豈會來與她計較得不償失的利益婚姻。


    陸婉瑜可不樂觀:“秦家若是知曉,這婚約豈非不作數了?”原本她還想著雖陸家一門不幸,可至少阿蘅還有一個好歸宿。


    “豈止不作數,悔婚不談,怕還要追究呢。”陸仲嗣扁著嘴,那口吻就好似終於找到了些許的由頭可以讓自己少承擔幾分陸家罪孽,“這幾年因為父親意外,母親病重,我們陸家在朝中勢單力薄,早就沒了一席之地,你反觀秦家風生水起,怕恨不得早日和阿蘅解除婚約,隻是可惜啊……祖母當年鬱鬱而終前最後一件事,便是念叨著阿蘅的婚事。”


    “大哥你還說!”陸婉瑜氣惱的跺了下腳。


    “這不都是實話嘛,”陸仲嗣嘀嘀咕咕的,“還有你那個混蛋丈夫。”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不是我丈夫了。”女人後槽牙一咬,難得斂眉定定道。


    陸仲嗣輕哼了聲:“孫成旭那小子外頭花天酒地雖然不是個料,不過他們孫家在朝中可沒少供奉銀子,以後……能繞著走就繞著走。”你能花的出銀子那說明你在朝中多少還有得“人脈交情”。


    陸婉瑜的臉漲得透紅,對,給氣的,數落起別人來頭頭是道,怎麽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胚子德性:“真是個混賬東西!”陸婉瑜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恨其不為,眼角發燙硬生生把眼淚給逼了迴去扭頭就衝出了廳門,留下幾聲抽泣。


    陸仲嗣舔舔唇,得,又是他的錯?


    “大哥現在倒是關心起陸家來了。”早幹什麽去了?陸以蘅抓過了纏布一把掐住陸仲嗣的臂彎在傷口上惡狠狠一勒,頓時陸仲嗣雙眼泛淚疼得眼角都扭曲了可還不敢泄露了半句痛吟。


    四肢百骸鑽心透骨。


    “道歉去。”陸以蘅冷冷道,懶給這敗家子半分的好臉色。


    陸仲嗣嗚咽了聲哆嗦著牙齒連忙跌跌撞撞去追哭哭啼啼的陸婉瑜,好不容易從自個兒小妹手底下留條狗命,一麵對陸以蘅就能想起今兒個閱華齋那四分五裂的賭桌,他半點兒頂嘴的想法和膽子都沒了。


    月光清冷如練灑在長廊,靜寂無聲。


    寒涼夜的鶯雀發出稀疏的鳴叫,陸以蘅迴過神眨了眨眼,起身吹熄了燭火,魏國公府陷入一片沉寂。


    春色初臨總在百花綠蔭時。


    那門可羅雀的魏國公府前偶爾也會有兩三行人駐足的探頭探腦,聽說了嗎、聽說了嗎——陸家那個差點病死的小小姐迴來了——這樣的消息似雨後春筍一般遍地冒尖兒。


    陸以蘅倒不以為意,國公府百廢待興,她忙著將府內府外的大小事宜包攬打理,既然沒了雜役奴仆,那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小姑娘攀著木梯,一骨碌的就上了房簷將碎瓦全給揭了下來,她卷起衣袖用粗麻襻膊潦草的綁縛以便行動,背後的長發疏落挽起,額上晶瑩細小的汗珠都熠熠生輝。


    陸婉瑜在廊下捏裙角提心吊膽:“阿蘅你可要小心點兒。”


    陸以蘅擺擺手,上房揭瓦這種事兒在南屏的老家早就習慣了,瞧瞧那頭的花奴,見怪不怪、司空見慣,水靈靈的小花奴扁扁嘴輕輕哼唧了聲,惹得陸婉瑜都開懷起來。


    不說大家閨秀是否就應該言行妥帖、矜持婉約,陸婉瑜現在倒是恨不得自己能像阿蘅這般灑脫恣意、惹人灼眼。


    暖春微醺的日頭過了晌午竟有些熱辣,垂在耳畔的發絲撓得陸以蘅直癢癢,“咕咚”屋簷下的花奴擱下剛打來的小桶井水,清了清嗓子:“小姐,秦家有客到了。”


    “秦家?”陸以蘅好似沒緩過神來。


    “秦徵大*人,就是小姐您的未婚夫婿。”花奴索性“好心”的提醒,那小丫頭眼角眉梢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是時候未到,而是太過迅速,昨兒個陸以蘅剛迴盛京鬧了閱華齋,今兒個秦家就收到了消息。


    “幾人?”


    “單槍匹馬。”花奴晃晃指尖,大眼睛裏倒影繁花。


    喲,有意思。


    陸家姑娘順著木梯“哧溜”就滑了下來。


    花奴水靈靈的眼瞳裏直泛光,她時常覺得,陸以蘅拍拍裙擺一撣手,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就要開始翻江倒海了。


    秦徵,秦家公子,時任黃門侍郎,專司協助天子處理日常及參議朝事,曆來是皇家貴族擔任此職,可想而知秦徵深受隆恩器重絕非平庸可比。


    這位侍郎大人風華正茂,更是任宰輔的得意門生,想要嫁給他的名門貴女趨之若鶩,更何況,九五之尊早就暗示欲招秦徵為駙馬,這可是常人求也求不得的,平步青雲的好機會,誰會願意舍棄。


    所以秦徵才應該是最通透明白的那個人,若是想要找個借口將這婚約作廢,如今,便是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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