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精,蘊含著天地間至剛至陽之氣,對於玄丹以下武者的修煉、靈寶的淬煉都可謂是大有裨益。然而,此天地靈物可遇而不可求,就算是地位極高者,也是“一精難求”。換句話來說,元精如若拍賣,對於武者而言,甚至是要比高階功法、武學更具有誘惑力。


    而有著成百上千條元精礦脈交錯縱橫的元精寶地無疑就是一塊肥肉,在那裏,宗門間的競爭激烈程度不言而喻。


    望著歐陽汐俏臉上那抹自信的淺笑,蕭魅華那對細長的如畫黛眉越皺越深。從前者早前的言語中不難聽出,此番除了現世第一宗門嘯天宗盯上那靈域聖物,那些隱匿在暗處的遠古宗門更是前仆後繼、蜂擁而來,而在這些底蘊恐怖的宗門眼中,就連聖境一二層次的強者恐怕都變得輸疏鬆平常了。


    可想而知,而待聖物蹤跡走露,元精寶地那不過百裏的地界勢必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可笑蕭魅華早前還想將蕭玄斕支開到元精寶地裏邊,生怕後者在這魚龍混雜的聖跡城中生出些什麽意外來。現在想想,聖跡城比起元精寶地,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了。隻是沒想到的是,蕭玄斕對於這地獄拍賣會的莫名執著,竟是誤打誤撞地救了他一命。


    “那冕下…咱們何時出發?”蕭魅華的目光輕輕閃爍,同時,如玉般細膩溫潤的素手輕握了握,仿佛是做出了什麽巨大的決定。


    “元精寶地雖不過百裏,但其間道路錯綜複雜,稍有不慎,便極有可能陷入無盡的深淵煉獄。地獄拍賣會,祖上便曾安然自寶地深處歸來,繪有地圖一張,乃鎮店之寶,每年都會拿出來拍賣。隻不過由於價格的原因,有心者買不起,有錢者又無意。此次倒也是托了這靈域聖物蹤跡的福,這鎮店之寶總算是被移出了落灰的倉庫。”歐陽汐依舊是那一副笑吟吟的模樣,空靈悅耳的聲音,仿佛在敘述著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


    ……


    不知被艾薇拖著走了多久,便有一道精鋼所製的鐵門突兀地出現在蕭玄斕眼前,在燭火的照耀之下,隱隱有著璀璨的金屬光澤不斷閃爍。


    似乎是驚訝於蕭玄斕的無動於衷,艾薇那如水般的眼波不自覺地便是輕泛起漣漪,目光再度從前者身上掃走而過,企圖從他的微表情中看到一絲的震撼與驚訝。然而,自己引以為傲的眼力似乎還是在這少年的身上討不到半分的好處,隻得無奈地撇了撇紅潤的小嘴,素手抬起,放在大門之上,敲打出律動的節奏。


    隨著素手的最後一次拍落,精鋼鐵門應聲而開。


    而原本還在慶幸於自己在艾薇那審視的目光下逃離的蕭玄斕,偶然間瞥向房內,瞳孔驟然一凝,黑眸深處自然而然地湧現出一抹濃鬱的震撼。


    這個房間,仿佛是這古樸環境中突起的異軍,顯得尤為格格不入。房間的內部,牆壁是精鋼所砌,牆麵上陳列著的,更是世所罕有的絕世靈寶。而在屋內四角,四架如同丹爐般的器具正在嗚鳴聲中噴薄著熾熱蒸汽,推動著上方齒輪迅速轉動,帶起三片扇葉告訴旋轉,風助火勢,讓得四方精神之火席卷翻騰,往著中心處的那座龐然大物的下方,不斷匯聚,熊熊灼燒,將光滑如鏡的鍛造台麵熏烤得通紅。


    “叮!鐺、鐺、鐺——”


    一聲清脆的敲擊聲忽的便是在蕭玄斕耳畔響起,讓得一股觸電般的酥麻驟然自他的腳底湧上脊背,而隨之而來的三道急促的、起伏不定的顫音,則更是令其身軀一震。


    一錘敲落,金屬顫動而聲質清脆,除去金屬本身所具備的極高品質外,還要鍛造師本身具備有爐火純青的鍛造技藝。


    僅第一聲,蕭玄斕便是愕然地發現,不遠處鍛造台前的老者,至少有著媲美於氣等八品聖匠級別的鍛造師水平,而到了那種級別的鍛造師,無不是各大宗門爭相搶奪的人才。就嘯天宗而言,縱觀整個宗門,氣等八品的聖匠宗師級鍛造師,也不過蕭遠山一人而已。


    總算看到了這處變不驚的少年毫無保留地露出了震撼之色,艾薇那紅潤的小嘴不由得勾起一抹細微的、好看的弧度,同時,嫵媚嬌膩的聲音從丹唇皓齒間傳出:“少俠,怎麽樣?這般人物可配與你商談?”


    耳邊忽的響起的聲音,讓得蕭玄斕從震撼之中緩過神來,垂眸把玩指上納戒片刻,方才將目光微移向身側這正笑吟吟看著自己的紫裙女子。


    “艾薇·奧爾森小姐,我想,我應該這麽稱唿你吧?想必你也看到了,我與風雪殿關係匪淺,而當世神匠再厲害,那三位也不過隻是半聖而已。你覺得…單單一個奧爾森大師震懾得了我?”


    蕭玄斕的見識不可謂不廣,如果說最早的那聲脆響讓他確定老者至少是個氣等八品的聖匠宗師級鍛造師的話,那後麵的幾道顫音,便是令其認定了老者是個世所罕見的神匠。


    再根據之前艾薇的言語與其精細如發的性子,蕭玄斕大致便可斷定,眼前這位麵容清臒的古稀老者,乃是當世三神匠之一,“狡狐”騰爾·奧爾森。


    如若是三神匠中其他兩位,蕭玄斕大有可能立馬應下此次商談,但如果是這位的話,蕭玄斕就不得不細細思忖一番了。畢竟“狡狐”名揚大陸,絕非浪得虛名,蕭玄斕可不想費盡氣力之後,反倒為他人做了嫁衣。


    望著少年那略顯削瘦的冷俊麵龐,艾薇那對細長的黛眉微微一皺,如果說她引以為傲的美貌在少年麵前取不到任何效果,讓得她微微驚訝於前者的定力。那麽,此時此刻,被少年一眼洞穿身份後,艾薇的頭皮則是略微有些發麻,而少年對於神匠的不為所動,更是讓得她發自內心地生出幾分欽佩來。


    “好、好、好!”


    正當此時,蕭玄斕耳邊響起一道清朗的笑聲,下意識地,他抬起眼眸,與那笑聲的主人平靜對視,旋即,目光瞥向別在長袍衣領上的金色徽章,凝視著上邊的九輪金陽,忽的便是咧嘴一笑。


    “小友何故發笑?”騰爾·奧爾森眸光輕輕閃爍,看向蕭玄斕的眼神多了幾分不悅。


    “我在想,現在的您,到底是神等九品神匠級鍛造師,還是神等八品的天匠。”


    蕭玄斕一語驚人,看似輕飄飄的語氣卻宛若一道萬鈞雷霆,在這房內的祖孫二人心頭徹底炸開,讓得二者的腦海轟鳴作響,仿佛陷入了無盡的混沌之中。


    “你…究竟是何人?!”騰爾·奧爾森雙拳緊握,毫無保留地將渾身氣勢盡數暴發,帶起一聲雷鳴般的虎嘯。


    隨著那聲虎嘯的傳開,這個狹小房間內的空間仿佛都微微顫動了一下。隻見得一頭皮毛似火、肋下生翼的雷翼炎虎赫然出現在老者身後,虎息騰騰,帶起衣袍鼓動,獵獵作響。


    蕭玄斕豁然起身,往著後方漂移暴退,身形驟射間,一道道淡淡的殘影便是會停留在原處,片刻之後,緩緩消散,而到了那時的蕭玄斕,卻早已在音爆之中退到了百步開外,躲過那武魂的氣勢壓迫範圍。


    看著地表上龜裂出的、如同溝壑般的一道道裂紋,再望向前方依舊嘶吼著的雷翼炎虎武魂,蕭玄斕心頭不自覺地生出一抹感激。


    顯然,騰爾·奧爾森隻為試探而非真要下死手。


    身為半聖,他如果是武魂化凱附體,而非武魂外放,蕭玄斕就算速度再快,也快不過一個聖境強者,而若到了那個時候,蕭玄斕不出底牌,便唯有一死罷了。


    “說!你究竟是誰?”


    一陣熟悉的香風再度襲來,隻不過此時卻不再有柔媚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隨著那道不曾有半分情感在內的清冷之音傳來,觸及皮膚的青玉劍便是帶給蕭玄斕一陣刺骨的寒涼,讓得他渾身的血液仿佛頃刻凍結了般。


    “我叫…”


    蕭玄斕的聲音剛剛傳開,其腦後長發便瞬間飛舞,一道殘影駐留原地,身影卻是詭異地消失了。再出現時,已是飛掠於半空之上,伴隨著三道鋒銳劍氣盤繞身側,少年便是再度暴衝而落,身後劍光劃出絢麗軌跡,宛若一顆襲月的璀璨彗星。


    “該死!”奧爾森暴喝一聲,身上各處皆是浮現出玉色甲胄,大手往著虛空一抓,便有一金龍盤繞的鎢鋼長槍赫然在握。


    隻見他目光死盯著暴衝而落的身影,在千鈞一發之際,挺起長槍,身形驟射而去,那期間,足有近十道殘影自地表往著虛空浮現。可以想象,附加魂鎧之後的奧爾森,速度的全力暴發開來,究竟是何其的恐怖。


    眼見著祖父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艾薇頃刻便是癱坐在地,身前的豐滿自然而然地劃出一抹驚心動魄的弧度。此時的她,看向半空的眼神還略微有些呆滯。


    然而,令祖孫二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槍尖幾近觸及劍氣的瞬間,蕭玄斕的身影竟是詭異地一化為三,每一道身影又在奧爾森眼前帶出數道殘影,每一道殘影的周遭,又盤旋著數道劍光,宛若囚籠般將奧爾森禁錮在內。


    “幻影劍舞!我…我知道你是誰了!”奧爾森心頭巨顫,急驟凝縮的目光先是湧現出前所未有的震撼,不過片刻,震撼又被無法遏製的興奮所取代。漸漸的,這位看似已經年入古稀的老者,雙眸竟是微微有了濕度。


    幻影劍舞,當今世上被無數劍修口耳相傳的極品劍道武學,在如今的武學殘卷之中皆是無跡可尋,隻因這是數萬年前,皇甫世家的小少爺在兒時所創的招式,未被當時的人們所重視、記載。


    按常理而言,就算是這當今世智者,見著蕭玄斕此時的劍招,也絕無可能一語道破。但是,奧爾森做到了,那倒也不是因為他的學識淵博到遠超當世各大智者,隻是由於他活得太久、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忘了年歲。


    “少爺…你終於…迴來了…”隨著奧爾森那幹澀聲音的傳出,劍光、劍氣與殘影,都是在瞬間散去。


    “奧爾森,你受苦了。”清冷的聲音在耳畔的忽然響起,讓得奧爾森的身軀陡然一震,這位年入古稀的老者,在頃刻間便是涕泗橫流。


    當年皇甫山莊夜遭巨變,血塗之陣籠罩而落,宛若神罰降世,血洗山莊上下近乎四千餘口,而身為鍛造師的奧爾森,卻是在家主遊離之際,被後者的一縷殘魂救下,並委以大任。


    百變神兵殘卷,皇甫家世代相傳的、超越聖器的神器鑄造圖紙。那是皇甫君塵最後交到奧爾森手中的東西,自那一刻起,便說明了皇甫家的“無雙聖帝”大計正式開啟。


    塗山九歌與皇甫君鈺間的亦師亦友,皇甫君塵一直都知道,也知曉狐仙所伴,必是情緣未了的續緣者。所以他也是深知,皇甫君鈺縱是死於劫難之中,終有一日也會帶著往生的記憶重生,而到了那時,不管是奧爾森,還是其後代,隻要與前者相遇,那皇甫家的大計便可繼續下去。


    事實證明,皇甫君塵賭對了,但他卻沒有料到,當年的奧爾森在被救下時,後者由於修為的隕墮,神匠級別不穩,多年下來,早已是不在神匠之列。同時,皇甫君塵更沒想到,奧爾森竟修至半聖,壽命幾近齊天,但生出的孩子卻無一繼承到他半分鍛造天賦,而單憑奧爾森一個早已不算是神匠的神匠,就算是百變神兵的雛形鍛造也是難上加難。


    而這也就是奧爾森想要與蕭玄斕商談的原因,前者看中了少年溫養在血脈之中多時的萬鈞錘,自認為有了聖物相助,百變神兵的鍛造便可邁出艱難的一步。卻不曾想,到頭來卻是促成了他們主仆兩人時隔多年後的再度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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