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峙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吩咐手下將那乞丐帶過來。


    隻見這乞丐一身破破爛爛,手中還拿著個已經碎裂成一半的碗,碗底殘留一些藥渣,那是他剛從藥堂討來的湯藥,若是沒有這些藥維持,他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


    第一次見到靳峙這樣的大人物,乞丐滿心惶恐,局促不安,連頭都不敢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將軍大人,草民、草民……”


    他聲音顫抖,緊張得語無倫次。


    “你不必害怕,抬起頭來看著我。”


    聽到靳峙的話,乞丐這才鼓起勇氣,緩緩抬起頭。


    “你把那天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從頭到尾再說一遍,一個細節都不要遺漏。要是有哪些地方你記不太清,沒關係,我可以給你時間慢慢想。”


    乞丐實在太過緊張,剛吐出兩個字,就不小心狠狠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疼得他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靳峙轉頭吩咐旁邊的小廝,“去拿一壺熱茶過來,再準備些幹糧和飯菜,多弄點肉。”


    “是。”


    小廝領命,迅速退下。


    沒過一會,熱氣騰騰的飯菜便被端上了桌。


    乞丐看著滿桌的食物,饞得直咽口水。


    “吃吧,這些都是給你的。”


    乞丐一開始還顯得有些拘謹,雙手微微顫抖,可當一塊肉實實在在地塞進嘴裏,那美味瞬間在舌尖綻放。


    他便再也顧不上其他,狼吞虎咽地猛吃起來,仿佛幾輩子都沒吃過飽飯。


    吃飽喝足後,乞丐打了個響亮的飽嗝,整個人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戰戰兢兢,放鬆了許多。


    “將軍大人,您可真是大好人呐!”


    靳峙淡淡點頭,“嗯,現在可以開始說了,放心,我們不會為難你。”


    乞丐努力迴憶,將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


    “平常人看我可憐,也就是給我半塊饅頭或者半塊餅,可他卻給了我一塊牛肉。我看他穿著打扮,不像是個有錢人,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那幾個孩子玩耍的時候差點撞到他,他就把孩子叫過去,給每個人都分了一塊牛肉,還讓他們趕緊吃了。”


    靳峙認真聽完,追問道,“你還記得那個人長什麽樣子嗎?”


    “他穿著一身麻衣,袖口上打著補丁。至於長相……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像是個好人。”


    不像好人……


    那應該就是京城中那些遊手好閑的該溜子。


    這類人整日無所事事,除了吃、喝、睡,就是在大街小巷閑逛。


    他們沒錢下館子,隻能在酒樓外聞著飯菜的香味,幾個人聚在一起,討論著這是什麽菜、是怎麽做出來的。


    “我找個畫師過來,你仔細描述那個人的模樣,要是畫得有不對的地方,你盡管指出來。”


    很快,畫師趕到。


    乞丐先大致描述了一番,接著便與畫師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流起來。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一幅畫像終於完成。


    靳峙接過畫像,隻見上麵畫著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


    看起來大約三十出頭,小眼睛,單眼皮,下巴又尖又細。


    不過,因為他的鼻頭比較圓潤有肉,倒也稍稍減弱了幾分賊眉鼠眼的感覺。


    靳峙吩咐畫師,將這幅畫像多臨摹幾份,交給了外麵的士兵,讓他們分發下去,在全城範圍內展開搜尋。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流逝。


    轉眼間,夕陽緩緩西沉,天邊被絢爛的紅雲所籠罩。


    一名士兵神色匆匆,“靳將軍,人找到了!”


    靳峙迅速提起佩劍,果斷下令,“走,帶我過去!”


    京城西街的一處破舊房屋內。


    一個身形瘦削的男人躺在地上,氣息微弱,奄奄一息。


    他已經好幾天沒怎麽進食了,麵容憔悴,臉色蒼白如紙。


    他的父母都不幸死於疫病之中,隻有他僥幸活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年輕,他熬過了最初的艱難時日,後來得到了一些藥湯,病情才沒有進一步惡化。


    但是他本就身體瘦弱,生了這場大病後,身體愈發虛弱,連多走幾步路都氣喘籲籲,更別說出去做工掙錢了。


    隻是他為何會離開家,跑到這偏僻的地方來?


    若不是有人曾見過他,還真難以找到他的蹤跡。


    而且靳峙今日不來,恐怕再過幾天,他就會被活活餓死。


    靳峙站在男人身旁,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父母雖已離世,但家中還有剩餘的糧食,你為什麽不迴家?”


    男人驚恐地望著靳峙,囁嚅道,“我……”


    “是因為你心裏清楚,自己是京城疫病的源頭,心中愧疚又害怕,所以不敢迴家。同時也擔心自己活下來會被人滅口,對不對?”


    靳峙目光如炬,緊緊盯著男人,語氣篤定。


    男人艱難起身,跪在地上,涕淚橫流,“靳……靳將軍!我……我真的不知道那病會如此嚴重!找我的那個人隻說,這病不過是普通的風寒,頂多比風寒厲害一點,隻要吃了他們給的藥,就不會有事的。”


    “我以為……我以為他們隻是想對付幾個人,沒想到會引發這麽大規模的疫病!求求您了,不要殺我!我不想死啊!”


    靳峙聽了男人的話,沒有立刻表態,而是命人將他秘密裝進麻袋,帶迴了自己的府上。


    至於如何處置這個人,還得先詢問皇上的意見才行。


    畢竟這人身上攜帶著疫病,若要送進皇宮,必須得到皇上的批準。


    “將軍,現在就傳信給皇上嗎?”


    “嗯……等一下。”這事是昭妃告知自己的,要是皇上察覺到什麽,可就麻煩了……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手下的聲音,“報,皇上有令!”


    “快,送進來。”


    靳峙展開張承宴親手書寫的信件,隻見上麵密密麻麻地羅列了許多調查方向。


    而通過孩子這條線索進行調查的內容,赫然在最下方!


    靳峙微微鬆了口氣,“今晚加強巡邏,凡是看到行蹤可疑的人,立刻拿下。至於這個消息,明天再送進宮裏。”


    就當作是他今夜徹底進行搜查得來的線索,這樣一來,皇上應該不會起什麽疑心。


    由於這件事涉及到疫病的源頭,靳峙一直都是秘密進行調查,知曉此事的人並不多,而且都是他的心腹,不用擔心消息會泄露出去。


    這一夜,京城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士兵們徹夜未眠,在四周來迴巡邏。


    期間,他們抓住了不少形跡可疑的人,不過經過調查,這些人的身份並無問題,很可能隻是想在半夜偷點東西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靳峙立刻騎著快馬,親自將消息送到了宮門口。


    城牆上的士兵用艾草將信件熏了好幾遍,確保安全後,才將信交給另外一人。


    對方進入隔壁的暗室,一字一句念了出來。


    而在他對麵五米開外,則坐著一名男子,根據對方所書,一字一句撰抄下來。


    隻有這樣,才能保證疫病不會流入皇宮內院。


    養心殿內。


    “昨日抓到一名男子,極有可能是疫病的源頭……”


    張承宴看到信上的內容,猛地站起身來,急切問道,“王德才,靳峙還在宮門處嗎?”


    “還在呢,他說在等皇上您的消息。”


    “好,告訴靳峙,把人送進來!直接押入詔獄!凡是前去看守的禦林軍,每人每天都要發放藥湯,必須蒙麵蒙手,不能與外人接觸,傳遞消息也隻能隔著一道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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