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夜色盡散,遍地銀白三兩厚。


    那小男孩似乎被凜冽的寒風刮醒了。


    清醒過來的小男孩,起身走向大堂之中,望著那案桌之上的兩個靈位,神色鄭重的鞠躬行禮。


    隨後大搖大擺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間,至於大堂之中甚至是多了一個人他也沒有察覺。


    他自然是不可能察覺到,夏紫羽一夜都在冥想,清晨之際,便已是醒轉過來,他就靜靜的坐在那裏,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凡人怎可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這一夜,他心中想了許多。


    不近惡,不知善。


    這個小男孩是否是惡,他不好說,是否為善,他也不好定論。


    這方宅子應該是可以保小男孩吃喝不愁,為何他要出去做哪些偷雞摸狗之事,甚至弄得自己滿身的傷。


    他的父母又為何死去,這一些都是小男孩心底的事情,夏紫羽沒有打算去深究。


    至於,夏紫羽為何會在這裏停留,說不清道不明,也許是心中希望看見那小男孩從善,亦或者自己內心想要引導小男孩向善而行。


    看著小男孩離開了這方宅子,便沒有在注意小男孩的行蹤,身形如是一縷青煙消散在天地間。


    這一場機緣,他不知為何物。


    是一場江湖,還是一場人間,亦或者一場頓悟。


    夏紫羽離開了這方郡城,至於這個小男孩今後如何,便不是他的事情了。


    也許某一天,他會迴到這裏,看看小男孩是否成長,是否有改變,更甚者被修行者收入門下。


    歲月蹉跎,誰能道盡其中辛酸事情。


    繼續向南而去,一處處見人間。


    他雖然心中好奇機緣,但也向借此機會看一看這天下人間的事情。


    不插手,不動手,隻是靜靜的看著。


    之前救下那小男孩,便是他心中看不的一個孩子就這般死去。


    雖說是厭惡,可也是一條命。


    南下途中,不知不覺間,便已經走到了項族的地域之中。


    也不知道是冬去春來,還是又一場年歲過去,清風拂麵,春暖向陽花欲開。


    夏紫羽走進了一方城池之中,這是項族之下的一方王朝京城。


    其中多有修行者,夏紫羽便在此停留了下來。


    夏紫羽在京城北邊租賃了一方宅院,他想要看看這方王朝的風景,人間百態,在修行者眾多的地方,那些百姓與眾多凡靈他們是如何生存的。


    在他所租賃的宅院之外,是一條春華巷,巷子的名稱倒是與這邊的天氣極為對應。


    越是接近南方,天氣越加的暖和,在稍微靠近北方的地域,大多是白雪覆蓋,而這裏還是如春秋季節一般。


    居住在這條巷子的裏的人,差不多都是想要依靠自己的修為進入王朝的修行者,更多的還是想要借助王朝的路子,搭上一些了不得的大勢力。


    項族是這西火靈洲的聖地氏族,手下自然也有一些天級大勢力依靠,而這些修行之人,便是想要進入這些天級勢力。


    試圖借此機會一飛衝天。


    而現在的時間接近選拔的時候,每三個月這方京城之中就會召開一個選拔大會。


    至於這其中的規矩也可謂是森嚴至極,當然,這些都是對於那些無依無靠的修行者,他們沒有什麽捷徑可走。


    所以落選之後,他們沒法返迴家鄉修煉,不說迴去之後想要更進一步都成為了奢望,又沒有了與之交流心得的親朋好友,於是就在次逗留留下來。


    在這裏,他們可以接觸一些來往的大人物,還能隨時知曉京城中的消息,又可以與剛剛結識的朋友切磋交流。


    這一日,夏紫羽外出歸來之後,走進自己的宅院,神色微沉,有些哭笑不得,緩緩踏步走進了自己的屋子之中,關上房門,瞥了一眼桌上的書籍,以及自己的床褥,都被人翻動過,一點點的蛛絲馬跡,在夏紫羽的眼中都顯得十分的突兀,換做他人估計看不出來,但是在他的眼中,這些痕跡也太過明顯了一些。


    他微微搖頭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好在他的屋子之中也沒有什麽貴重之物,都是房東留下的,僅僅那本書籍是他的而已。


    這本書籍,乃是當初行走江湖之時,孟玉澤贈於他的,平常忙於修行,也沒有怎麽翻動,如今有些許閑暇時間,他便拿出來看看。


    上麵的道理多是一些,勸人向善的道理。


    也有關於孟玉澤這一位儒家大學的自我體悟,還真別說,看著書籍,夏紫羽心中有一種心靜之感。


    行走多日,便是他也有那麽一絲絲煩躁的心緒,這本書倒是讓他平靜了下來。


    每天,他就是看看書,如凡人一般,出去吃點早點吃食什麽的,坐著喝酒,也不怎麽修煉,就是隨意的練練拳,這般就算是這段時間的修行了。


    夏紫羽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書,輕輕翻閱了起來,至於宅院的外麵的哄鬧聲,不足以打斷他的思緒。


    偶爾有所悟,便沉思一番。


    書上雖然不是什麽修行之法,但是對於他的心境也算是一個沉澱,就像爺爺說的,修行一途,需要鬆弛有度。


    半年前,受益於在天驕大會之上的打磨,一場場大戰下來,尤其是得到了天地氣遠的灌溉,那場氣運的洗禮,以及與三族還有荒古神宗的禁忌天驕的大戰,夏紫羽是收獲頗為豐厚,如今的他的境界算是虛神境初期。


    有些許瓶頸鬆動的跡象,但總覺得還是欠缺了一點東西,不知道是在大道之上的感悟,還是一些其他的東西。


    縱使如此,夏紫羽還是有一種感覺,隻要他願意,隨時可以跨出這一步,但是夏紫羽還是想要等等,因為他覺得應該會有一場質變才對,希望能將這個境界走的更加夯實一些,等到實在是壓製不住的時候,就尋找一處靈氣充沛之地,閉關破境。


    實在不行,他就去那些荒野山林撐深處走一走,要不就去項族之中大鬧一場,或者是去找找什麽古戰場遺跡什麽的,找人打上一架。


    說不定就水到渠成了也說不定,終歸是要找些事情做一做,不然,他怕自己等到來年開春的時候,自己都發黴了,不知道怎麽出劍遞拳了。


    夏紫羽決定在這京城之中待到選拔結束,現在已經接近年關了,那場選拔就是在年關的前五天,剛好是十二月二十五,他也想要看看這方王朝的盛事,說不定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等到那之後,他再前行也不遲,機緣可以慢慢的尋找,看一看人間趣事方才不枉出來一趟。


    等到這一趟走完之後,他的心思就要放在大劫之上了,他對此其實並未有太大的信心,但是大勢在前,容不得他馬虎,這一趟出行也算是給自己放個長假吧。


    不過,夏紫羽心中還是有些發毛,怕就怕帝關之外的萬族不會給予他這個機會,也不給這方天地眾生的機會。


    他一路走來,接觸到的東西可不再少數,每一次遇見的東西似乎都牽動著什麽恐怖的存在。


    夏紫羽放下手中書書籍,緩緩走到門口,倚著門怔怔的望著外麵。


    不知道秦族那邊,爺爺他們還在安排什麽,跟那隻暗中的黑手,博弈道哪一步了。


    也不知道,秦荊大哥他們在去往曆練的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麽危機,有沒有遇見什麽好的機緣,看沒看過更高神山,那山峰之巔上有沒有強者存在。


    不知道紅伊在稷下學宮開不開心,有沒有玩伴,有沒有好好聽先生們講課。


    不知道可以看穿未來的邪子淵,手中的網收了幾張,是不是又撒下了幾張看不見的網。


    不知道明叔與納美姑姑遠行凡俗,這個時候兩人在哪裏,是不是想念家人了。


    不知道雲紓是否碰見了自己的機緣,藍尊的傳承又學的幾分,應該很多了吧,畢竟那麽用功的仙子,修煉起來也是個不要命的人兒。


    不知道,聖無殤三兄弟有沒有在一起,是否還在青庚他們的手下訓練,陌煋這個時候是否迴去天河城,與自己的家人過年去了。


    他突然發現,值得自己惦記的人好多,自己的朋友也好多了,比起在大荒之中,不知不覺間,自己也有兄弟朋友了,有秦族之外的人值得他去記掛。


    羅修怎樣了,還有楚天靈那個不著調的家夥,是否又去做什麽令人無言的事情了?


    夏紫羽這般想著,竟然在無意間睡了過去,就那麽站在門前,宛若一尊雕塑般,沉沉的睡去。


    以他如今自己的實力,還有龍吟與無極天道劍的存在,背上背負的還是一柄自聖地店神藏之中帶出來的聖尊神劍,這一路上,並不太過擔憂。


    這處宅院的旁邊,住的就是那房東一家子,是四世同堂,六口人,那年長的老者乃是一個武師境的修行者,隻是如今沒法再進一步,以前在朝為官,一家子家底也算是殷實。


    老人雖然是修行者,但也是一個讀書人,平日間都是在京城名塾之中給孩子們講課。


    他的兒子乃是一方商賈,沒有進朝為官,在修行路上天資也不是很好,如今都還是煉魂境,如今也是兩百多歲的高齡了。


    沒有什麽別的愛好,就是愛好收集一些靈器,還有就是喜歡與來往的修行者下棋,聊天,偶爾請人吃上一頓山珍海味。


    殊不知,這為已經兩百多歲的人喜歡進入夏紫羽的宅子,翻看有麽有值錢的物件,第一次差點讓夏紫羽身後的神劍給斬了。


    那商賈的妻子,則是一個年輕女子,都與他兒子兒媳差不多年紀了,隻有五十歲出頭,平日間看起來溫和,也很是懂事,在外麵操持的商鋪,迎來送往的都是一些在朝為官的達官貴人,至於私下偶有交姌,也不會讓家中的人抓到把柄。


    商賈的兒子則是一個天級勢力的子弟,天資在夏紫羽的眼中算不上好,但是在這一家子的眼中,卻是光宗耀祖了,一身修為達到王境,就是在王朝之中也是上遊之列,天之驕子。


    更讓這一家子高興的事情,便是那商賈兒子的妻子,乃是天級勢力長老的孫女。


    這一對夫妻相貌平平,卻是生出了一個相貌靈秀的小公子,八九歲的模樣,穿著光鮮華貴,是許多官員子弟都羨慕的身份。


    隻不過這孩子似乎不喜歡山上的生活,倒是喜歡帶著凡俗之中,在京都之中上了學堂,正好是他祖爺爺教授的那一處學堂。


    很是受到學塾之中先生的喜愛,隻是一下課就會跑去找他的爺爺,看他的爺爺跟人下棋,在他的心目之中爺爺的棋下的可好了。


    也就是他不懂事,因為他那商賈爺爺的棋下的實在是不咋的,隻是棋品還可以而已,不會咋咋唿唿的悔棋什麽的,比做人要來的實在些。


    他每次都會蹲上小半個時辰,等到他祖爺爺迴家,在觀棋的途中,他一言不發,隻是之後才會向他祖爺爺請教,很有小夫子的模樣,就是在夏紫羽的眼中,這孩子也是一個料子。


    住在這條巷子的街坊鄰居,無論大小,都十分喜愛這孩子,當然不是因為他們住的地方都是這孩子他家的,也不是因為相要尋找後門,進入天級勢力,隻因為這孩子著實是討人歡喜。


    他也會修行,小小年紀已經是煉骨境修為了,一聲氣血如潮,每天清晨,夏紫羽都沒聽見隔壁傳來的打拳聲,咿呀咿呀的很是可愛。


    他的奶奶,那商賈的妻子,總是喜歡打趣這孩子,問他有沒有看上哪家的小仙子,她去給他提親去,這孩子往往隻是靦腆一笑,繼續打自己的拳。


    在夏紫羽‘睡去’之後,身後的劍驟然一聲清嘯,化作流光遠去。


    等待劍自己迴來的時候,在劍身之上站著一隻金色的小蛇,四腳蛇,周身鱗片熠熠生輝。


    說是四腳蛇,實則是一條迷你小龍,張牙舞爪,落在夏紫羽的頭上,將夏紫羽一頭銀發揉的稀亂。


    看見夏紫羽毫無動靜,有些泄氣的坐在夏紫羽的頭上,開始打瞌睡,一顆鼻涕泡隨著小龍的唿吸不停的變大變小。


    這小龍乃是當初夏紫羽在另一方天地遇見的那條靈脈化形而成。


    被金煊帶過來之後,就一直被秦劍扔在了生死殿之中,將近兩年來,都沒有露頭,直到夏紫羽破關而出,它在偷偷摸摸的跑了出來。


    隻是這小家夥一路上走的極為小心,在生死殿之中可謂是飽覽全書,對於人世間的肮髒之事,小家夥心中怕怕的,每次跟丟了夏紫羽的之後,它都需要很久才能尋找道夏紫羽的行蹤。


    夏紫羽也一直知道它的存在,一路上也沒有刻意去關注它,隻是調動了一些聖尊神劍的氣息庇護著,有幾次夏紫羽都在跟在逗樂,或是在林間狂奔,或是禦風千裏,等到他停下來之後,小龍總能找到他的方向,遠遠的朝著夏紫羽笑。


    隻是這一次,夏紫羽走的實在是太快了些,小龍跟丟了,在山林間亂竄,就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般,掛著兩個大大的鼻涕泡,一路哭一路找,好幾次都差點被妖獸吃掉了。


    夏紫羽等了幾天,還沒有看見它跟上,便讓聖尊神劍出去尋找,誰知道這小龍竟然陷入了泥沼,差點被嗆死在泥潭之中。


    夏紫羽醒來,伸手將它從頭上抓下來,戳破了那可鼻涕泡,心中暗道好笑,這小家夥實在是可愛,小龍被鼻涕泡破咧的聲音弄醒,看著夏紫羽眼淚就掉了下來。


    夏紫羽無奈,這哪裏是龍,這簡直就是一個磨人的小孩子,他是好氣又好笑。


    接下來的日子,無論是夏紫羽練拳還是冥想,它都從來不會去打攪,總是遠遠的看著,隻有夏紫羽朝著它招手,才會來到夏紫羽的身邊,沿著夏紫羽的手臂,攀上夏紫羽的頭頂。


    夏紫羽眼光上揚,用手將它拽到自己的肩上,隻是不一會,它就又會爬上頭頂,蹲坐在頭頂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實在是讓夏紫羽哭笑不得。


    於是,就要形成一個奇怪的景象,隻要在宅子之中,夏紫羽打拳的時候,總有一條金色的小龍在遠處模仿,夏紫羽看書的時候,它總是在夏紫羽的頭頂上搖頭晃腦,像極了那學塾之中滿嘴之乎者也的老夫子。


    清晨,夏紫羽還在冥想,就被隔壁傳來的動靜吵醒,隻聽見那商賈老者滿嘴絮絮叨叨,以及還有一些下人的唯唯諾諾,老人在叨叨,那孩子在打拳,口中還在研讀學塾之中先生教授的書本知識,唯獨那名商賈的妻子似乎還在熟睡。


    睡熟自然是不可能,對於那名女子想,夏紫羽則是多留了一個心眼,看上去心地善良,為人溫和,可那一身修為,卻不簡單,隻是屈尊在一處凡俗王朝的商賈之家,也不知道是在謀劃些什麽。


    夏紫羽下了床,隻覺得神清氣爽,他走到隔壁的書屋,坐在書桌旁,輕輕的拿起桌上的書籍,小龍也緩緩醒來,兩個大大的鼻涕泡啵的一聲破碎,犯著迷糊,呆呆的在屋子之中尋找著夏紫羽的身影。


    人立而起的它,狂奔出屋子,跑到個隔壁的書屋,一臉委屈的望著正在看書的夏紫羽。


    夏紫羽笑道,“睡你的去,又不是不要你了!”


    小龍張牙舞爪,似乎在表達什麽,然後麻溜的跑進屋子,一下跳到桌子上,蹦上夏紫羽的頭頂,與夏紫羽一起看書。


    夏紫羽已經習以為常了,桌上的書籍,都是小龍帶來的,隻是夏紫羽想破了腦袋了,也不知道,隻有手指粗細的小龍是怎麽能將秦族的書籍裝來的。


    他也沒有深究,這樣也省得他再出去買書看了,這些書籍都是一些百家的書籍,看上去十分的古老,也不知道在秦族之中放置了多久。


    百家的書籍,夏紫羽想了想,百家成立到現在也才多久,而秦族之中的書籍,明顯已經超過了萬年歲月了,按照秦族隱匿的時間來算,最起碼有千萬年之久。


    那時候,這天地間便已經有了百家了嗎?


    想不通,也不再去想,隻管看書便是,吸百家之長,補己之短,法家的製度,儒家的治國之道,陰陽家,道家等等一係列。


    夏紫羽一一觀看,當時也是在江湖之中,他才明白了,有些東西書上有的,人間沒有,而人間有的,書上也沒有,需要兩者兼和。


    讀書一事,不可求全,不可求多,合適自己的才是自己的,取長補短,忌諱貪多。


    精細讀來,細嚼慢咽,真正去汲取一本書之中的玄妙之處,將那些美好之境,意象,與那些古人流傳下來的道理,一一解析出來,化為自己的東西,這才是讀書。


    讀書一事,其實與修行是一個道理,孟玉澤當初雖然是在講讀書,其實也是在談修行,如今看來,這位孟先生的話語還是很有道理的。


    夏紫羽看書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每一本看完看,他總是會沉思一番,將其中道理吃透方才罷休。


    書海無涯,他不可能都去一一將世間的好書籍都看完,他既要修煉,還要悟道,好不容易有點閑暇試管,看書自然不能花費過多的時間,若是以後沒有那麽多的煩心事情,說不定他會去收集世間的書籍,好好的讀一讀書,看看世間的千百種道理。


    對於這方充滿了市井煙火氣息的王朝京都,負劍遠行的夏紫羽,就像是一個遠在遠端的奇怪人物,不親近也不留戀。


    隻要付靈石就成。


    在這條春華巷子的盡頭,便是京都的主街。


    看了一個時辰的書,夏紫羽便帶著小龍走出了宅子,小龍自然是不能顯化在眾人的眼前,否則恐怕會引起轟動,於是夏紫羽讓它化成了一根發帶,纏繞在自己的頭發上。


    走出巷子,看著繁華的街道,來往的人皆是衣衫華麗,好些俊男仙子,都在為這次選拔做準備。


    在這巷子盡頭便是一方酒肆,這還是不僅僅是酒肆,還是各方修行者前來喝花酒的地方。


    在酒肆勾欄處,往往是人生巔峰,導致這酒肆門前的大街都滿是胭脂氣息,往往到了深夜子時才能消停下來。


    雖然來往者皆是穿著華貴,錦緞綢羅,無論是來往的客人,還是敬酒的女子,歡快落幕之後,多是神色憔悴,來人不得誌,女子不得安。


    一般來此尋樂之人,多是遇到了挫折,來此借酒澆愁,亦或是借此發泄。


    夏紫羽淡淡的坐在遠處的一處酒樓,神色淡漠,看著那邊布滿胭脂氣息的女子,好幾次,他都看見那些女子送客人們離開之後,迴去卸去妝容,趁著街上暗光,到一處擠滿了攤販的小巷子,坐在那裏喝一碗稀飯或是吃上一碗清湯混沌。


    好些女子吃著喝著就哭了、吐了。


    誰道是人間皆是好去處,隻是深夜想弄哭聲澀澀誰人知。


    人間一趟,多是蹉跎無奈。


    掙的這碎銀幾兩,她們有付出了幾多,至少比起青樓之地,要好上許多。


    有些跟這些陪酒女子混熟臉的攤販,望著這些姑娘們著實可憐,便會在碗中多放一些吃食。


    而有些攤販則是講著葷段子,有些女子不計較,輕笑著敷衍幾句,為了能少掏出幾顆銀錢,也有格外較真的。


    本該是習慣了低眉順眼、迎來送往的她們,也有破口大罵的,有些攤販的老板心腸是軟些,少點就少點了,可有些一分不少,態度也是強硬。


    等到這些女子離去之後,便開始在背後戳脊梁骨,不過是做些皮肉生意,竟然也要起臉皮子來。


    第二天,那些女子在深夜也會依舊來此,大家都依舊是笑臉相迎,畢竟都是熟人,吵一架就這麽過去了。


    也有不講理的攤販,看到有的女子醉倒在桌子上,沒有人去攙扶,便想著撿便宜。


    那露出衣袖的小手,白花花的,如是那砧板上的豬肉,白的那叫一個明晃晃,比起自家那守在家中的黃臉婆,可謂是雲泥之別,真是不知道這些姑娘是怎麽生養出來的。


    隻是想著能借此機會摸著便宜,那販子剛剛想要動手動腳,卻不想那女子的朋友似乎發現那醉倒女子不在,幾個女子硬是將那攤販揍了一頓。


    攤販歎息了一聲,想著要摸著這些小娘子們的手,就要花銷掉一年的營生,心中就直發涼,他們這樣的人,那又什麽錢財去喝了所謂的花酒。


    花酒與青樓,在他們心中就是一處地方,是燒錢地。


    夏紫羽將這些都看在眼中,他以前隻是知道江湖險惡,卻不知道這江湖也有苦有難有情分在。


    就像那女子,若是沒有幾分情分在,夜晚就要被攤販玷汙了。


    雖然說,在那酒肆之中,也有獻身的女子,可那都是心甘情願之下,並不是所謂的強迫,不像是青樓女子,那管你是願意與否,隻要被點到,就要被玷汙。


    這方王朝已經數百年來無戰事,一方麵是上麵有天級勢力的鎮壓,二則是這方王朝處於群山之間,與外界的聯係也遙遠了些,一代代君王供奉上麵的修行者,對於民生也算是勵精圖治,百姓也能在其中討生計。


    縱使是有些大奸大惡之徒,也有王朝修行出手鎮殺。


    隻是其中肮髒事情是否有上麵勢力插手其中,便不是一個剛到不久的夏紫羽能得知的了,所以他也想要看看這次選拔是否真的能得到所謂的民心。


    這方王朝京城也無所謂的宵禁,江湖修士來往於此,大大咧咧,佩刀負劍,鮮衣怒馬,王朝官員也從來不管此間的事情,隻要不是來找事,或者是在城池之中對百姓大打出手,官府之人也懶得理會這些修士。


    就是在道路上遇見了,雙方也會客客氣氣的招唿三兩句,有些交情的,說不定就會相互請對方合上幾碗酒水。


    說著那所謂官場之中的無奈與辛酸,講著些江湖上那些蕩氣迴腸的高手切磋,或是三門之間的爭鋒想對,一二而去,便是三兩斤酒水下肚。


    為了等待觀此一次天級勢力的選拔,夏紫羽每天都會晃蕩在這方京城之中,見見世間百態,看看這紅塵幾許,人心換人心,也窺的幾處隱秘詭異之事。


    多是修士之間的相互布局,隻要這些人不招惹到自己身上,或是殃及無辜百姓,他也就當是沒看見了,懶得去理會。


    世間肮髒之事,千千萬,難不成自己每一件事情都要去管?


    那得多累呀,雖然是融合天地意誌,但是些許小事,他也不可能事事去錙銖必較。


    夏紫羽喝了點酒水,便走出了酒肆,遊走站在大街之上。


    行來過往,街上之人似乎沒有人能察覺他的存在般。


    ————


    荒域神山,一處仙宮之地,白青俯臥在一方仙宮門前的石台之上。


    一名身穿戰甲的妖族走了進來,望著白青石台上青金神光籠罩的白青。


    而這名妖族正是那五尊荒域神山的禁忌之一,名叫羊海。


    在白青的青金神光之中,他看見了雄偉而磅礴的山嶽顯現,又有星海在其中蒸騰,他心中驚訝不已。


    僅僅隻是異象,便已經讓他感受到了一股窒息的壓力。


    這便是皇境的威勢嗎?


    白青來道荒域神山已經有數月了,至於是怎麽來的,他完全不知道,荒域神山之上的知情人也不多,似乎隻有那些長老們才知道,且對於白青的態度都十分尊敬,這讓身為禁忌天驕的他們很是嫉妒,可也不敢有絲毫的逾越規矩,甚至也不敢有絲毫觸怒白青的想法。


    那可是皇境大妖,當初在天驕大會之上,操控秦族祖印與皇尊境強者對峙的模樣,到現在,他們依舊是曆曆在目。


    白青被石台之上的法陣籠罩,一般情況之下嗎,他根本就不理會外麵來的人,隻顧著自己的修煉,隻是荒域神山的長老前幾天派人傳訊與他,說是這兩日神山之上會有外麵的妖族到來,需要他相助。


    他緩緩起身,看著法陣之外的羊海,淡淡的點頭。


    羊海什麽也沒有說,隻是行禮之後便在前方引路。


    他十分好奇白青為何不幻化人形,這樣一來行事也諸多方便。


    他哪裏知道,白青尚還不能化作人形,也不知道是否是因為自己的血脈原因,現在他已經能開口說話了,隻是想要化出人形,還是不行,所以他才來到了這荒域神山尋求蛻變。


    “迴來了,白青先生!”一頭銀色蛟龍開口,環繞在一根粗大的柱子之上,守著山上的仙宮的道路,若是不仔細觀察,根本無人能發覺這頭蛟龍的額存在。


    很快,消息就傳到了上方廣場的妖族長老們耳中,數道身影破空而至,落在白青他們身前,為首的妖族人笑嗬嗬的望著白青。


    “哈哈,白青先生,多有打攪,實屬無奈,今日外麵的妖族有人前來,想要對荒域神山施壓,苦於妖主不在,所以麻煩你了!”那為首的妖族笑眯眯的說道。


    白青淡漠的點點頭,望著眼前一臉笑意的妖族長老,方正的臉,一襲黑衣,笑起來讓白青怎麽看都別扭。


    那妖族的長老也不惱,白青來此數月,對於其冷淡的性子,他自然是知道的,畢竟是被那為皇者視作兄弟的大妖,要是沒有點個性,也說不過去。


    想到這裏,走在前方的妖族長老也覺得有些肝疼,他們的妖主就是被秦族的族長當做小雞仔捉走了,如今更是下令荒域神山的妖族對於秦族的人要客客氣氣的,不然就殺了他們一幹人。


    後來便離開了,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裏去了,現在好了,其他妖族勢力前來,他們還得去請白青前來坐鎮。


    幾人行走了片刻,很快就看見宮殿群浩大的矗立在神山之巔上,在半空之中還有無數妖禽飛舞盤旋,伴著雪花,站在山巔之上,眺目遠望,仙光流動,宛若是站在一方仙界。


    “這些人是誰?那尊白色的妖狼似乎在那裏見過?”


    廣場上,有仆人輕聲的議論著,看著白青等人的目光帶著輕蔑。


    “除了那尊白色的妖狼不知道來路,其他的人都是這荒域神山的妖族,我記得荒域神山的妖族也不怎麽樣,如今倒是成為妖族之首了,他們算是什麽東西?”


    ......


    白青他們剛剛落座,麻煩就已經上門了。


    而且嗎,來人的身份也是不凡,麻煩也是不小,白青眼眸之中青金色的眸光流轉,眼神微冷,這是鵬族。


    這一群人的到來,氣勢洶湧,為首的是一尊金發中年,那一雙瞳孔跟太陽一樣,開闔間似乎有金色神光迸射而出。


    最為可怕的是,來的一行人氣場皆是強大,舉手投足間,猶如上古真神,金光澎湃,雲霞滕騰,在其身軀之上繚繞。


    “我聽聞這荒域神山有一位貴客,被安排在半山處妖神殿之中,挺大麵子,我想要看看是何方神聖?”金發中年開口看向白青。


    因為在場的人隻有白青一人沒有化身人形,而且身上的氣機與荒域神山之上的妖族格格不入。


    荒域神山的妖族見到這些來人,背後顯化的虛像皆是大鵬一族,都是暗自吃驚。


    平日間,他們哪裏去見到這樣強悍的妖族,便是在荒域神山之上,那幾尊鵬族強者,也是常年閉關不出,難得一見。


    而且,這些鵬族人身上都有半數金翅大鵬的血脈,而前方的幾人更是純血的金翅大鵬,渾身的金色神輝如是火焰在雄雄燃燒。


    白青視而不見,眸子微微閉闔起來,懶得去理會,他是來坐鎮的,不是來結怨的,他隻想自此安靜的修煉一段歲月,等待自己能夠化形,就會離去。


    至於這鵬族與荒域神山妖族的恩怨,他可不想去理會。


    鵬族的一行強者見到白青這般作態,也自覺的無趣,便離去了,多的是時間發難,不急於一時。


    一行人緩緩朝著其他方向走去,有人高聲笑語,氣概極為豪邁,似乎並未將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白青神色平靜的望著這一切,有的鵬族人溫爾文雅,風度翩翩,如是凡塵之中的那些讀書人般。


    而鵬族之中的女子儀態雍容,笑顏如花。


    那名鵬族的中年則是走向荒域神山主事的那名長老,而在他身後則是一位麵若冠玉的俊俏公子,手中捏著一柄折扇。


    這折扇可不是什麽裝飾品,而是一柄極品寶器,行走間器宇軒昂,氣度不凡。


    一群鵬族的男子,大多是龍驤虎步,顧盼神輝間,將周圍的荒域神山強者一一看著眼中。


    而那些鵬族的女子,皆是姿色氣度不俗。


    這一行人皆是雙目精光閃爍,氣勢淩人,修為自然也不差。


    再往後,那便是一些年輕一輩的天驕,隻是這些天驕在天驕大會之上並未見過,想來也是近期才破封而出的,目光之中多半是瞧不上荒域神山之上的妖族。


    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機就這麽擴散開來,雖然僅僅隻是在相互交流,但是那種刀光劍影,已經在無形之中激發了出來。


    那荒古神山為首的長老帶著一行人向上麵走去,白青自然也是在其中。


    白青很是好奇,這般是為何,雙方這是要去神山之巔切磋一番嗎?


    越是往上,道路就越是狹窄,一行人得有三十多人,簇擁在那狹窄的山路之上,唯有到了最上方,路才能寬闊一些。


    看著腳下的道路擁擠無比,白青隻能是暫時停下,他不能化為人形是一迴事,也不想去湊熱鬧,後麵再上去就行了。


    鵬族的人先後走上了上方,到達的寬闊的道路之上,其他的人艘是各自占據一方,對於不能化身人形的白青,大多隻是撇了一眼,便不再去放在心上。


    一頭能被安排在妖神殿的狼妖,竟然被他們這般排擠,也沒有生氣,難道真的是一個沒有實力的家夥?


    唯有那些荒域神山的妖族弟子,在見道白青的時候,視線與腳步一一停留行禮,似乎在等待白青繼續往上走。


    隻是白青與其視線交匯之後,便隻是微微點頭,示意他們繼續往上。


    荒域神山的妖族點頭致意,便繼續向上而去,他們都知曉白青的身份,但是白青能否知曉他們的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他們是不敢不敬,就是鵬族那些高傲的家夥,要是觸怒了這位的黴頭,恐怕沒什麽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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