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破爛的老人嗤笑不已。


    取下腰間的的葫蘆,仰頭灌了一口酒,道:“風景是好,可惜嘍,過不了多久此地也會烏煙瘴氣彌漫,臭不可聞。”


    “你們隨便怎麽鬥,我就是來看看而已,我可沒心思跟你們玩,隻要別來招惹老頭子我,什麽都好說。”


    老人向山頂走去,也不管儒衫男子是否聽見了他的話語。


    “若是這世間的讀書人都隻是純粹的讀書人,那該多好啊!”


    儒衫男子自是聽到了,微不可聞的歎息聲在山林間響起。


    老人乃是道家人宗的一位神仙,實力在他們這些百宗大家之中也算是頂尖的一小撮,乃是中五境的渡神境,在這昆侖神洲北域,人宗這一支分支逍遙門,就是這老人的跟腳。


    而儒衫男子則是儒家聽訶觀的人,乃是其中三位說書人之中的第二位,一身修為也同樣是渡神境。


    倒是奇怪法家的人暫時並未出現,儒衫男子倒是很想見見那位法家前來的人,畢竟算計了他一位弟子,雖然是妖,但也同樣是他的學生弟子。


    儒家是出了一些與規矩背道而馳的人,但他絕不是那一個,他的弟子也不是,書中的道理雖然是死的,但也是活的。


    既然你們喜歡鑽空子行事,那麽,我就按照規矩來辦事,弟子被你們廢了,我這當先生的,總的為他做點什麽。


    ————


    清河郡,城隍廟。


    一道常人看不見的金光掠過,向城隍廟的後麵而去。


    河流旁,一位錦鯉綢衣的男子正在河流邊上漫步,忽然一道若隱若現的中年男人浮現了出來。


    “李大人倒是好雅興啊,何時舍得來這窮鄉僻壤了。”中年男人笑嗬嗬的說道。


    李姓男子不怒自威,笑罵道:“恁是煩人,他大爺的烏龜王八蛋,這偌大清河郡也就這裏還清淨兩分了,就喊你來敘敘舊。”


    “堂堂兵部尚書侍郎,竟然也會罵人咧。”中年男人調笑道,目光落在河流之上。


    李姓男子笑嗬嗬的說道:“你好歹也是一方神明了,怎麽?就不關心那山上事?倒是關心起我會不會罵人。”


    中年男人嗤笑一聲,道:“李大人,您是覺得我能幹涉他們山上那些仙人的事情,還是想要來套我的話呢?”


    李姓男子收斂起了那玩笑的神色,正色道:“甘大人,你曾經乃是我古槐國的一方大員,我希望你能以古槐國的利益為重。”


    ”怎麽,廟堂之上有指示?”中年男人雙眼微眯。


    對於古槐國近來的事情,他當然是知道的,現在各方都在暗中有布局,就是不知道這些人的局準備從哪裏開始。


    現在這兵部侍郎看似客客氣氣,要他以古槐國利益為重,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語,其中的含義倒是頗深。


    看來不隻是那山上仙人在博弈啊,這廟堂亦有人在相互對局呀。


    他笑道:“李大人此番話語是何意?可否詳解?”


    兵部侍郎道:“此事關係道我古槐國未來的國運,山上之人已經明確的表示了他們的意圖,想要爭這百年道統,而你是當初儒家與陛下敕封的神祗,但是如今已經到了變革的時候,我希望你能重新站隊。”


    中年男子麵色一沉,道:“這是你李大人的意思,還是上麵的意思。”


    李姓男子揮了揮衣袖,道:“有什麽關係嗎?儒家教義固然是不錯,但是還不足以施展出古槐國的抱負,而唯有忍痛變革,才是我古槐國未來要走的路。”


    “看來李大人心中已經是有了計較了,但是此事我尚不能摻和,我現在不過是一方城隍爺而已,不是你口中的神仙,廟堂上的事還真不是我能決定的。”


    “所以,李大人,你就莫要再為難我了,我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現在再想死也是難了,不過你李大人想要我變成孤魂野鬼也就是揮揮手的事情,又何必來難為我呢?”中年男子笑嗬嗬的說道。


    那兵部侍郎沒有接話,隻是在前麵不緊不慢的走著,望著河麵,莫名其妙的說道:“甘大人,你看,那河麵之上看似風平浪靜,可那河底卻是暗潮湧動。”


    中年男子笑著搖頭,道理他都懂,但是如今的他,對於廟堂之事還真就提不起什麽興趣,至於兵部侍郎口中的站隊一事,他壓根就懶得去想。


    他現在就想守著這清河郡縣,看著城中百姓安居樂業就滿足了,再不濟,拿點香火錢去買點小酒喝喝,也是不錯的,至於高居廟堂的人在想些什麽,他懶得去理會。


    這些日子,一些生麵孔陸陸續續的走進了郡縣中,這一切他都看在眼中,但是他這位城隍廟的小神,哪能與山上人相提並論,要是惹得人家一個不痛快,自己的金身估計就要不保嘍。


    所以啊,還是安安分分的守好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來的實在。


    什麽大義,什麽忠誠,那都是活著時候的事兒了,現在,他可不想再摻和進去,就一個字,累!


    ————


    祭城外,一輛駟馬車架向城門行駛而來。


    時間剛剛好,太陽剛剛落山,車架就到了城門口。


    祿聞撩開簾子,看著祭城,笑道:“嘖嘖,終於到了,這趕了一個禮拜的路,終於是到了人多的地方了啊。”


    “管家,去找一處客棧,咱們今晚就在這裏歇息腳,明天再趕路吧。”祿聞對著那中年管家喊道。


    “好嘞,公子!”中年管家將通關文牒交給手中的士兵,便驅車向城中趕去。


    管家尋得一家客棧,將眾人引進了客棧之中,要了幾間客房。


    在夏子羽他們進入客棧之時,秦紅伊也醒了過來,看著周圍人的眼神,還是有些怯怯的。


    以前在心中留下的創傷看來不是那麽容易消除的,夏子羽輕聲安撫著秦紅伊,讓她不要害怕。


    管家向掌櫃的要了一桌子的酒食,祿聞大大咧咧的走到一張客桌前坐下,望著陸陸續續端上來的酒菜。


    笑罵道:“大爺的,這兩年小爺的嘴都快淡出鳥來了,今天終於是可以好好吃上一頓了。”


    “夏公子,你是不知道,道家還真就不是誰都能呆的地兒,一個禮拜你不一定能看見葷腥,不是可以飲酒,老子早他娘的跑了,誰還受那個罪。”


    夏子羽笑了笑道:“看來你心中對你那宗門的怨氣還不小呢?”


    “怨氣談不上,就是不讓人沾葷腥有些難受,像我這樣的公子哥,有幾個能受的了那等氣,也就是還有一個不靠譜的先生,還能湊合著,不然那日子,不說也罷。”


    “來,喝酒吃肉,痛快!”祿聞痛飲了兩大碗酒,大口的吃著菜,一點沒有仙人風範。


    秦紅伊小小的身軀站在夏子羽腿上,伸著筷子夾菜,就是手短了一些,有些菜吃不到,小嘴嘟起來,可愛極了。


    “夏公子,這麽可愛的妹妹,也就隻有你這樣的公子才能當他的哥哥了,還能帶她出來遊山玩水,要是其他的世家,早就讓他去學什麽大家禮儀了,也好將來能嫁個好人家。”祿聞含糊不清的說道。


    夏子羽笑了笑,耐心的替秦紅伊夾菜,道:“隻要她過得開心就好,什麽禮儀不禮儀的,我不在乎,我在乎的隻是她的心性,莫要走上歧途就好。”


    “至於那嫁個什麽好人家,我妹妹長大了什麽天驕還不是任她挑的。”


    祿聞突然有些羨慕嫉妒那可愛的小姑娘了,有一個如此嗬護她的哥哥,而且一大一小怎麽看都令人賞心悅目,也不知道怎樣的人家能誕下這般皮囊的公子小姐。


    突然,門口走進來三個背負長劍的江湖人士,衣衫各異,裝束皆是不同。


    “掌櫃的,來個十斤八斤的酒水,再來十斤醬牛肉,來幾盤涼食。”一個魁梧大漢喊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掌櫃的吆喝了一聲。


    客棧裏的人都被三人吸引了過去,三人身上都有著濃濃的江湖氣,眉宇間還有濃濃的戾氣。


    其中一人麵上還有一條猙獰的傷疤,看起來格外滲人,秦紅伊看了一眼,便將身軀縮在夏子羽的懷中。


    祿聞瞬間麵色就陰沉了下來,夏子羽也是一樣,兩人對視了一眼,皆是頷首。


    剛進來的這三人身上有著濃烈的血腥味,顯然是剛殺過人,而且還不少。


    青庚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迴頭繼續喝酒,懶得理會。


    祿聞小聲說道:“三個下五境的散修,而且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麽好人嘛,身上血腥味如此之重,想來是殺了不少人。”


    管家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公子,夏公子,咱們就不要插手這些閑事了,咱們吃完就上樓休息吧!”


    “知道了,你真是掃興嘞,我不是給夏公子講述一下這江湖事麽?再說了,我不就說兩句話嗎?他們還敢來殺我不成?可笑!”祿聞嗤之以鼻。


    夏子羽隻是笑著說沒事,就不再去關注那三人,畢竟這世上殺人越貨的事多了去了,再者說這三人也不一定就是惡人,妄自非議人家總是不好的。


    “大哥,那條水渠中的東西究竟是什麽,殺了那麽多人,我們今天收的屍體都有七八具了吧?”一個略微黝黑的男子開口道。


    “別說話,趕緊喝點酒壓壓驚,真他娘的邪門了,也不知道是什麽邪物在那裏作祟,別把我們三兄弟搭進去就好。”臉上有刀疤的漢子甕聲道。


    “大哥,我覺我們還是遠離此處比較好,我感覺過不了多久整個祭城都會遭難,雖然今天我們從那裏殺出來了,但是保不齊會被那邪物盯上。”魁梧大漢沉著臉說道,猛灌了一大碗酒。


    “官府開鑿水渠,應該都是有仙師看過風水運勢的,可怎會出現這等怪事呢?刀疤漢子搖搖頭道。


    “切,恁奶奶的,這群屍餐素位的官員,估計那請仙師勘察的錢財都被中飽私囊了吧,倒是白白害了那麽多條人命。”


    “比起我們這種惡人還要可惡,奶奶的,真是不爽,雖然咱們也殺了不少人,但是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手段,真是令人膽寒。”黝黑男子惡狠狠的說道。


    夏子羽輕聲道:“青庚,我們之前去那個村子尋路的時候,那位老人是不是說村中的年輕人被征召前來開鑿水渠了?”


    青庚淡然的點著頭,道:“是!”


    “你想去看看?”


    夏子羽頷首道:“遇上了總是要去瞅一眼的吧?”


    “就知道你小子是個不安分的主,也罷,吃好了,就走一趟!”青庚笑道。


    祿聞瞬間就來了興致,道:“夏公子,你們這是......”


    那表情簡直不要太好笑,明擺著也想要去湊合一番,但那姓梁的管家瞬間就慌神了,道:“公子,你們就不要插手這些事了,說不得到時候會沾染上什麽大麻煩!”


    夏子羽知道他的擔心,道:“管家先生,你就放心吧,我們自有分寸的!”


    說完,他將秦紅伊交給了青庚,向那三位粗魯的漢子走去。


    三個漢子看著他,道:“娘咧,好生俊俏的男人,不注意都以為是女人嘞!”


    夏子羽笑著坐下,道:“三位老哥,可否細說一番你們遇到的事情?”


    魁梧大漢目露兇光的看著他,道:“小子,怎麽著,想要找我們三兄弟麻煩不成?”


    “二弟,不得無禮!”刀疤漢子輕喝道。


    “這位小兄弟是想打聽什麽消息?”


    夏子羽笑了笑,將一枚銀錠放在桌麵上,道:“我想要知道那處水渠之事!”


    “說清楚了,這枚銀錠就是你們的,說不清楚的話,我就隻能尋找其他人了。”


    黝黑漢子欲言又止,望了望自己的兩位哥哥,很想開口。


    刀疤漢子,看了一眼銀錠又看了一眼夏子羽,咧嘴笑道:“恁娘的,也是個不怕死的富家公子哥,罷了,就說與你聽聽吧。”


    “在這城外的東麵十裏路的樣子,那裏有一處山腳,官府想要在那裏開出一條水道,但是動工至今,死傷了不少人,甚至都已經驚動了廟堂上麵的人。”


    “可是沒什麽卵用,每天仍舊是在死人,可是那官府的人也不叫停,反而是尋了一些江湖人去收屍,你說收屍就收屍嘛。”


    “鬼知道那些死去的人竟然還會複活,而且已經沒有了靈智,就開始殺人,見人就殺,江湖人也被殺了不少,重點是這些鬼東西還不知道疼。”


    “除非是將之大卸八塊,或者是直接將頭顱砍下來,才能阻止他們行動,你說這是怎麽迴事嘛?”


    夏子羽越聽越是驚,這種情況一般都是被控製了,靈智都被吞噬了,那山腳肯定是有什麽東西作祟無疑,可是官府的人為什麽不停下來了,反而繼續派人去送死。


    夏子羽繼續問道:“難道就沒有所謂的仙人下來處理這些事情?”


    黝黑漢子終於是忍不住了,道:“恁他娘的,什麽狗屁仙人,一群道貌岸然的玩意兒,就是來看了一下便走了,說是布下了什麽法陣,讓官府的人隻管動工。”


    “可是才過去兩天,那裏就又開始死人了,而且死的人越來越多,都不知道怎麽著就是死了,太嚇人了,公子,我說你們啊,趕緊離開吧,這個小城搞不好都有大難嘍。”


    夏子羽眉頭緊蹙,這些事按道理來說,官府是肯定要管的,可是就這麽放任下去,還在向外麵招人來挺坑,是個人都知道有問題,但這是為了什麽呢?


    “謝謝三位大哥解惑!”夏子羽將銀錠給了他們,迴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青庚什麽也沒說,剛才的對話他都聽見了,祿聞湊過來問道:“夏公子,怎麽樣?”


    夏子羽道:“這件事很危險,你確定要跟我們去?”


    祿聞昂起腦袋道:“當然要去了,畢竟這種行俠仗義的事怎麽可能少的了我呢,這裏也算是我老子的管轄範圍,要是出了事,他是要擔責任的。”


    “雖然是有些看不慣他一副自以為是的模樣,可好歹是我老子,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出事吧!”


    夏子羽笑著點頭,與他碰了一杯酒,決定吃完這頓飯就去看一看,旁邊那姓梁的管家愁眉苦臉的,感覺魂都丟了,可他實在是拿自家這公子沒有辦法。


    ————


    縣衙之中,身穿官服的老者望著自家牆上的一幅邪異的畫,陰森森的笑著。


    在牆上掛著的是一幅畫著惡魔的畫卷,滿麵獠牙,麵孔猙獰,那渾身上下都布滿了鮮紅的鱗片。


    老者笑著笑著,身影就消失在房間之中,出現在一處尚未開鑿完全的水渠旁。


    口中說著奇怪的言語,那嘶啞的聲音就像是從九幽而來的惡魔一般。


    在那水渠之中,竟然彌漫著無數的液體,乍一眼看去,全是通紅的血液在流動,在那血液之下,似乎正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孕育而生。


    “嗬嗬,終於要出來了,該死的世界,竟然鎮壓了我數千萬年歲月,遲早毀了你!”


    老者自言自語道,雙眼綻放邪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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