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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墨黑,又一個黑夜不約而至,明日就是林莫出殯的日子,坐在隔壁偏殿的宇薇忍不住站了起來,她悄悄地走到門口,向外張望,過了明日林莫就要被葬到那遙遠的海底墓地,她真的好想去看看林莫。


    “姑娘,休息會吧!您再這麽熬下去身體會垮掉的!”青絮拿了一件外衣搭在宇薇身上,雖然六月的夜晚溫暖宜人,可是她卻總看到姑娘在瑟瑟發抖,林莫死了以後,她就一直守在這裏不眠不休,一張小臉已是一片煞白,再這樣下去,可怎麽是好?


    宇薇輕輕地搖了搖頭,一想到自己永遠也見不到林莫,她的心就揪著生疼,抬眼望向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她的眼底也倒映著漆黑的影子,一直蔓延到她的心裏,她呆呆地靠在門上,好似融入了無盡的黑暗,偶爾有一聲鳥啼,提醒著她還尚在人間。


    “小薇,吃點東西吧!”大世子拎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小薇已經兩天沒好好吃東西了,他特意跑迴世子府,讓宇薇最喜歡的廚子給她煲了一碗燕窩湯。


    宇薇微微彎了下唇角,捂著心口慢慢地走迴去,坐到緊貼著牆壁放置的座椅上,牆壁上空落落的,白色的牆壁在射燈的映照下發出如熒光般的灰白,宇薇蜷縮在座椅裏,眼睛緊盯著眼前的香燭,她與跳動的燭火相望,眼睛浮起一層濃濃的雲霧,雲霧從眼底溢出,化成一行熱淚,任性的從她的眼角滑落。


    從林莫在她的懷裏離世後,她就似掉了魂一樣成天的呆坐在這裏,她知道大世子真心對她好,可是她總覺得跟大世子沒有那種愛人甚至朋友的激情,就似地表和地心,雖然都在地球,但兩處相隔又何止萬裏。


    大世子心疼的看著一臉淡然的宇薇,就似看著一朵將要凋零的冰蓮,他能感覺到宇薇內心的絕望,在宇薇向郡主揮出手中的匕首時,他就已經明白,宇薇已經放棄了在地心活著的欲望。


    宇薇清冷的靠牆坐著,仿佛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她任由著燈光將她的影子拉長,好像一個寂寥的靈魂。


    “世子妃殿下!”一臉和藹的尚管家不知何時從外麵走了進來,他略弓著身,站在宇薇的麵前不急不緩地說道:“王上叫老奴特來轉告世子妃殿下,郡主殿下已被王上關了起來,一日兩餐,不許侍女陪伴,隻能抄經懺悔,還有林莫一家已去正殿領旨,如果世子妃殿下想去跟林莫告別,現在是個機會!”


    宇薇聽到便從座椅上彈了起來,她感激的看了看尚管家,就快速向隔壁走去,青絮急忙小跑著追了過去。


    一個大理石的石棺擺在側庭的正中央,一束束鮮花在石棺旁圍繞,石棺前的香案上擺著一個紅褐色的香爐,香爐裏的香正嫋嫋的燃燒著。


    宇薇顧不得上香,幾步便跨到石棺前麵,顫抖著揭開了蓋在林莫臉上的白布,林莫滿臉安詳的熟睡著,一如昨日。


    宇薇伸出手無限憐愛的撫摸著林莫的臉龐,眼中盡是追憶,這個曾經跟隨在自己身邊保護著自己的男子,此時卻躺在她的眼前,隻是隔著這一層冰涼,就似隔了望不到邊的天涯。


    是什麽在她的心中悄悄唿喚?是什麽在她的胸中不停撞擊?不舍,是千般萬般的不舍,這一別不知何時相見,淚水撲簌簌的落在林莫安靜地臉龐上,就似一粒粒珍珠,在林莫的臉上滾動、滑落……


    “宇薇,別哭!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她好似又聽到了林莫的柔情暖語,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微微笑了起來,林莫最喜歡看她笑,她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麵留給林莫。


    她又想起了林莫送給她的槐樹花,滿屋滿床的槐樹花,清香繚繞如入夢中,她又想起了林莫陪著她讀書的情景


    一杯檸檬味的奶茶遞到她的麵前,她輕輕接過,衝著林莫淡淡一笑,這就是她送給林莫最好的獎勵!


    宇薇沉浸在與林莫的迴憶中,哭一會、笑一會,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跟著在外麵守候的大世子踉踉蹌蹌地走迴了隔壁,她麻木的坐迴原處,腦海中還縈繞著林莫那揮不去的聲音和笑容……


    天灰蒙蒙的,窗外的雨在灰暗的天色中如絲飄落,大世子和小西陪著宇薇去給林莫送行,王上特準給林莫舉行最高級別的葬禮,因此前來送葬的人很多,並不像他走時那樣孤單。


    可是這樣的安排又有何用?殺人者終是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一陣大風突然刮起,隻不過刹那功夫,天空就變得如墨池般的深沉,隨著幾聲雷鳴,大雨如傾盆般灑了下來,如無端的愁緒彌漫了心扉,似乎那暴雨不但濕了地還失了她的心。


    她在大世子的攙扶下登上了為林莫送葬的潛艇,上次的她充滿了好奇和雀躍,而這一次卻神情悲切、滿臉憔悴,隨行同去的王族貴胄正一臉閑適的在船上來迴走動,對於他們來說,林莫的逝去就像熄滅了一盞蒼穹的角燈,是那樣的無關痛癢。


    她突然痛恨起王上,痛恨起王上的華而不實,難怪王上會天天沉迷在那個玫瑰花圃,也不知做了多少愧對情人的往事。


    機械臂抓著林莫的棺木放向海底墓地時,她率先走到倉口,第一個跳了下去,歪歪扭扭的氣泡裹著她嬌弱的身體直墜入黑黑的水底。她快速的向林莫的墓地走去,很快就停在了林莫的石棺前。


    大世子緊隨著她走了過去,眼神定在宇薇蒼白的臉頰上,氣泡裏的宇薇目光迷離,淒美的笑著,就似圍繞在石棺上五彩的珊瑚,清冷而豔麗。


    宇薇暗暗的握緊了手,指甲深深的陷入肉裏,轉身便看見了大世子滿臉的擔憂之色,她咬緊了牙關,控製著自己發抖的身軀,毅然決然地向潛艇走去。


    迴到船艙,她像泄了氣的皮球般,渾身癱軟在寬大的沙發裏,這一去一迴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一陣汽笛聲傳來,這是和林莫最後的告別,宇薇淚眼婆娑的看著船艙裏的燭火,好似看著林莫朦朧的臉頰。


    “宇薇,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


    林莫的聲音再次縈繞在宇薇的耳邊,宇薇微微一笑,就似六月盛開的薔薇,可是嬌豔中卻掩不住對風吹雨打的厭倦。


    林莫已徹徹底底的離開了她,相伴了八年,如影子般陪在她身邊的林莫再也迴不來了。想到這裏,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如斷線般順著她的臉頰滾落下來。


    宇薇慢慢閉上眼睛,她仿佛聽到了輕輕的開門聲,她不願意被人打擾,她隻想就這樣靜靜地去感受生命離去時的悲涼。


    傍晚時分,他們迴到了世子府,早有林管家在門口等候,宇薇看到熟悉的世子府,心頭盡是酸楚,這就是林莫在地心為她費盡心機安排的歸宿,可是此時卻物是人非,現在她成為了這裏的女主人,而他卻永遠留在了漆黑的海底。


    一陣眩暈從她的頭頂漫到腳底,宇薇搖晃著倒了下去。


    “小薇!”


    “漂亮姐姐!”


    “世子妃殿下!”


    她隻覺得自己被一個有力的臂膀環抱起來,一絲腥味在口中蔓延,無盡的黑暗隨後便向她湧來。


    宇薇這一倒便沒有起來,大世子整日裏憂心忡忡、府裏的太醫也滿麵愁容,誰都知道宇薇這一病是三分實病七分心病,但誰也不敢說破,隻能每天煮藥,煲湯。


    一個月下來,宇薇不僅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反而是更加的消瘦無力了。無奈之下,大世子把小西安排在了宇薇的臥房,他想借著宇薇對小西的那種似母愛般的憐愛,喚起宇薇求生的欲望。


    小西不負眾望的在宇薇身邊聒噪不休,他不僅陪在宇薇身邊寸步不離,還想盡辦法逗宇薇開心,宇薇也不忍無視他的好意,每每等他講完趣事一臉期待的看著宇薇時,宇薇都會敷衍地摸下他的頭頂。


    但沒過多久,小西也跟著焦急起來,因為漂亮姐姐臉上再也沒有了如陽光般慈愛的笑容,而且眼中難隱刻骨銘心的傷痛,他一看到就咬牙切齒,都是他那個心如毒蠍的姐姐,不僅害了林莫的性命,還傷透了漂亮姐姐的心。


    ……


    七月了,院子裏的紫薇樹開的燦爛如火,宇薇在小西的幫助下慢慢地移動著輕飄飄的身體。


    盛夏綠遮掩,此花紅滿堂。


    紫薇樹的花冠很大,似一個大的花球,像鹿角似的枝杈淩亂的伸展著,賦予了生命的靈動,一簇簇紅彤彤的紫薇花壓在細細的枝頭,和風吹過,紫薇花也隨著枝杈輕輕搖擺。


    但這火紅的紫薇花卻使宇薇感到一種淡淡的憂傷,好似親人離別的不舍,又似失去朋友的哀傷,難道紫薇花也懂得她的傷痛嗎?


    宇薇心頭一悸,林莫走了一個月了,若水腹中的胎兒已經七個月了,不知道若水現在怎麽樣?


    她一直想去看看若水,但是她不敢去,她怕若水會像仇人一樣的去看她,如果沒有她,林莫就不會死,如果沒有她,那個孩子就會有個愛他的父親。


    宇薇緩緩搖了搖頭,眼中閃爍著無法言表的悲哀,她晃晃悠悠的向石床走去,瘦弱的身體就如一片飄在湖上的落葉,雖然隨著水流飄蕩,但終是找不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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