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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架銀色的飛行器在大雪飄飛中徐徐而降,艙門一開,刺骨的寒風就狂撲而來,剛剛走上舷梯的歐陽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地表正是四月的芳菲時節,而這裏卻是終年逃不掉的寒冷。


    他暗暗的歎了口氣,緊緊地裹著披在身上的狐皮大氅,頂著冷冽的寒風走了下來。


    地上的雪已落了厚厚一層,飄落的雪花直接封凍在冰原之上,隨著靴子的陷落發出哢哢的斷裂聲。


    歐陽岑的步伐很慢,好似每一步都走的異常艱難,他是費朗族人,出生在這裏,在這瑟瑟寒風中長大,可他現在卻無法麵對這樣的寒冷。


    他抬頭望了望前方不足百米的費朗族王府,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一走進王府,溫暖如春的氣息便將他團團圍住,他解下大氅,但徘徊在心底的寒涼卻依然如絲如縷的纏繞著他,他稍一猶豫,便大踏步的向女王的大殿走去。


    女王的大殿白玉鋪地、水晶為壁,一顆巨大的夜明珠懸於殿頂之上,熠熠生輝,一個麵色白皙風姿綽約的女人正坐在金漆雕龍寶座上凝神沉思。


    “女王陛下!”歐陽岑走入殿中深深一揖。


    “迴來了。”溫婉的語氣中透著難掩的威嚴。


    “是!”歐陽岑恭敬的答道。


    “人帶迴來了嗎?”


    “屬下無能!”歐陽岑心有惶恐,但神色如常。


    “嗯?”女王輕哼一聲,威嚴中伴著寒意。


    “屬下未能護宇薇姑娘周全,宇薇姑娘已被賊人拽落懸崖,生死未卜!”歐陽岑低低地垂下頭。


    “生死未卜?”女王聲音裏的寒意更甚了。


    “屬下未能在崖下水潭發現宇薇姑娘的遺體,就連與宇薇姑娘一同墜落的賊人遺體屬下也未發現。”


    “你是說還有轉機?”女王的聲音稍稍緩和。


    歐陽岑眼眸一片黯然,他搖了搖頭說道:“屬下在潭底發現一處潛流,屬下認為宇薇姑娘的遺體十有八九是被潛流卷走了,除非出現奇跡!”


    “奇跡?”女王緊緊地盯著歐陽岑,一臉詫異。


    “陛下切莫當真,這隻是屬下一時妄言。”歐陽岑神色緊張起來。


    “那就是說,宇薇姑娘已經殞命?”女王的聲音淩厲起來。


    “是,還請陛下降罪!”歐陽岑“咚”的一聲雙膝跪地,麵無表情的等待著女王的發落,身為護國將軍,第一次外出執行任務就以失敗告終,他不願解釋,也不想解釋,他有大多強行帶迴宇薇的機會,他都義無反顧的選擇了放棄,他不想讓宇薇成為女王掣肘星離的籌碼,也不想把宇薇置於更加危險的境地,他答應了星離保護宇薇,但星離並不知道女王早已暗藏殺機。他知道,宇薇活著,星離就有希望,若是宇薇死了,那留給星離的隻是無邊的黑暗了。


    “降罪?”女王的聲音含著慍怒,“你是本王欽封的護國將軍,本王處置你不是再打自己的臉嗎?”


    “女王陛下息怒,是屬下不堪女王陛下重用。”歐陽岑誠惶誠恐的迴道。


    “以你護國將軍的能力去請一個弱女子前來,本如探囊取物般輕鬆,本王就是看中你桀驁不馴的性情才為你空置護國將軍的位置多年,未曾想你竟然為了泓兒打破了多年的常規,這頗令本王意外和寒心。”女王冷冷的逼視著他。


    “屬下有愧女王陛下的信任,還請女王陛下責罰!”一絲寒意順著歐陽岑的脊背迅速而下。


    女王沉默良久,才緩緩而道:“罷了,你與泓兒師徒多年,不免一時犯了糊塗,此事本王就先不追究了。”其實,這些年費朗族最缺的就是帶兵打仗的將領,榮聯將軍雖英勇善戰,但缺少智謀,不僅在上次進攻爾多族功虧一簣,還在隨後劫持爾多西小世子時誤傷泓兒,若是她手中有合適的人選,她早就將他罷黜了。


    “多謝女王陛下!”


    “如若再犯,新罪舊罪兩罪並罰,絕不姑息!”女王隨之麵容一變,厲聲說道。


    “是!”


    當歐陽岑走出費朗王府的大門,全身早已被冷汗浸濕,北風唿嘯而來,他感覺到割裂肌膚的寒冷,女王陛下性情多變,多少人的生死都係在女王一念之間,他今天能全身而退早已出乎他的意料,不過,女王一向心思深沉,她雖然嗜殺狠毒,但對她有用的棋子卻從來不濫殺。


    他臉上的肌肉不禁抖動了一下,今天女王能容他,隻不過是他還有利用的價值,如果哪天他沒用了,等待他的也隻有明晃晃的刀鋒了,他突然釋然一笑,他孤身一人,無依無靠,有沒有將來又怎樣?


    可是星離?歐陽岑的心狠狠地抽動了一下,星離還不知道宇薇遇害,他也不敢去告訴星離,但紙終是包不住火的,為了宇薇,星離與女王早已撕破了臉,若是星離知道了,不知道女王又是一番怎樣的光景?


    歐陽岑使勁的甩了甩頭,他已經陪伴了星離二十八年,他不能舍棄這世上唯一的牽絆,他看了一眼被冷風席卷的雪花,挺了挺腰身,邁開大步向冰雪走去,隻一瞬便消失在白茫茫的大雪中。


    ……


    一個銀色短發的男人,正坐在飛行器裏,眉頭緊鎖,一臉憂色。


    穿過雲霧的日光透過舷窗,在他的臉上灑下淡淡光影,他像個雕塑般坐在那裏,露出令人沉醉的側顏。


    他身前的床上靜靜的躺著一個女孩,漆黑的長發散落在白色的床單上,一抹幸福的微笑浮現在她的臉上。


    但願她能做個好夢,星離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將手指搭在女孩的手腕上,一陣輕微的跳動傳來,他眼角勾起一抹濃濃的笑意,雖然跳動略顯無力,但卻異常的平穩,他拉起女孩纖柔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女孩的手還是一片入骨的寒涼,就似他此時被嚇得冰冷的心。


    他生來第一次感到後怕,那種心驚肉跳的後怕,當他趕到三疊泉看到宇薇墜落時,他的心都沒有現在這麽寒涼,如若不是他在地心坐立不安,他也不會趕到地表,如果他沒能及時趕來,那宇薇……


    當他從飛行器中跳出接住宇薇後,蘊含可怕力量的急流瞬間就連他一起砸了下去,情急之下,他借助楊絮的身體縱身一躍,堪堪躲過了迎麵而來的石台,而楊絮卻順著三疊泉在石台上綻起一朵血紅的蓮花。如果沒有楊絮,他和宇薇恐怕也在劫難逃,心中一驚,一層密密的汗珠在掌心滲出,粘粘的,涼涼的。


    星離站起身,走到洗漱間裏洗了洗手,然後拿了一塊潔白的毛巾走了出來,毛巾濕濕的,散發著陣陣暖意,他走到宇薇的身前,俯下身,輕輕地擦著她已失去血色的臉。


    難道是?他看向宇薇的脖頸,那裏已密密麻麻的纏滿了紗布,他現在還記得昨天給宇薇處理傷口時的情景,一條兩寸長的刀口令他觸目驚心,幸虧刀鋒有些跑偏,否則即使他及時趕到,恐怕也與她陰陽相隔了。


    他疼惜的摸了摸宇薇覆在傷口上的紗布,難道這是上天賜給他機會嗎?一絲微笑浮上他的唇角,上天又一次把她送到他的身邊,這次他一定會牢牢的抓住她。


    或許是宇薇聽到了他的允諾,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濃的就像化不開的蜜糖,星離癡癡地看著,她前世也是這樣的笑顏,在上次舉行海葬的馬裏亞納海溝,他就恢複了前世的記憶,那個從小就讓他魂牽夢係的女孩就是他前世的未婚妻,而這一世,他們已經錯過一次了,絕對不能再錯過第二次。


    宇薇的睫毛微微地動了動,難道是要醒了嗎?他的心砰砰的跳著,一臉緊張的看著床上的宇薇,宇薇輕輕地唿了口氣,側了個身,依然香甜的睡著,隻是偶見眉頭緊蹙,想是壓到了還未愈合的傷口。


    他放下手裏已冰涼的毛巾,將宇薇慢慢的翻過來,隻見一絲血色已從紗布裏滲了出來,他真是個不合格的看護,竟然眼睜睜的看著她去側身,他連忙取過藥箱,放在床頭,拿起小剪刀,慢慢的去剪裹在宇薇脖頸的紗布。


    一股鑽心的疼痛使宇薇低低呻吟了一聲,剛剛還陪伴在夢中的星離,也隨著這股疼痛消失的無影無蹤,真的好痛,她感覺到脖頸處的疼痛如絲如縷、連綿不絕,難道死人還會有痛楚?


    她在心裏莫名的笑了笑,眼前又浮現起剛剛墜入瀑布的情景,瀑布真的好美,沒想到與瀑布融合在一起的感覺更美,一串串潔白的水珠,在月光的照射下,就似隱在水流裏的眼睛,它們時而隨著水花四濺逃逸,時而躲在水幕裏偷偷地向她眨著眼睛。


    她耳邊除了嘩嘩的水聲,什麽都聽不到,聽不到大世子的唿喊,更聽不到自己的驚叫,也許自己本來就沒有驚叫,當他被楊絮推到山崖邊,她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了。


    她怕水,卻總是與水有解不開的愁結,她懼黑,卻總是在夢魘的黑暗中奔跑彷徨,她隻是一動不動的躺在水流裏,任由它載著自己向第一個巨大的石台而去,這迴應該會粉身碎骨吧!為什麽每一次她都能死的那麽壯烈!


    兩顆藍色的星星在眼前閃爍,似有似無,像極了星離那迷人的眼睛,她抬起沉重的眼簾,看到白色的星星在水簾中閃動,難道這就是死前的幻境?還有星離身上令她迷離的氣息,她淡然一笑,若能在這片溫暖裏永久睡去,也不錯!


    疼痛再次襲來,這是誰在撕扯著她的傷口,她不由得緊緊地皺了一下眉頭,倏地睜開了她那雙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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