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六月初十眨眼便到,今日是極北星的一個少有的共度節日,在南國從古至今稱為惜花節,而在其他地方叫法或有不同,但大致都相似。比如在西方,就把今日稱為聖女節。


    自步莊必離京後,一個曾不顯山漏水的皇子,慢慢浮現在京都,他就是十五爺步於修。以前幾乎沒人聽說過他,但不知為何,在上一次宗人府事件後,大皇子等人被小說家們暗評一翻後,緊接著就出現一些關於步於修的讚美之文。


    其內容大致是其年少時遊學的善舉,例如八年前秀城發生天災,就是當時的步於修暗中撥款,拯救黎民於水火之中,又比如昔年步於修曾親自去邊境斬殺匪寇,獲功卻不報的事跡。總之一些列的文章,表達的意思就是這個十五皇子有仁政之心。


    往常步於修來找步凡塵莫不是暗中通知,而今日他卻一反常態,下午時分親自來到了親王府,和步凡塵約好一起出門賞花,以前是時機不到,如今步執與公孫家都明著接契了,他自然要有所表示。


    因為最近京城暗流湧動的緣故,步凡塵便讓幕姬遊走黑市,收集消息。而被黃浩昀錘煉武基的幕姬,如今也是恢複到四階的修為,然後便壓著境界,隻提升實力,為赤拔做準備。所以今日與步凡塵出現的隻有毫無修為氣息的鎮山,相比起以前,如今的鎮山顯然要老實許遠,這和步幽空的“勸誡”有關。


    親王府正門所在的龍躍街,步於修和一身簡裝的步凡塵,肩並肩悠閑的往那條“花街”而去。


    大半年來,十一歲的步凡塵長的極快,當然也因為東大陸大多數人大都是在十三歲之前長身體的原因,他如今的身高,比之步於修絲毫不矮,儼然像個快成年的小青年。看了一眼身後的鎮山,在看了一眼步於修,眨了眨眼,步凡塵緩緩說道:“十五爺,這是準備和那幾位正麵較量了?”


    步於修精致的臉上浮出一股笑容,不緊不慢的迴道:“父皇離京,龍門升起,魚兒再不漏出水麵,如何去爭那個躍位呢。”


    步凡塵無奈的聳聳肩,道:“十五爺要去躍龍門,偏偏讓我這個十一歲的小子去做那魚餌,做人可難嘞!”


    步於修轉頭饒有深意的看著步凡塵,豁然笑道:“誰敢把我們家塵大爺當做十一歲孩子看,可得倒大黴。再說那魚餌,這可不是強買強賣的買賣啊,不過話說迴來,讓他們知道你已經選了陣營,對你那個暫時活動在黑市的女侍反而是好事,所以十一歲的小夥子,到底是誰在利用誰?心裏沒點數?”


    步凡塵並未反駁,隻是輕輕笑了下,結束這個話題又重新問道:“我隻知道這個惜花節,似乎每三年就有一次,按信息來看,傳承久遠,其中故事倒是知道的很少,既然十五爺叫咱出門,總得給我普及下知識吧。”


    “民間有很多傳聞,其中山上有一則傳說,到是較為廣泛。”步於修若有所思的說道。


    傳聞,很多年前,我們人族有一帝名為無雙,據說其戰力通天,能越階擊神,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震懾住了天外的那個組織,庇護了人族。


    那位無雙大帝幾乎沒有什麽弱點,當然這也是最為恐怖的地方,因為這樣的人幾乎是成神的標準,而那位大帝為了消磨自己的神性,刻意將自己的情欲放大,隨後來到人間尋找伴侶。


    他的無雙是真的無雙,再加上他一心為人族,所以唿聲很高,在他後來遊曆人間的時候,據說他曾情動萬人,其中不管是商女,歌姬,又或是百姓家女,又或是天之嬌女他都曾與其經曆過相當一段長時間的感情。在他眼裏沒有尊卑貴賤之分,他對待每一任感情,對待每一位女子都那麽認真,所以後來修為無雙的他又有了風流無雙的稱號。


    因為他於六月十日登天而去,於星空深處崩滅了諸多神靈,讓人間有了多年的安穩,所以人們就把那位大帝登天的時間規定為極北惜花節。意思是尊重今日的所有女性,感謝那些與無雙大帝有過情感的女子,是她們用真情與珍貴的歲月將無雙大帝的神性剔除,並讓其心念始終牽掛人間。


    雖然傳說不一定可信,但步凡塵還是選擇相信,眼裏有些疑惑,他不解的問道:“是因為那位強者,所以極北星的女性的地位才逐漸提高的吧?


    聽見女性地位一詞,步於修有些異樣,輕輕的點了點頭,迴道:“如果傳說為真,那麽大抵就是如此了。”


    至於為何欲望能消除神性,步凡塵沒有多問,因為葉搏鴻曾說過,七情六欲本就是人性之屬。所以人性增強,那麽神性自然就會弱。


    今日的竟華街格外的熱鬧,因為惜花二字中的花自然是指女人如花,而惜花的意思自然是珍惜了,因為時間久遠的緣故,今日又被女性成為女性節,所以各地的女子都會盛裝出門,展現自我。


    竟華街作為京城第一歌姬之城,今日自然是奢華無比,除了很多目不暇接的節目,今日在這還能見到許多人間盛景,都是樓中的鎮樓之人。


    身為皇子,步於修自然會選擇稚鳳樓,畢竟這裏算得上是竟華城中最奢華,最有意思名聲又最好的地方,名聲最好便指的是賣藝不賣身,與青樓有所差距,雖然規矩嚴格,但隻要是來這,家中主婦多半不會得理不饒人,畢竟這裏以前死過不少人,都是些不情願賣身又被逼迫的女子,她們用生命向世人證明了這裏的規矩。


    稚鳳樓前,掛了兩排大紅的燈籠,今日還特地在門前貼了一對詩句。


    人間稚鳳在閨中,春風卷柔慰君懷。


    步凡塵沒有過多的思量,隻在心裏有個大意,差不多是形容閨中女子與來君的情柔關係。


    樓下夥計都是些眼力界好的散修人士,大致是修行無望,又需要過日子,方才來這。步於修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夥計們自然是熱情相待,不必步於修吩咐,便有人去安排了上好的房間。


    不多時,一名中年男人便急匆匆的趕來了。來人是稚鳳樓的管家,名叫唐龍。見到步於修,唐龍臉上浮出溫和的笑意,還沒走近,就先開口道:“千盼萬盼,總算是把十五爺給盼來了,就知道今個您一定不會缺席。”


    “今日帶小弟來閑玩一番,煩請管家帶路。”步於修沒有過多的客套,笑著迴答道。


    在唐龍的帶領下,步於修和步凡塵走過廊道,往稚鳳樓今日的聚焦地而去。


    步凡塵雖是世子,謹親王府又不窮,但光論裝潢和布置,稚鳳樓卻是比親王府好太多。不用想也知道,此樓的女子估計隻會比樓景更佳,也難怪總有那妻妾成群的老爺,仍舊喜歡流連這煙花之地了。


    步凡塵側眼看了一眼步於修,前者到現在都未曾和他說過今日的計劃,但他知道,今日這裏一定會發生些故事,而且主角極有可能就是自己。畢竟步於修最近頻繁的表現,已經引起了京城的注意,原來的三皇之爭,開始有了變化,這是大皇子和十三爺不願看到的,而且他們也不會讓步於修繼續優異。


    在幾人上樓的過程中,唐龍一直是神色恭敬,並為與兩人過多的客套,人老成精的他,也不會過於附勢來此的皇子,因為他知道那些高位之人,大多數都不喜歡牆頭草。


    稚鳳樓的第九層,是一個擴大的樓層,從遠看,就像是一個圓盤壓在一根大柱子上。顯而易見這樣的結構不是一般建築能完成的,要想讓樓盤立於樓柱而不落,那麽銘刻的符文陣法就不能是凡品了。


    這樣的建築當然是有意義的,因為稚鳳樓的頭牌和諸多紅娘都隻在九層待客,而能來九層的人不僅是金錢得滿足,還得要靠稚鳳樓獨家的信譽度,當然了若是有勢,弄點信譽度也不難。


    稚鳳樓的第九層有自己的名字,名為——雛鳳居。就像鳳鳥築巢一般,稚鳳樓的中央區域是一個麵積萬平的圓形大廳,大廳高有十丈。以大廳為中心,周圍第一圈共三十個房間,每一間都是獨立的,裏麵各種設施應有盡有,第二圈有六十個房間。


    而在第一圈和第二圈之上還有一層,它也屬於第九層,隻有東西南北四個房間。第一圈的房間能很好的看見大廳所有角落,第二圈則隻能通過映像鏡或者掌觀山河的神通看到展廳的景色,但第二圈能看見外麵的景色,第一圈則不能,顯然那複層則是不管內景還是外景都能囊括。


    按照平常,雛鳳廳沒有特展,隻是各家富貴老爺聚集玩樂,認識朋友的地方時,第二圈的房間更貴,但今日是三年一度的惜花節,雛鳳廳將難得有諸豔齊舞的景象,並且在其他地方的優異紅娘,也是會被召迴京都的,那第一圈的價格自是會水漲船高。


    步凡塵第一次來這種煙花之地,除了將廊道上的諸多男女奇遇故事和那奇異銘文烙印在心裏,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到了第九層,步凡塵見唐龍的臉上浮出了一股擔憂的神色,也不見其說什麽,踏步往正南方那間複層走去。


    步於修顯然也看出唐龍的意圖,臉上浮出了不悅的神色,停下腳步,聲音稍大又略帶怒氣的道:“唐管家,你這是何意,難不成幾日不見,你就忘了我的規矩?”


    唐龍起先的擔憂出現,看步於修的強硬態度,就知道他不會改變習慣去正南的歸鳳居,知道今日這事怕是不會輕易了之。臉上恭敬和惶恐之色漸濃,將頭降得更低,不敢直平視步於修,緊張的說道:“十五爺,屬下豈敢忘記您的規矩,隻是那正北的鳳起居已經被人定下了,稚鳳樓也與那位主子說過,不說還好,說了那位主子就更篤定要那鳳起居了,小店勢力單薄實在不敢得罪您們,當然知道十五爺一定會來,那歸鳳居稚鳳樓都堅決沒有訂出去。還請十五爺息怒”


    步於修眉頭一皺,眼神微凝,冷冷笑道:“哦豁,還有這種事,挺有意思的哈。”


    兩人對話的聲音並不小,周圍有不少人聽到,也有不少房間主人正觀察著大廳的動向。


    步於修的話音剛落,位於最北方,步於修最喜歡的那個房間,便打開了房門。共有三個人影走出,為首的是已經痊愈的歩尚信。


    “原來這房間是十五叔叔最喜歡的啊,那是侄兒失禮了,要是知道叔叔對著煙花之地也有特殊的感情,那侄兒是無論無何都不會和叔叔搶的,還望叔叔不要生氣呀!”歩尚信說完,還不忘轉過頭對著一旁那個青年正聲道:“明陽兄,你訂位置前,怎麽就不注意點呢?我十五皇叔可是有為的皇子,我豈敢得罪。”


    那名叫明陽的人,故意裝作驚嚇的樣子,急忙迴道:“是明陽魯莽了,”說完看向步於修,將嗓門提大,說道:“屬下還以為那夥計說的是假話呢,實在是不知道十五爺多年來獨愛這鳳起居,還請十五爺見諒,正好我們也來沒多久,不如我們將這鳳起居讓給十五爺好了,錢十五爺補一半就好。”


    步於修笑了笑,臉色溫和,看不出一分怒意,盯著歩尚信迴道:”欣賞景色而已嘛,侄兒喜歡就好,隻是叔叔要提醒你,今日這人景可是難得,侄兒要管好自家的狗,不要亂吠才行,這吵吵鬧鬧的,我都快分不清是狗仗人勢還是人仗狗勢了。“說完轉頭看向步凡塵,再次說道:”那小弟我們就去那歸鳳居如何。“


    在歩尚信出現那刻,步凡塵就知道事情的發展比他想象的要快,而且根本不用步於修如何說明,他就明白步於修叫他的目的,因為那明陽的全名是公孫明陽,當今左丞相後輩。


    作為黃竟膽時常提名的公孫家,步凡塵想陌生都陌生不起來,人們常說上一輩的恩怨不要帶到下一輩來,但是怎麽可能呢?黃竟膽和父親總不至於去針對公孫家的年輕一輩,但是公孫家的年輕一輩又勢必參與進來,那麽年輕一輩的事情總要落到青年人的頭上的,所以公孫家凡是能調查到的信息,步凡塵早已悉數掌握。


    今日歩尚信帶公孫明陽一起,也是在向世人表態,讓有些還在猶豫的人明白他大皇子一脈的底蘊,既然如此,因為上一次幕姬事情吃了虧的大皇子,本就得罪了步凡塵,當下似乎直接舍棄了招攬步凡塵。這讓步凡塵第一次親身感受到利益二字的重要性。


    步凡塵沒有說話,隻是笑了笑,準備和步於修一起去歸鳳居,在其準備邁步之時,歩尚信換了一種態度,很誠懇的再次開口道:“小王叔,有些事情不像表麵那麽簡單,還希望小王叔不要被人利用才好。”


    雖然選擇了公孫家,但步執其實是不希望親王府參與皇位之爭的,公孫家確實實力雄厚,但步幽空幾十年前的事跡並未淡去,步家麒麟兒也非自封,其心性和天賦實在讓人膽寒,所以他們也不願意得罪這樣一尊勢力。若非謹親王皇級實力不能參與此次爭位,他們又有些得罪步凡塵,步凡塵又沒有明確表態,他們還真不願意選擇公孫家,但有時候,人不得不為眼前的利益做出一些決斷,所以歩尚信這才試圖挑撥離間。


    步凡塵微微皺眉,有些不悅,十一歲的心懷始終有限,他根本不願意和沒有退路的敵人相談甚歡。


    就在步凡塵沒有做出迴應前,與正北歸鳳居相連的梧桐居冒出一股雄厚的聲音。“嗬嗬,皇孫所言極是啊,不要被表麵現象所迷惑,這讓我想起了當年的靜元街事件,要不是左丞相”家傾力相助“,恐怕求仁皇叔的孩子都和你差不多大呢!”步凡塵和步於修向東望去,說話之人正是三皇子——步楊輝。


    他的話一出,步凡塵眯起了雙眼,笑意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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