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火鍋,在藏拙老店處要了塊西瓜,三人就踏上迴家的路途,在經過城主府大門時,步幽空忽然神色一緊,專注的感受著遠處的動靜。注意到步幽空的神色,黃竟膽眼神一凝,緊隨其後他也察覺到遠處傳來的異樣,一旁的瞿福默而不語,專注的等著兩人,以往這種時候,他能做的就是靜默以待,然後奮力殺敵。


    察覺到瞿叔的緊張,步幽空和黃竟膽都同時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是那種事,讓他不必擔心。瞿福見兩人示意自己,隻得慢慢恢複平靜,但見兩人神色並為放鬆,他才陡然意識到可能是小世子那有情況,下意識的就要奔向自家少爺的那座書房。隻見步幽空伸手搭在他的肩上,並神識傳音道:“瞿叔,沒事,不要緊張,那小子沒有安全隱患。”


    其實瞿福是一個心態非常老練的人,不然在那京城之中也爬不到黃家領管的地位,但隨著年齡增長,又處於生命最後階段,導致他已經沒有多少勇氣去麵對晚輩的危機了。


    若說此刻是他被多人圍殺,指不定他還能大笑幾聲,絲毫不懼,但奈何不是。


    在領悟靈力之後,那三篇大字已經被步凡塵吃個精光,本就是經過煉化的靈氣所化之墨,吸收起來自然沒多少障礙。問題是剛剛啟靈的他,吸收那麽多靈氣之後,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處於頓悟狀態的他,也同時被頓悟的熟悉之感,將他遊離的神識拉入夢中。


    而外界的他竟是將整快硯台的靈氣都引入體中。不僅如此,書房裏的陳舊書架,門口處的兩盆靈鬆,還有些許小物件,在他的頓悟道痕下,都主動地吐露著靈息,往步凡塵體內匯聚。


    當靈氣注滿那些個冒著微光的穴竅後,便流淌向四肢百骸,讓他整個人都顯得非常飄逸,靈氣四溢如同滴仙人般。這讓他直接跨過化氣境,並且在廣穴境依舊沒有停止的兆頭。


    原本微小的穴竅藏不住太多的靈氣,這導致靈氣能夠滿溢後繼續運轉,但來到廣穴境後,部分與生俱來的穴竅空間正慢慢的擴大,這讓原本拔境過快的步凡塵終於止住了破境勢頭。


    他何和紅雨不同,若是他在靈修一途沒有沉澱,一旦破境過快便會百害而無一利,比拔毛助長更甚之,指不定就會成為無根之木,日漸枯死。若是元氣枯竭,還不會有性命之憂,可靈氣枯竭是有極大機率帶動靈魂枯萎的,雖然步幽空他們在附近,不會讓他有性命之憂,但打碎靈路,從此不能成為靈修是可能的。


    問題就出於,原本已經停止破境的他,依舊處於頓悟之中。就如同極度口渴之人,在喝了一大碗的水後,明明身體需要的水份已經足夠,但嘴上依舊非常幹渴,所以還會有很大的飲水之欲。對此刻的步凡塵而言,靈氣便是他渴望之物。但書房裏的靈物不是他目前所能撼動的,所以他並不能借此得到大量的靈氣,至於天地裏麵的靈氣,於此刻的他而言,如杯水車薪。


    這是靈修與武修的差異,靈修在破境之時需要大量密集的靈氣,而且要事先準備,而武修隻要不是在元力極度貧瘠的環境下,破境一般都會引來元氣聚集,隻是在貧瘠之地,破境後的戰力和修為會受到影響。當然隻是前期的靈修會有此尷尬,半山以上的修士並不會。


    正當因為靈氣的供給不足,要停止頓悟時,其百會穴處,一股極純極為濃稠的靈氣陡然迸發出來,向他饑渴的身體流去。


    本以為步凡塵就要終止破境的步幽空和黃竟膽皆是因為這股藏在深處的靈氣而皺眉。顯然繼續破境的契機到來,步凡塵的危險又多了幾分,但這時候他們顯然不能插手,隻能靜觀其變。


    黃竟膽腦海中努力的搜索這那些怪癖的信息,似乎想到了什麽般,看著步幽空,沉重的說道:”二哥,凡塵小時候經曆過什麽,為何他體內會有如此精純的靈能。”


    步幽空眼色微凝,想了想步凡塵的經曆,此種狀況應該不是出生時引來的天劫所致,葉大哥又不可能無聊到在一個小輩身體裏埋東西,而且葉大哥是武修,不是靈修,那麽就隻有是他大哥曾經提起的那件事,那就是步凡塵在初入修煉一途時,引來過魂雲,至於更多的葉搏鴻就沒說了。


    步凡塵融魂之事,葉搏鴻自然不會說,因果無常,存在即合理,何須多言。


    步幽空頓了頓,略帶詢問的目光問道:“竟膽,你是靈修,可知魂雲一物。”


    聽見魂雲二字,黃竟膽胸口一陣起伏,靈氣運轉才震住心中起伏之意,沒有答話,反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見黃竟膽沉默,陷入思考,步幽空努力平靜思緒,思量著待會老四要是沒有解決之法,他當如何抉擇。


    似乎有所決斷,黃竟膽眼裏閃出一抹精光,正聲道:”二哥,待會如果事情不對,到了無法挽迴的地步,請你答應我,在我護住他的靈識時,你要震碎他的武膽和體罡。”


    步幽空看向黃竟膽,知道後者已經拿出他最好的辦法,深深的歎了口氣,沉聲道:”真到了那一步,我想尊重他自己的選擇,是選擇放棄靈路還是放棄武膽和體術,都看他。”


    黃竟膽雙眼微紅,緊接著道:“如果放棄靈路,那麽他今後的武修一途,隻會越來越難,我知道他天賦出奇,但你知道那對他意味著什麽嗎?就像明知道那是刺,還偏要往自己心裏紮的感覺。”頓了頓,他又沉聲說道:“而且你可知道,荒籍有雲,凡遇魂雲索命者,非靈路大修士則異也。所謂異,亦為一也。看來是我們都低估了這小子的靈路天賦,所以保其靈路,於他而言,一切皆有機會。”


    步幽空默不作聲,算是默認,黃竟膽話雖如此,但自家侄兒如此,他豈能不揪心。


    當那股純淨靈氣湧出後,步凡塵原本停下的破境勢頭,瘋狂地漲著,不一會越過廣穴境,來到了養靈境。在養靈境並未停滯多久,就又破開養靈境達到掘藏境。


    到達掘藏境界後,修士破境就不再隻和靈氣有關,其個人感悟與對天地的理解就變得十分重要。掘藏掘藏,就是挖掘身體中的各大寶藏,把自身弱處和優勢一並找出,從而解決弱處,並圓滿優勢便是掘藏境的真意。


    而掘藏境界也是一個人身大關卡,在掘藏中能找到多少隱藏的關鍵學位和開發多少氣府,很大程度上決定靈路修士在今後的戰力值和修煉高度。


    處於頓悟狀態的步凡塵並不知曉此事,甚至他對掘藏境界的認知都還不多。隻由著那精純靈氣,在灌滿一個穴竅後,又走往下一個穴竅。他的身體就像是汪洋無邊無際的大海,而那馳騁的靈氣就是超級快艇,不斷穿梭在海上,每當點亮一座燈塔,就趕往另一處地方,而那每座被點亮的燈塔就是一個被發掘的隱藏穴位。


    當大海裏的燈塔數量足夠多的時候,從萬裏之上的高空俯瞰,就能看見一副若隱若現的燈圖,那就是大多數掘藏修士夢寐以求的靈紋圖,以靈氣為線,以穴竅為點,像刺繡般紋出靈紋圖,但那較為難得的東西對於此刻的步凡塵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當然他舍得不要武膽,體果的話,孤注一擲的話,此刻的靈路破境就是好事。


    正當他掘藏完,又要破境時,腦海中突然迸發一股悲涼的氣息,那是來自夢中的悲傷,夢醒之時,他的眼角滑落過淚痕。


    那股蒼涼的孤寂之感,讓他體內的靈氣為之一滯,這時他也發現了這種情況,知道不妙。借著那股悲涼的意境,心裏湧出巨大的勇氣,一股需要發泄的情緒迸發,隻見他大喝一聲“散。”


    那早已經被他吸收的純淨靈力,在他體內多年,雖然不曾運用,但熟悉感還在。大喝之後,連同所有穴竅的靈氣。一同被體內的悲意驅逐,散於體外,而他就像蹦極一般,蹦到高處後,反彈幾下,最終趨於平靜,他的靈修修為也直接降到了化氣境。


    當然在大喝聲下,類似於修士自爆般,武修修為也是有所影響,跌了三層,來到先天武師五層。最無礙的是體術修為,在沉元宮便已經罡勁化元,隻是缺少契機,才沒能突破戰靈境,此刻竟是意外的突破了,實乃禍福相依啊,全當是以境換境了。


    大門處,一直在原地佇立的步幽空三人終於有所動作。鬆了鬆手指,在身上擦掉那若有若無的濕意,伸手重重的拍了下還沒有迴過神的黃竟膽,步幽空會心的笑道:“還愣著個毛啊,走,迴去,今個長輩請那小子小飲幾杯。”


    “額!......!哈哈哈。二哥所言在理,這小子還真是有膽,那點小英雄氣確實有資格喝兩杯。狗日的,嚇死老子了。”黃竟膽被拍醒,也是忍不住捏了把汗,但結果出奇的好,他也很高興,同步幽空一般擦掉汗水後,爽朗的迴道。


    看見兩人喜笑顏開,猜到事情已經了結,瞿福終於放下心裏緊繃的弦,長舒一口氣,拍了拍胸脯道“果然啊,人越老就越經不住嚇啊,”也不問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要結果不差就好。


    自從知道步凡塵是三係修者後,瞿福就在心裏一直強調著自己,關於步凡塵的任何消息,一定不能記住,知道越少越好,不能讓大半身踏入棺材的自己,泄露一點關於小世子的消息,以防萬一。


    瞿福頓了頓,再次說道:“該喝該喝,也罷,當年你兩這麽小的時候,第一次喝酒是我親自下的廚,今日老瞿頭再次自告奮勇,給你爺三露個一兩手,“


    黃竟膽和步幽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慰懷,異口同聲道:“哈哈哈,那就煩請老爺子了。”


    瞿福慰懷一笑,轉身離去,邊走邊說道:“少爺一碟黃豆,二王爺兩碟花生,其餘葷菜各三,外加一大碗黃瓜蛋湯,還要個啥不?”


    兩人又是異口同聲道:”瞿叔不必如此麻煩,從簡便好,從簡便好。“


    瞿福笑而不語,搖了搖手,除了人大點外,兩人真是一點沒變,少一個菜那還得了,還能是你倆?還能酒中盡興?當然那看似勸人的話語,實則是三人不可少的慰心之語。


    任由微風吹在打濕的鬢角,瞿福此刻心境似有開闊的象征。


    這麽多年來要不是黃竟膽在,他心裏的大日不曾落下,他如何能撐到現在呢?後來再有佩佩那輪明月升起,他又有所好轉,現在原來憂心忡忡的步幽空也迴來了,如此一來心裏的山水補齊,再加上小世子化作滿天的星光。萬物皆齊,何來悲傷呢,借都借不來的嘛。


    晚上九個菜一個沒少,步幽空與黃竟膽坐在東西兩方,瞿福位於最北,坐北朝南,步凡塵莫名其股就被拉到了酒桌,非常的不解。好在他的旁邊有個非常文靜的佩佩阿姨,其實佩佩隻比他大六歲,不過十五歲而已,理當叫姐姐,但由於輩分,父親讓自己叫她啊姨。


    瞿佩佩是一名孤兒,瞿福昔年替黃竟膽迴京辦事的路上所撿,那時剛兩個月大,在京城呆了七年之久,迴到望東城時,又恰逢黃竟膽被父母召去赤城,聽爺爺傳道,等六年後迴來時,兩人第一次見麵,十三歲的佩佩已然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長相清純,非常的文靜,極愛詩詞,當然如果是黃竟膽的詩詞隻會更愛。


    在極北星一天一夜是三十六個時辰,大部分人在十四歲時就已經是大人模樣,基本定型,這也是有些地方十四歲就可婚配的原因。


    說實話是個眼睛沒壞的人都能察覺到瞿佩佩對黃竟膽的愛慕之情,但黃竟膽對此卻是無甚感覺,當然了步幽空好不到那裏去,前者心裏一直都認為這是普通的崇拜之情。


    這次的飯局是因步凡塵而起,但卻沒關他什麽事,兩個大人好像總有可吹的牛皮,一開始就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隻是在情緒高漲時,拉上他喝一杯。


    烈酒下肚,步凡塵不太適應,不過兩杯就沉沉睡去,在其意誌模糊之時,瞿佩佩看見他眼見劃過一地眼淚。


    夢裏的他已經十六歲,爺爺離開後,他在叔叔家已經過了三年。那年他讀高一,因為爺爺離世的緣故,他本已經變得沉默不愛說話,在班上很少和他人交流。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因為是星期天沒課的緣故,步凡塵坐在窗前看著那本從圖書館借來的《平凡的世界》。突然窗外悄悄溜進來的陽光,被一抹人影擋住。


    好奇心讓他分了心,抬頭望去,那是一張被陽光映透的側臉,配合那少女獨有的青澀氣息。給他的感覺,就像自陽光中走來的天使般,而那股陽光道路的的盡頭,是他緊閉的心門內側。


    或許真的有一見鍾情吧,他不得不承認,自那之後,那個名叫付佳佳的女生就深深映進了他的腦海。從那之後,他總有意無意的看她,在對方察覺之前又總是及時的避開。


    也許是造化弄人,在一次月考過後,班上調整座位。他就那麽巧的坐在了她後麵,近到他每一次伸腳,他都能碰到一隻急忙縮迴的鞋子。後來他們不知怎麽的就慢慢熟悉了,他也不再沉默,麵對她時,他總是有很多笑話講給她聽。她也總是會在作業做完時,和同桌一起轉過身來,一起靜靜的看著他,等著他的笑話,那是他每天最得意的時間。


    後來一個偶然之中,早課前付佳佳讓他順便接了一杯水,於是此後的一年多,他都會幫她接水,如果有水,那就加滿,如果沒有就接一半,等她喝完在趁機去接,當然也有的時候她的水杯是滿的,那樣的話他就會理所當然的倒一半在自己杯子裏,然後喝光,在等她喝完,好去給她接水。


    兩人雖然沒有挑明,但對彼此的態度已經非常的明了。


    她的清純和天真的眼神早已經烙印在他心裏,讓他魂不守舍。她的成績比他好很遠,那是他不敢輕易戳破的原因。


    記得有一次,剛洗完頭發飄著清香的她,頭發濕漉漉的轉向他,就那麽靜靜的看著步凡塵,她的眼神就像含有一汪秋水般,讓他心湖蕩漾。沒有忍住,步凡塵輕輕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下她的頭發,讓他驚喜異常的是她沒有反抗,反而帶著俏皮的笑意。


    那是高二上,暑期將來之時,本以為是互相喜歡的他準備告白時,她卻眼神慌張的告訴步凡塵,她有男朋友了,那是他第一次在她眼裏看見慌張,難過的神色,步凡塵也慌了,他很難過,從小孤苦的他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結果卻這麽諷刺,讓他心很沉很痛,況且他本就是個癡情之人,他沒有勇氣去問付佳佳前因後果,索性再次沉默寡言。


    所以他醒了,那樣的世界,那樣的夢境讓他無法承受,離去的爺爺,從小不見的父母,脾氣不好的叔娘,還有那個姑娘,他有很多問題想問他們,但又不敢,也沒機會,所以他哭了,從夢中苦醒。


    也是那股人生的悲愴之感,將他從頓悟中拉出,才有後來的那一聲巨吼,將多餘靈氣震散,才得以保全自己的三係修道之路,所謂夢境之悲,換人間一境,到底值不值得,又該如何評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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