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步凡塵又去了醫館找陳瓦,可能是挨打習慣的緣故,他的身體恢複的很快,他那臃腫的眼睛在醫館好藥的醫治下,進本已經好了,身上的外傷也在恢複當中。


    能下地的陳瓦在和步凡塵聊了幾個時辰後,就提出要迴家的請求,醫生自然是反對,叫他繼續觀察幾天。但在陳瓦的一再堅持下,醫生隻好給他開了幾幅藥劑,放他離去。讓步凡塵驚訝的是陳瓦竟主動邀請步凡塵和他一起走走,不過沒邀請步凡塵去他家做客,不知何故。


    兩人出醫館時,趙寬自然是要跟在後麵,而陳瓦見趙寬要和他們同行,臉上不禁流露出了一絲難為情的神色。步凡塵見此,略作思索後,嬉笑的和趙寬表明了單獨和陳瓦走走的意向,後者有些拿不定注意,畢竟眼前這位,委實不能在他眼皮下出事,便有些憂心。


    步凡塵隻好把趙寬拉到角落,有點不好意思的展露了下自己的淺弱修為,意思是我有自保的能力,前輩大可放心,趙寬毫無辦法,隻得答應。讓他感到舒心的是步凡塵展露的實力明明足以碾壓他,可為何態度會如此謙卑。與他認識的好些脾氣,性格都很好的公子哥不太一樣。那些公子哥雖然為人處世也很親和,不會仗勢欺人,但要他們對一個毫無關係的修為低下的人如此,怕是極難。知道趙寬不和自己們同行後,陳瓦終是漏出一絲安心的神色。


    又是那處小巷,步凡塵和陳瓦佇立在巷口前,今天的陳瓦明顯比昨天的他要自信許多,當然僅僅是因為對方是步凡塵,換個人估計他也比從前好不到那裏去。


    主動拉了拉步凡塵的手,陳瓦盯著那讓人畏懼的小巷,說道:“小弟,前麵小巷有些陰森古怪,待大哥去探探路來,你且在這等著哥哥,記住萬不可跟著大哥,不然冒出幾個毛賊,哥哥怕誤傷你。”說完拍了拍步凡塵的背,示意他不要動,而陳瓦自己則邁向陋巷。


    步凡塵看著陳瓦那蕭瑟的身影,對方那想掩飾又掩飾的不夠好的想法,竟是有點感染他了。雖然陳瓦極力的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勇敢,而且非常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步態,可他邁在巷裏的顫栗的褲腿,還是被步凡塵收在了眼底,這讓步凡塵心裏有了一個決斷。


    足足經過了十一個光亮不足的角落與支口,陳瓦終於從巷的一頭來到了另外一頭,從他破開領子的抹布衣服裏可以看見幾顆微小的汗珠,而他的胸口也因為急速跳動的心髒,起伏不斷。迴頭掃過巷口,發現依然沒人,再次確定昨天那三個兇狠的大漢和那幫孩子王都不在後,陳瓦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平靜了心情,先前沉重的臉色瞬間奔放,取而代之的是輕鬆和喜悅,不在像過來時那般小心翼翼,撒開步子,快速的跑向步凡塵。


    “哈哈哈,步小弟,來,跟著你陳哥,不用擔心,我剛剛已經去看過了,那傳說中兇神惡煞,專在陰暗角落捉小孩的鬼怪都不在,咱可大大咧咧的走過去,別怕,這裏我罩的住。”陳瓦自信的笑道。


    步凡塵漏出一臉崇拜的眼神,伸出了大拇指,真摯的說道:“咱大哥可真行。”他並沒有說出他知道陳瓦在這裏被欺負的事。


    他願意這樣,自己陪他又如何,他認為自己年紀小兩歲,所以把自己當弟弟,自己又何嚐不是把他當弟弟呢,何況那三個大漢,自己總是要去會會的,至於是先強後柔,軟硬皆施,讓他們本分做人,還是說自己人生即將第一次殺人,都得看緣分不是麽,我的拳頭比你大,你又無理在先,那麽我小步就要請閣下好好的聽聽我這個小孩的道理了。


    一邊走著,陳瓦就一邊給步凡塵的說著這裏的江湖故事,步凡塵之前看過江湖故事,此刻聽人說起又別是一翻風味,他也是非常的入迷,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了兩個時辰左右。步凡塵倒是不覺得累,反而覺得好玩,畢竟他也有著先天戰師後期的體術修為。可身為凡軀的陳瓦也絲毫不累,倒是有些許奇怪。


    來到一處廢棄的屋舍後,陳瓦不再給步凡塵將那些傳奇故事,經過這麽久的思考,他終於有了決斷,眼裏那縷從醫館出門就有的猶豫之色,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一股決絕,堅毅的眼神。停下腳步,轉頭望了望後方,確定沒人後,大唿了一口氣,右手伸向褲襠,手裏那兩枚元石被握的鐵緊。


    “小塵,我不得不跟你說件事,但我說了之後,你可以生氣,甚至你打我幾下都行,我絕對不還手,誰還手誰是鱉孫,但我還想和你做朋友,因為朋友對我而言很重要,可以麽?“陳瓦凝重的看著步凡塵說道。


    被陳瓦突然凝重的眼神震到,步凡塵神色有些慌張,說實話那兩顆元石於他而言根本沒什麽概念,而且他對錢都沒什麽大概念,畢竟是第一次用,有概念才怪。所以聰慧的他一下子有點懵,仔細想了想和陳瓦交流的兩天,除了開心好像就隻有開心了嘛,你陳瓦這是整那處,不能因為你是我瓦哥就可以肆意妄為吧。呡緊嘴巴,帶著慌張,有些不解的看著陳瓦,緩緩道:“那啥,我生啥氣,你可是我剛拜的尊敬的瓦哥啊。”


    “真的,不管我做了什麽,確定真不會生氣,”陳瓦驚喜的追問道。


    “大哥,還請直言,小弟自當好好聽著,保證不會生氣。”步凡塵雙手抱拳,向陳瓦來了個江湖之禮,真摯的說道。


    見步凡塵非常真誠,陳瓦這才放心,攤開手掌,把那兩顆帶著汗漬的元石送到步凡塵跟前,帶著些許怯懦和不舍說道:“其實上次我賣給你的海鮮隻值四百個銅錢,雖然我沒用過你給我的這個石頭,但我知道他是那些神仙才能用的寶石,價值遠遠不是幾顆銅錢能比,所以,所以是我黑心,欺騙了你。”說到最後陳瓦幾乎聲細如蚊。


    步凡塵看見那兩個三品元石,才恍然大悟,露出一福原來如此的表情,他還以為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呢,結果一顆小小的石子,硬是被瓦老哥你說成填海巨石了,這可嚇死步了。


    陳瓦見步凡塵如此,還以為是他知道真相,處於動怒的邊緣,連忙補充道:“其實我昨天就想給你的,但是沒有什麽好的機會,”見步凡塵笑著。陳瓦以為他是怒極反笑,扭過頭,有些難為情的繼續說道:“好吧,我承認,除了沒機會,更主要的是我有點貪心,我從昨天就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還給你,是我心眼小,掉錢縫裏去了,但今天我想清楚了,錢固然重要,特別是我這樣的家庭,但我陳瓦還算是個男子漢,我可以靠自己再掙,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這個朋友,畢竟我真的再沒有其他的朋友了,”說道後麵,陳瓦幾乎是吼出來的。


    時間凝固了一會,陳瓦手中的元石還躺在原處,而想象中步凡塵怒氣衝衝的質問他的畫麵也沒有出現。陳瓦甚至都做好了讓他打一頓消消氣的打算,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而且自己年長,又打不痛的嘛。


    見沒動靜,陳瓦悄悄的轉迴了頭,卻發現步凡塵已經不見了,這才趕忙握緊元石,抬頭尋找步凡塵。那可是不能外漏,容易引禍的東西,自己剛吃過虧,可得長點記性。


    步凡塵在陳瓦扭過頭時,便猜到他要說些什麽,假裝沒看見一般,徑直往那條已經是泥濘路的泡騰樹走去,因為他發現那棵樹下有一條長長的軟枝丫,可以用來蕩秋千,這麽好玩,豈可錯過也,至於你陳瓦大哥,那點毛蒜皮的事,我才懶得聽了,當然也是故意不聽。


    看見陳瓦抬起頭,正在到處尋找自己,步凡塵放聲道:“瓦哥,俺在這嘞,這玩意可得勁了,你要不要試試。”


    見步凡塵在遠處已經蕩起秋千,陳瓦是又無奈又有些生氣,無奈的是我在和你說正事,你小子怎麽淨知道玩,生氣的是那玩意可不敢輕易拿出來,要命的啊,你小子知不知道它的危險性。隻好快步跑上去,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小塵,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麽啊。”


    “聽見了啊,元石嘛。”步凡塵笑嘻嘻道。


    “啊?那你怎麽不收迴去呢?”陳瓦驚聲道。


    步凡塵帶著不解道:”為什麽要收迴去呢,“知道陳瓦為難,假裝有慍怒,又補充道:”你還做生意呢,我這個不做生意的人,都知道在商言商這個道理,你咋個就不開竅哦,買賣就是買賣啊,那有討還的道理。“


    “可是,那些海鮮確實不值這個價。”陳瓦鄭重的說道,見步凡塵一臉有點生氣的看著自己,陳瓦考慮了一翻,眉宇間有一絲自然的欣喜,試探性問道:“那要不,要不,我隻還給你一顆,另外一顆我收下,等我換成錢之後,請你吃有名的蔥油餅?”


    步凡塵看著那個明明極其需要,心裏又過不去的難為情陳瓦,忍住笑意,假裝無奈道:“誒,沒想到,瓦哥你我兄弟義薄雲天,竟是被這可惡的兩個石頭挑撥離間,搞得局麵如此尷尬,罷了,罷了,今日就讓步某扔掉它們,以正濃情,”說罷,就要起身去奪陳瓦手中又握的鐵緊的元石。


    陳瓦見步凡塵果真有扔掉元石的打算,嚇得趕忙把元石塞進褲襠裏,還不忘夾緊雙腿,伸出一隻手攔住步凡塵道:“塵弟,萬萬不可,可使不得,既然你執意不要,那為兄自然妥善保管,自是不得影響你我情誼。”說完便嘻嘻的傻笑起來。


    那裏扔得呢,他的母親還在病中,還有小妹要養,決定拿出元石,便已經是他掙紮許久的結果,畢竟友情旁,還有立於中心的親情,隻是理虧,他才戰勝了那本就該有的貪欲。當然也正是貪欲不大,所以在渡口邊,他才有想追上來還元石的想法,才被步幽空捕捉到,不然步凡塵也不會有機會看到他被打的場麵,兩人自然也不會再遇。


    看見陳瓦那顆糾結的心終於不再糾結,步凡塵這才放心下來,不然一直是那個難為情的陳瓦,自己怎麽好意思和你提其他條件呢。步凡塵臉上揚起一股不懷好意的笑容,試問道:“瓦哥,你該不會今天支開趙總管,叫我單獨出來,就隻是為還我元石吧。”


    陳瓦下意識就要說的是的,步凡塵抓住機會,在他還沒開口說話之前,有點難過,搶先說道:”果然,瓦哥還是不把小塵當哥們啊,我還以為你是要邀請我去你家做客呢,誒,看你的樣子肯定是沒想過,誒,都是我自作多情了。:說完便滿臉的不高興,洋溢著落寞的神色。


    陳瓦見此,趕忙開口道:“怎麽會呢,我,我就是想叫你去我家玩的啊,就算在我家過夜也是可以的。”說完這句,陳瓦就後悔了,長年養成的卑微感在他眼神裏來迴遊蕩。


    聽到陳瓦如此說,步凡塵立馬又恢複了笑容,上前拉著繼續難為情的陳瓦就繼續往前走去,從陳瓦半路拿出元石,他就猜到對方可能沒想帶他迴家玩,當然原因他或多或少,從夢裏的經曆猜到大半,但他也不是一直生活在宮中的世子啊,不會覺得朋友家簡陋。


    在路上的那半個時辰,步凡塵主動給沒讀過幾年書的陳瓦講起了在商言商的故事。


    等到陳瓦家的時候,雖然步凡塵心裏有準備,但還是有點驚訝,陳瓦家周圍的宅子都是較大的,而陳瓦家就三間木房,兩間睡覺,半間廚房,另外一半放著一口老舊的棺材,看樣子好像還是拚裝板的。廚房旁有個撿漏的茅草小屋,用作茅廁。讓步凡塵吃驚的不是他家房子小,而是裏麵設施太過簡陋,兩間房除了兩張簡床,和一個木櫃子,竟然沒有任何家具。當然也正因為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所以沒有雜物,顯得比較整潔。


    見陳瓦還是有點難為情,步凡塵自顧自的在廚房拿了一個小凳子,坐在還有著熱感的火坑旁,笑著說道:“瓦哥,你今個是咋了,怎麽一整天都是一副難為情的臉色,不像那個洽洽而談的你了,我要不叫你難為瓦得了。“


    陳瓦看著笑著很無邪的步凡塵道:“你不覺得我家?”


    “我說過啊,我們的這裏都一樣啊,何況我們還是朋友,朋友怎可苟以富貴化分之呢。”知道陳瓦的心思,步凡塵指著胸口,看著陳瓦的褲襠處,振振有詞道:“而且,你以後指不定成富豪了,到時候我還能蹭飯呢。”


    聽見步凡塵的迴複,陳瓦內心深處的卑微感又被狠狠的挖掉一大寸,在想了想褲襠裏那兩個寶貝,瞬間咧著嘴,漏出漏風的大牙齒,嘿嘿大笑起來。


    其實陳瓦是個不自卑的人,相反,他很自信,麵對所有異樣的目光,他都能坦然接受,隻是因為對方是自己的的朋友,所以他才過分小心和不自信。


    陳瓦的母親丘故芝和妹妹陳瑾兒在下午時分才迴來,以前陳瓦也曾在外連夜守在崖邊捕蝦,迴來也有鼻青臉腫的情況,隻是陳瓦一直都是以摔跤的理由搪塞,在習慣了之後,他過夜不迴家,丘故芝也就接受了。


    丘故芝體型比較瘦弱,常年帶病,妹妹陳瑾兒隻比步凡塵小半歲,和紅雨差不多大小,但個子要比步凡塵低一個多頭。娘倆中午便上山采野菜去了,畢竟家裏收入單薄,隻靠陳瓦賣海鮮,而且還不是每天都能賣出,故能省點就省點。家裏沒有任何家具,也是因為早早就賣了出去,補貼家用。


    丘故芝看見步凡塵的時候,等陳瓦介紹完步凡塵,不可置信的熱情的打了招唿後,把陳瓦悄悄的拉在一旁,問他是不是惹事了,不然這麽個光看衣服就知道是個富家公子的步凡塵怎麽會是他的朋友,還認真的叮囑他,如果是在哄騙人家,趕快還完東西,把別人送迴去,這樣的人他們得罪不起。


    無論陳瓦怎麽解釋,他的母親都有些不信。陳瑾兒平時呆在家裏沒怎麽出門,也是不敢和步凡塵說話,一直不敢看步凡塵。


    懂事的小姑娘勤快的拿起木盆,洗起了野菜。直到後來,步凡塵自來熟,連聲的叫丘故芝姨,並詢問如何洗菜,丘故芝這才放下心來。


    說來奇怪,在發覺陳瑾兒和丘故芝有些緊張後,步凡塵反而是放開了,主動活躍起氣氛來,比如主動去幫那個在自個家拘束的陳瑾兒洗菜。在得知步凡塵讀過很多書後,陳瑾兒很是欣喜,極為簡單的飯後,還主動問了步凡塵很多內容,小姑娘很聰慧,甚至在記憶方麵比步凡塵都強。隻是一直沒錢讀書,隻的自己自學一些哥哥以前的書和一些撿的舊書。


    在得知步凡塵要在這裏留夜後,陳瓦把那張極舊,有點發白的床套換了,取出了原本再過至少一年才用的新床被,他的母親提議,在木床上墊些衣服,會柔些,被步凡塵笑著拒絕了。


    傍晚的時候趙寬出現了,步凡塵知道他一直跟著自己,所以叫了他,很誠懇的請求趙寬去幫他查一件事,他要知道那三個大漢的下落,並言明,可以告知他的父親,也請他轉告父親,他今夜不迴去了。趙寬自然答應下來,畢竟步幽空的聲音又在他心湖響起,而對步幽空而言,步家武修,修武必修心的祖訓不能忘,步凡塵願意自己修心,自然極好。


    趙寬走後,陳瓦猶豫一翻,最後借砍竹子編竹籠的借口追了出去。他兌換了一顆元石,剩下那顆他想留給聰明的妹妹,畢竟在路上他不止聽了在商言商的故事,還問了步凡塵關於元石的用處。即使兌換的那顆元石他也隻準備換一百兩銀子,剩下的存在典當行,慢慢用。趙寬想到步幽空讓自己出麵的用意,便答應了陳瓦的請求,承諾明個把銀子送來,因為他身上沒有現銀。當然他幫陳瓦,也有其原本的本性他也比較欣賞的緣故。


    另外一邊從步凡塵那裏,陳瑾兒第一次聽到關於修行者的故事,兩眼充滿希冀,少年少女聊得高興,步凡有些飄飄然,收了陳謹兒做半個徒弟,事後才感覺不妥,畢竟陳瓦是自己的大哥,這不差輩了麽,當然他沒好意思賴賬。


    晚上步凡塵很晚才睡著,一是因為第一次在外過夜,有些許不太適應,二來,即使常年生活在較為簡單的島上的他,對陳瓦的床也感覺有點過於生硬,和簡陋無關,單純的不太適應,所以他很難想象陳瓦這些年如何過來的,在心裏給陳瓦又多打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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