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父母離去,已經過了大半年,步凡塵半年來,幾乎每日都在那劍槽處靜坐,像是在等待在誰歸來,又像是在看著那廣闊的海域發呆。


    他和紅雨已經開始習慣了和葉伯伯一起生活,晚上即使沒有爸爸媽媽陪著,他們也不會怕黑,兩個人保住一團,藏在被窩裏,也能安安穩穩的睡著。


    紅胡子在半年間和兩個孩子說了很多話,而且那不苟言笑的性格,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與孩子相處,儼然像極了父親的角色。


    半年中,在兩孩子的刨根問底下,很多的老事都被挖了出來,比如他的名字,葉搏鴻。


    對此,私下裏紅雨和步凡塵還滿腹經綸的翻譯過葉伯伯的名字:如那飄落樹葉般孤單,看老伯至今單身,那搏鴻說的肯定是紅顏薄命。


    紅雨當時異常的認同,可勁的點頭,然後下午晚飯的時候還義正言辭的講給了葉搏鴻聽,最後的結果自然是步凡塵的功課又多了一項徒手爬山,那山壓力不俗。


    兩孩子的淘氣,對於境界鬆動的葉搏鴻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慰懷,當然老頭子即使想逃也逃不掉,總是不可能按照以往的脾氣,遇見不順的事就一巴掌拍沒吧。


    今日在靜氣打坐後,步凡塵和紅雨就開始了每天的必備功課-讀書。並非是讀什麽奇聞異錄,而是人間平通孩子都在讀的書籍,畢竟那奇聞異錄,步凡塵也不認識得裏麵的字啊,至於紅雨,對於認字一事倒是比步凡塵厲害許遠,但是讓她讀那些無聊的書,才不樂意嘞。


    今天讀的便是一首他們光認識字的詩,其中兩句倒是讓步凡塵頗為喜歡:


    房前芭蕉向青竹,


    何時青竹知蕉意。


    他不記得是葉伯伯給他講的故事裏,有類似的典故,還是自己那奇異的夢裏夢到過。不管是何緣由,就感覺在哪裏經曆過一般。


    外麵的太陽遲遲的升了起來,一縷縷暖人的陽光順著門扉,調皮的趴在了堆滿書籍的桌子上,不一會陽光便映在紅雨嫩嫩的臉上。


    步凡塵看了看那個,總是搶先一步在讀書時睡覺的假妹妹,眼裏很是滿足。紅雨每次都會很霸道的趴在自己的腿上,然後也不問問主人意見就睡下。雖然咱也不敢反對,但好歹尊重下人權,俺不要麵子的哦,好吧,既然是紅雨,那我還是不要的好。


    伸手習慣性的捏了捏,那個可愛女孩的小臉,輕輕的移動著凳子,好讓更多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凳子移好後,步凡塵又輕輕的將那淩亂不堪的桌子稍微整理下,將自己麵前移出了一大片空地,看著這被自己快手斬亂麻,從而贏來的空地灑滿陽光,步凡內心不禁升起一股豪氣,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


    指著桌上那片陽光霸氣的說道:“你誒,你誒,你個太陽公公今天咋個來這麽慢哦,我的瞌睡都等你好久了。以後在敢這麽晚,就不要怪小步某下手無情,不給閣下麵子,要是我把桌子搬到外麵去等你,你還敢遲到半分不成?“


    他教訓陽光的模樣,像極了作業沒有完成,訓誡的自己葉大惡人嘛。


    說完便趴在桌子上,帶著孩童特有的懶意,沉沉的睡去。至於功課沒完成會不會被訓誡,誰管他呢,難道我小步某真怕了你葉大伯的戒尺不成。


    山後那隻亞風雞崽,今日早早的就尋遍了小半個後山,終於在他慢悠悠的步伐下,發現了一處空曠的地盤。地上有很多黝黑的大石頭,極其適合捉迷藏,主要是石頭後邊還有一處活泉,水後一顆碧綠的大樹上結滿了紅彤彤果子。


    這簡直是玩耍的聖地,雞崽頓時忍不住咯咯嚎叫起來,那一整個雞臉的豪氣,一臉的自信,實在難以相信這隻是隻雞。


    亞鳳雞得意一會後,心裏暗道:“誒,還是你寶大爺厲害,發現了這麽一處島上聖地啊,”


    亞鳳雞的名字叫做寶蓋頭,是紅雨起的,起初它還有著自己驕傲的倔強,不願意用這麽難聽的名字,心想咱雖然不是荒古異種,但好歹也有那麽一絲神獸天鳳的血脈好吧,可不能就這麽讓自己的名字被糟踐了。但又不敢明著反抗,於是乎它就想暗度陳倉,來一招裝聾作啞,當紅雨叫它寶蓋頭時,他就假裝聽不懂......


    再後來就被打服了,半年過去,現如今對自己的名字是越來越滿意。


    然後邁著妖嬈的雞步,緩緩向著果樹走去,那誘人的果子,不對,那誘雞的果子實在太香了,讓它忍不住揮動沒毛的雙翅,就朝著最靠近那顆果子咬去。


    正當寶蓋頭準備吃第一口時,突然想到了某個惡人的樣子,嚇得寶蓋頭咯的一聲,急忙看向周圍,在確定了那個惡人不在,不會有人發現是自己第一個吃的果子後,這才又伸出雞翅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迴了迴神,恢複了得意洋洋的的雞臉,叼起那顆被自己慌忙中扔掉的果子,咯咯的用雞語說道:“你個膽小的果子,你咋就這麽不小心呢,竟然掉出了你寶大爺的嘴中。”


    吃完果子,隨嘴將果核吐在一旁,得意的寶蓋頭就走向山跟前,準備迎接那兩個小娃,並且心想,待會看見兩人肯定得多咯咯兩聲,以此來表達自己,找到了如此好玩的聖地內心的喜悅。並且也警告那兩人,自己可是立了大功,記得少打你寶大爺一點,特別是別拔毛啊。


    在陽光下睡去的步凡塵,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在一處偏僻的村落,年僅四歲半的他,吃完簡單的早飯,兜裏踹了幾個紅薯,和年邁的爺爺扛了一把農具,牽著那頭熟悉的老黃牛,三者一起,早早的出了門。


    他此刻正在地裏玩著泥巴,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發黃,布滿了泥土,步凡塵感覺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事物,但是這周圍的一切,又給了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讓他在陌生的同時沒有覺得有一絲怪異之處。


    玩著泥巴的步凡塵,今年四歲半了,還沒有上學前班,因為年齡不夠,小小的年紀他,在剛滿四歲的時候父母就外出務工,之後不久聽到同村可惜的語氣,說父母為了掙錢,出人頭地,悄悄的跑去了國外,似乎是迴不來了,那麽年輕的知識分子可惜了。


    那個年代,那些偷渡出國的人,百分之七十都栽在了路上,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也將近百分之二十九,會交代在國外,當然他也聽不懂那是什麽意思,隻是從那之後,他就發現爺爺說話的次數越來越少。


    孩子的世界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在夢裏時光一晃,他就到了讀書的年紀,滿打滿算,他已經六歲整了,這天早飯還是吃的很早,隻不過爺爺沒有去叫那隻老黃牛,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拿那把光亮光亮的鋤頭。而是從衣櫃裏,找出了一套有幾處補丁,一看就知道有些年頭的中山裝。衣服上有很多褶皺,從木質的老衣櫃裏拿出來的時候,卻沒有一點灰塵,說明步爺爺經常在打理,也代表著這件衣服對他的重要性。


    爺爺換好衣服後,給步凡塵也換上了幹淨的衣服,之後便帶著步凡塵,往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走去,步凡塵覺得好遠好遠,走了很久都沒有走到,他很累,並在中途休息了很多次,但爺爺始終沒有蹲下身體背他,隻是在他停下來休息時,和他說說話,幫他轉移注意力,緩解疲勞。


    後來,等到太陽已經有些許熱的時候,他們才走到目的地,那裏有一片土磚砌成的高聳圍牆,圍牆的中間有一個滿身鏽跡的大鐵門。


    爺爺轉身牽住步凡塵的小手,慈愛的看著他道:“以後,小子你就是學生了,切記在學校要聽老師的話,認真學習,不然迴家爺爺饒不了你。”


    步凡塵腦海中對老師沒有什麽概念,隻是從大人的口中依稀得知他們都很兇,很嚴肅,也隻是隱隱約約知會爺爺的意思的他,努力的點了點頭。


    推開半掩的鐵門,發出一陣滋滋滋的聲響,這讓步凡塵對它產生了一些興趣,門內林立著七八間土磚平房,牆外刷著白色的石灰,隻不過大半都已脫落,每個房子內都傳遞著哄鬧的聲音。爺爺帶他去的那間房裏,裏麵有著許多許多的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其中幾個他還認識,是同村的小夥伴。


    那之後爺爺每天都會送他上學,在大概半月後,爺爺就不再送他了,他學會了自己哭著上下學。


    時間又一晃,他已經一年級了,他很聰明,老師們都很喜歡他。


    一天周日,他隨著爺爺去放牛,爺爺和他講了許多他更小時候的事情,比如在他兩歲的時候,爸爸在讀一首長詩,他在之後居然耳濡目染的學會了幾句,他問爺爺:“爺爺,爺爺,是不是那首《君不見》啊。”


    爺爺笑了笑,摸著他的頭迴答道:“嗯,咱小家夥真聰明,還記得名字呢,那還能不能背出幾句來。”


    步凡塵正在努力的迴憶著,這時那緩緩升起的太陽,驟然加速,一下子就正午了,一股熱浪撲來,緊接著那片世界就開始笑容,隨後消失不見了。


    醒來的步凡塵,揉著眼睛,臉上思索的神色還未消失,嘴裏喃喃念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迴。“


    剛醒的他不知道為何突然就會了這句詩,要知道這桌上的書裏,他從未見過這句。


    而外麵的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並且陽光把他的臉曬的緋紅,紅雨的發絲也被這陽光曬的很燙。


    從夢隻中醒來的步凡塵非常迷茫,甚至他都不知道哪一個他才是夢,還有這股熱意到底來自哪一個太陽,是那個驟然升起,隨後就消失不見的世界裏的?還是眼前天上的那個傳來的暖意。直到淺睡的紅雨伸了伸懶腰,被紅雨壓住的腿傳來一股麻痹感,他才漸漸從恍惚中醒過來。


    紅雨睜開了那雙睡意朦朧的大眼,雙手揉了揉太陽穴,望著那有點犯癡呆的步凡塵,嘟了嘟嘴,疑惑不解的問道:“小步哥哥,你咋了,紅雨睡了一覺起來,你不會是讀書讀傻了吧,”說著說著眼睛就濕潤了,當然眼裏的霧氣僅僅是因為才睡醒打了個哈欠而已,隻不過此處有點應景。


    步凡塵翻了個白眼看著她,假裝生氣的道:“傻你個球”說完伸手揉了揉後者的腦袋。


    被揉腦袋的紅雨,嘻嘻的笑了笑,看了下外麵的太陽,都已經曬屁股了,似乎想起了什麽。


    哇的一聲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一直手抵在步凡塵嘴巴邊,剩下的那隻小手捂住了自己嘴巴,神色有點不好意思的輕輕說道:“小步哥哥,昨天咱倆叫寶蓋頭去給我們找避暑聖地,約好了讀完書就去山前找它,咱倆是不是晚了啊。”


    步凡塵無辜的看著紅雨,心想姑奶奶我都不知道這件事好吧,你和它說的時候我估計都不在,咋又變成咱倆了,我是不是有點冤。


    紅雨貌似是知道這點,所以抵著步凡塵的那隻手就沒有準備放下,在那裏自己沉思了下,就拉著步凡塵的手奔向了後山。


    寶蓋頭今個早早就在前山守著了,隻是讓雞鬱悶的是,那兩個輕快的身影卻遲遲沒有出現,這太陽都升的老高了,那倆到底來不來哦。


    它趴在山跟前,那塊見證他們一人一龍一雞共同許誓立教的大石頭上,兩眼無神的望著前方,嘴裏叼了根枯黃的茅草,心裏想到:真是要氣死雞麽,就寶爺這個暴脾氣,再不來我可要走了。


    雖然等的草都黃了,但他也著實不敢走哇,萬一他剛走那兩貨就來了,他不禁要落個不忠不義的名頭,恐怕那好不容易混來的紅凡教護山使者的身份,說不定都得往下降兩級。最主要的是,以紅教主的脾氣,它估計又要被拔毛。


    此時,兩道細小的黑影出現了在它的視野之中,那快要焉氣的寶蓋頭,立馬來了興致,抖了抖那雞頭和沒毛的翅膀,隨後捋了捋頭頂金色的雞冠,朝著遠方一聲響亮的鳴叫,似乎在表達著自己的功勞和不滿。


    紅雨和步凡塵聽見寶蓋頭那捎帶淒涼的鳴叫,邊跑邊哈哈大笑起來,步凡塵跑不過紅雨,但被紅雨牽著跑,速度也是差不多達到了武師的級別。


    來到寶蓋頭身邊,紅雨看著那個雞眼有點哀怨的寶蓋頭,二話不說,上去就兩隻手握住了寶蓋頭那碗口大的脖子,稍稍用力掐住,意思非常的明顯,那就是你不要鳴叫,並且假裝生氣道:“好你個寶蓋頭,膽大包天,你這個護山使者不想當了是吧,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下,縱容本教主和步副教主睡覺,你說你知不知錯。”


    寶蓋頭,心裏暗叫一聲:“臥槽,這劇情怎麽越來越不對呢。”


    步凡塵在旁就像沒看見一樣,甚至還有些想笑。反正他和寶蓋頭被這丫頭欺負慣了,忍忍就過去了,不要跟她講理,當然也要祈求丫頭不要做錯事,不然倒黴的絕對是這隻還不會說話卻異常聰慧的雞。


    當然了,自己平時被訓誡了,沒地方出氣,也是會拉著紅雨來找寶蓋頭的麻煩,誰叫你丫的那麽大個,也那麽抗打呢?


    一頓“霸淩”之後,寶蓋頭載著步凡塵和紅雨就往那處聖地跑去,在路上的寶蓋頭還想著待會要如何邀功。自己剛才被這個魔女給欺負慘了,待會去了那後,你還不給本雞升點職位,可別怪本雞不仗義。


    惹急了,我就窩在雞窩裏,我看你能咋地,你總不能把那個紅胡子主人叫來吧,想著想著那隻亞風雞就有點飄了,似乎感覺自己已經當上了護山教主般。


    來到那處空地,紅雨和步凡塵雙雙下雞,看著眼前這一幕,孩子心瞬間爆漲,瞪著大眼望著前方。


    寶蓋頭看著兩人有些看呆了,不禁生出一股自豪感,那沒毛的翅膀輕輕捋了捋那頂金色雞冠,步伐優雅的走向前方,一聲敞亮的雞叫響徹在山中。


    紅雨和步凡塵當然知道這隻雞的意思,選擇直接忽視。


    炫耀的寶蓋頭抬起高傲的頭顱望向那個果樹,眼神不斷地搖擺在果子和紅雨之間,那意思是,你瞅瞅,你寶爺厲害不。


    紅雨滿臉欣喜,她也很喜歡這裏,心想:好嘛,算你這個寶蓋頭終於做了點正事,待會給你升個一級吧,算了算了,加上剛才那一頓,再加個半級吧。隨後看著寶蓋頭的眼神,嘟著小嘴說道:“寶蓋頭教使,這顆果樹,你當真一顆都沒偷吃,留著和教主,副教主一起享用?”


    寶蓋頭連忙狠狠的點頭,心想終於到我寶爺的發達時刻了。


    紅雨和步凡塵都舞動著小手,欣喜的向前走去,在走到一半的時候,紅雨突然踩到一個硬硬的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顆帶著紅色果肉的果子,那一深一淺的啄痕,讓龍簡直是一目了然。


    感覺到後方氣壓有點不正常,處於自得自樂的寶蓋頭,疑惑的轉過雞頭,正好與紅雨的目光相遇,寶蓋頭往下一撇,就看見那顆果核。接下來的畫麵自行腦補,隻能用簡直唯美四字形容。此情此景,隻想一首《良雞不遇》來表達


    想我英姿亞鳳族,


    天道眷顧神人慕


    此時雞毛漫天卷,


    隻恨人間遇此龍。


    原來隻是翅膀,現在連脖頸的毛都保不住了,真是可伶的雞,不幸中的萬幸是最後玩得開心紅雨還是給寶蓋頭升了級,當了紅凡教的護山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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