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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妡咽了口口水,知道這出戲怕是要唱黃了。


    若是今夜,隻是他和姑姑帶了醫者前來問診,又或是隻有關漌尋了雲遊方士來斷疾。


    不管是他們之中的哪一方都好,都興許能達到目的。


    但這下兩方都玩同一出把戲,都極其湊巧地出現在了太極殿。


    不免讓老皇帝覺得這是在聯手戲弄他,又或是有別的什麽陰謀詭計……


    不過嘛,這話說迴來。


    元妡偷瞄了一眼殿堂之上扶住紹仁帝的關漌,心中腹誹:


    這人看似正經,做的事似乎也是循規蹈矩。


    沒想到也想得出唱戲這一陰招。


    還找了個雲遊方士?實乃假正經無疑!


    “不!陛下,不是臣妾呀!”一旁元婥君忽然跪倒在地。


    她哆嗦著道:“臣妾怎會如此胡鬧?是…是臣妾的侄女元妡,是她非要拉著臣妾帶這個人來陛下麵前……”


    “姑姑!”元妡急切出口打斷,


    隻怕她這位姑姑要將一切都和盤托出了。


    沒料到她經曆了一番抄家之事後,變得愈加怯弱難安,經不得一點風浪了。


    “陛下。”元妡撩袍下跪,行了個端正的大禮,“誠如姑姑所言,此人乃是臣女為陛下尋來滋補養生的江湖名醫。並不是什麽雲遊方士。”


    此話一出,堂上的關漌似乎被嗆住,掩手咳了兩聲,又引來了老皇帝不悅的眼神…


    元妡並不為所動,從容續道:


    “陛下也知,臣女自幼生於商賈之家,長於市井之中。目光粗俗淺陋,見識過一些江湖名醫精湛的妙手,便覺得能醫白骨、活死人,冒昧讓姑姑帶來叨擾陛下。自然是比不上昱王殿下千挑萬選的,嗯…雲遊方士了。”


    紹仁帝聞言直接拂開了關漌的手,含些慍意的神色似乎再說:


    一個市井之女,信奉些遊醫術士也就罷了。你堂堂一個皇子也自降身份,去請什麽雲遊方士入宮。


    真是不成體統!


    關漌模糊笑了笑,領略了這幾句話的厲害,“子民孝奉國君之心,元姑娘同兒臣倒是一致。”


    “行了!”紹仁帝擺了擺手,他看向堂下的汪洋,“元姑娘帶來的這位江湖名醫,你又要如何為朕看診呢?”


    汪洋立刻提起手邊的藥箱,畢恭畢敬地上前,“陛下天龍之身,草民微末之技,鬥膽為陛下懸絲診脈。”


    “懸絲診脈?”


    紹仁帝麵露狐疑,但心知懸絲診脈之技乃醫者切脈的最高境界,


    隻憑極細的絲線傳來脈動,便可感知脈象,診斷病情。


    此境界連宮中諸位太醫亦不能至。


    傳說僅流於民間極少數能人之手。


    思及此,他看著汪洋的目光無聲添了幾分重量。


    元妡微扯嘴角,眼底笑意彌漫。


    汪洋才是真正遊走於市井之中的商販,每日應付各色各樣的客人,練就了一副處事不驚的沉穩心態。


    加之見多識多,涉獵廣泛,更是對模仿之技有著爐火純青的領悟。


    元妡看他抽出藥箱之中的細絲,廣袖一揮,便攀上了老皇帝的腕穴。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讓人想不相信都難。


    半晌後,汪洋睜開雙目,移走了診脈的細線。


    老皇帝像是等了許久的模樣,汲汲問道:“神醫可也有診出異狀?朕是否真的……”


    他忽而像反應到什麽一樣,不再言語,隻盼切地看向汪洋。


    汪洋收好藥箱,重新退迴堂下,這才緩緩言之,“不知昱王殿下請來的雲遊大師診出何異?”


    那手撚長須的方士剛要開口,就被老皇帝冷冷打斷,“你自說你的診斷結果,不必應旁人左右。更不要想著跟隨附和。既然都是名醫術士,妙手精湛。朕倒要聽聽,你們所言是否一致。”


    元妡倒吸一口涼氣,看來今夜兩撥鬧劇,著實引起了紹仁帝的不滿。


    這下這兩位‘神醫’,若是在一人身上診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結果。


    可就真的不好交代了……


    汪洋沉吟半晌,倒也不急不徐,“從脈象看,陛下心脈沉細,無力虛浮。是否常有夜間盜汗,神思恍惚,體內同時湧動寒、熱兩股氣流之象?”


    紹仁帝怔了片刻,麵色凝重,點了點頭。


    元妡見狀亦鬆了口氣。


    看來,這份診辭倒歪打正著,說中了困擾陛下的病症。


    想來也與旁邊這位‘神醫方士’所說大抵相同。


    “依草民之見…”汪洋鄭重其事道:“陛下不像有疾,更像是…中毒!”


    “果真是中毒嗎?”紹仁帝麵色發白,大駭失聲。


    “那你們倒說說,朕所中何毒?這毒從何來?為何宮中太醫每日請脈,卻無一人診出?”


    “陛下容稟。“堂下長須漂浮的老道長輕咳一聲,自有一派道骨嶙峋。


    他道:“山人觀陛下麵色紅躁,氣息急喘,舌苔紫淤,乃是夏來的邪熱之症。兼之陛下自述精神萎靡,夜間畏寒,便斷出陛下體內被熱、寒兩股氣流同時折磨。這乃是中毒之人毒性潛伏期的症狀之一。不過陛下所中何毒,因山人對陛下的體質及飲食起居了解甚少,所以尚不敢妄言,還得多些時日細細推斷。至於陛下疑惑太醫院為何無人能診出中毒之象,山人倒可為陛下解釋一二:或許是太醫常年為宮內養尊處優的貴人們診病,碰上疑難雜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若我等江湖人士四處行醫,見識過上千種頑疾病變,對毒藥毒劑更是見怪不怪;更或許,這太醫院處於皇城內廷,眾人皆管製於權貴之手,醫術能發揮出幾分?上下是否長著同一張嘴?”


    他恰到好處地頓了頓,“恐怕就不是我等民間人士能夠妄議的了……”


    紹仁帝聞言,憔悴的身形顫了顫,袖底的雙拳不知何時已緊攥一團。


    他冷笑一聲,“是嗎?這太醫院是朕的太醫院,這江山也是朕的江山,這天下權貴更是朕的臣子。朕一句話,便可要了你們這些居心叵測之人的命!”


    說著,他雙手一揮,擲倒了案前的鬆鶴屏風,重重地摔在了金石地麵。


    震裂之聲如雷貫耳。


    殿中眾人‘嘩啦’跪了一地。


    “父皇息怒。”關漌想上前扶住紹仁帝,再次被他冷冷揮開。


    “你們串通好今夜來這太極殿唱大戲,再借他們之口對朕說出這一番話。究竟想要幹什麽?”


    紹仁帝眸底怒色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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