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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時三刻,太極殿外皇城禁衛軍仍在浴血奮戰,麵對兇狠暴虐的突圍者,他們扛起利劍,殺伐不歇,誓死將他們攔住殿前。


    天幕之上,雲詭波譎,似是感覺到了皇城迫在眉睫的危機形勢。


    “怎麽迴事?當真是漠古王軍?”太極殿內,一見到周子彧就迫不及待發問的關煒神情凝重,看到他身上怵目的血跡後,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周子彧俯下身來,在關煒耳邊道“是真的,領頭之人手中有狴犴虎符,他的是子符,母符想必在發號施令的人手上。”


    關煒的眼神猶疑不決,沉吟片刻,低聲對周子彧囑咐道“通知我們的人,先不要出手幹涉,讓禁衛軍抵抗就行,本王還得再看看情況。”


    不多時,關漌與方明源被押入殿內。


    先一步迴到太極殿的關佶已了解了一切情況,見到關漌在六七名兵士的看護下一派從容地走入殿內,冷哼一聲,“七弟倒是肯束手就擒。”


    “三哥這是何意?”關漌微抬眉目,麵露疑惑,“兒臣是來迴稟父皇皇城東門與東南門俱已安排妥當,不知皇叔是否還有其它吩咐?”


    “七弟何必再裝腔作勢?”關佶一雙厲眸掃過他,連連冷笑,“別跟三哥說,你進來時沒看到禁軍的包圍圈裏拚命突圍的漠古王軍。”


    “漠古王軍?”關漌聞言更顯詫異,移步湊近關佶,刻意用手壓低的聲音還是讓滿殿眾人聽了個遍,“臣弟還以為是二皇兄豢養的死士,正想著,該如何幫他隱瞞?”


    “七弟,休得胡言!”關垣神色一震,寒眸怒甭,“漠古王室的守護軍,與七弟的淵源深厚,不是你指揮的,滿殿之上還有何人?”


    “淵源深厚?”關漌微一揚眉,淡然含笑,“臣弟愚鈍,不知有何淵源?”


    “你母……”關垣話未出口,立即住了嘴,猛然間想起老皇曾明令關漌為元妃膝下養子,不準任何人再提其生母。


    因此,在如今的大旻皇城之中,除了老皇偶爾提及,其餘諸人一律避諱,不敢犯忌。


    思及此,關垣看向關漌的雙眼又多了幾分恨意,現下,自己還是不要在沒拉下昱王之前先惹惱了父皇。


    “昱王。”堂上靜坐的關煒驀然開口,淩厲的雙眸看向關漌,神色暗沉不明,“狴犴母符可在你手中?”


    關垣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似鋒利刀片掛在關漌的身上,“七弟,你還是主動將虎符交出來吧,等下叫人搜出,你可就更難堪了。”


    “是啊七弟。”關佶隨即張口附和,一臉肅然正色,“你速將虎符交出,讓殿外的漠古王軍停止抗爭,此事尚有一絲轉圜餘地,你若仍舊執迷不悟,還妄想著篡權奪位,本王可是首一個容不下犯上作亂之人的。”


    關垣的唇邊冷笑愈烈,滿臉倨傲的看著關漌,見他仍沒有任何反應,抬手對身後的嚴緒揮了揮。


    “搜。”他利落下令。


    “不必。”關漌一雙沉潛如淵的雙眸中湧起迷蒙霧氣,唇邊扯出清冷弧度,似是早預料到了這一步。


    他垂下眼睫,將懷中的狴犴母符高高舉起,泰然呈現在眾人麵前。


    殿中嘩然之聲再度響起,眾議洶洶,轟動開來。


    關垣見此左顧右盼之餘冷嗤一聲,難掩心底暢快。


    高座之上的紹仁帝在看清關漌手中的符節後,勃然變色,一把將麵前案席上的酒具拂落。


    玉質杯盞‘哐當’砸向金石地麵,乍然碎裂的聲響尖銳刺耳。


    天子之怒。


    滿殿眾人心驚膽戰,無不撩袍跪地,惶惶垂首。


    堂下角落處的元妡也隨著眾人起身下跪,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看來自己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個關漌,怎會如此大意,竟將這塊藏掖陰謀詭計的虎符帶在身上?


    “逆子,逆子!”紹仁帝顫抖著手臂指向關漌,氣極反笑,“怪朕,怪朕十四年前一念之仁,沒能斬草除根,竟給了這逆子今**宮謀反的機會。”


    “陛下。”高堂上的元妃元婥君立刻訕訕膝行上前,一臉悔之不及,“這都怨臣妾啊,是臣妾當年瞧這逆子年幼無知,起了惻隱之心,這才勸阻陛下留其性命,收作養子。不承想,臣妾當日婦人之仁,如今竟是養虎為患了。”


    跪於紹仁帝座席之下的關垣抬起頭來,眉心一動,肅然指揮道“來人,還不快將這謀逆反賊押入大獄,即刻問斬。”


    “不可。”堂下被六七名侍衛押守的方明源驀然開口,態度明朗堅決。


    關垣怒目迴頭,逼視著方明源,冷笑道“方統衛,本王還沒問你究竟效忠於何人,你自己到先沉不住氣了。你一個反賊同謀也敢質疑父皇決斷,可笑至極。”


    “殷王殿下,您太心急了,微臣話還未說完。”方明源鎮定開口,拱手向著紹仁帝恭敬道,“陛下,即刻問斬昱王之舉太過輕率,微臣不信這是您的決斷。”


    他思量片刻,開口條陳道,“其一,在真相尚未水落石出之前就誅殺當朝皇子,國法綱紀何在?若今日謀反叛亂之事不是昱王所為,豈非冤殺無辜?其二,若殿外逼宮突圍者當真是漠古王軍,昱王就更殺不得了,殺了昱王,絕了漠古王族後裔,讓這些世代為守護皇室而活的武士們眼見複國大業無望,新仇舊恨之下,更會拚死一搏,頑抗到底。方才微臣進殿之時,禁軍已然傷亡慘重,就算最終以血海屍山抵擋住了敵軍攻勢,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禁軍遭遇一次重創,需要多長時間重整恢複?漠古王軍死士數萬之多,力量龐大,若是輪番上陣,我皇城禁衛軍又能抵禦這般悍不畏死的進攻幾次?所以為今之計,應當留下昱王性命,對外以禮待之,方可安撫漠古王軍。”


    “父皇。”關垣冷聲發笑,怫然斜視著方明源,“這廝乃是昱王黨羽,與昱王串通一氣,自是千方百計為昱王開脫,隻怕今日不除昱王,後患無窮啊。”


    “殷王殿下,不知微臣方才所言,哪一句是為昱王開脫?您這牽強附會也太刻意而為了吧。說起來,您如此武斷處置昱王,不顧當下緊迫局勢,倒像是急於掩蓋隱瞞些什麽。”方明源不急不徐,朗聲爭辯。


    堂下的方少遊見關垣一臉怒火中燒,隨時會發作的模樣,心頭一緊。


    方明源因接手皇城禁軍一職,長駐宮中,傳遞消息不便,所以他並不知道殿下早已布下了應對之策,突兀看到局勢對殿下不利,想必他定會不顧一切為殿下陳說,如此,反而壞了大事。


    他沉吟片刻,搶先一步開口道,“陛下,我皇城禁軍還在外拚殺,現在不是追究懲處的時候,既然昱王已交出了狴犴虎符,不妨以此號令漠古王軍停止抗爭,束手就擒,一來可減少禁軍傷亡,二來也可再次確認殿外死士的真實身份。”


    方明源聞言拱手上前,“陛下,微臣既擔任禁軍統衛一職,理應衝鋒在前,護衛皇城。不如將此符節交與微臣,隻消一刻,微臣定重還陛下壽宴安寧。”


    “父皇,狴犴虎符萬不可交與方統衛。”關佶橫眉冷哧,憤然道,“方統衛既敢無旨私放漠古王軍進入皇城,顯然是早已與昱王內外勾結,圖謀不軌。如今,若是再將這可指揮敵軍的符節交與他,皇城岌岌可危矣。”


    “是啊,父皇。”關垣拔高語調,眼眸森寒淩人。


    此刻,自己布局多日的計謀已然成功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就是要‘憑借’這塊虎符讓外麵的死士停止反抗,坐實昱王舉兵造反的罪名。


    而要讓外麵的死士真正繳械投降,這個人,必得是自己才行,“若是父皇信得過兒臣,大可將狴犴虎符與禁軍令牌一並交與兒臣,兒臣即刻出殿,為父皇擒下漠古王軍。”


    紹仁帝垂眸思慮半晌。


    終篤定抬眼,對身後的內侍招手,“拿給殷王。”


    方明源心底一顫,急急思忖著該如何上前出言阻止,驀然間瞟到高處案席上,父親方少遊正一臉堅決地朝自己搖頭。


    這是怎麽迴事?他心底愈加疑惑,若真讓關垣拿了狴犴虎符與禁軍令牌出殿,再讓他利用這塊母符號令住了‘漠古王軍’,平息了叛亂,如此一來,昱王指使漠古王軍逼宮謀反一事就會成為定局,到那時,弑君竊賊的罪名一旦扣下,就再也無法洗脫了。


    可如此千鈞一發之際,父親卻不讓自己幹涉此事,到底是父親另有他謀還是怕自己引火燒身?


    關垣身後的嚴緒見狀,大步走到方明源身側,冷眸逼視著他,皇令在上,方明源無奈,隻得解下腰間的禁軍令牌,猛地拍給他。


    關垣見此心底更是竊喜,原以為自己要費好一番工夫,才能拿到最後擊殺敵軍的任務,卻沒想到,滿殿眾人個個看著精明,卻愚笨至極,就連關漌黨人也不拚力阻攔,看來隻消一個動亂,就都慌亂失措,被自己牢牢操縱於股掌之中了。


    這下,隻需自己出殿阻止敵軍進攻,再與禁衛軍一同平亂鎮壓,清理現場,就可借機除掉那異己昱王,並立下軍功,取得父皇及群臣的青睞。


    如此,儲君之位舍我其誰?


    “父皇信任兒臣,兒臣定不辱命。”他說罷,轉身出殿,倨傲之色布滿全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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