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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瑤悅樓中,耐心等待著好消息的關垣又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想著過了今日,就又除去了一個前進路上的阻礙,離心中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又近了一步,這是多麽讓人心情舒暢的一件事啊。


    他睜開有些酒醉微醺的雙眼,看見樓下寬袍金靴的男人匆忙而來,仿佛一陣急風般。他的心裏又無聲雀躍了一陣,這個嚴緒,一定是來迴稟自己好消息的,既如此,這麽著急幹什麽。


    “殿下,不好了!”嚴緒迅速跑上樓來,還未來得及擦拭滿頭的汗水,就扯著嗓子焦炙道,“執政王已經進府門了,您快去迎接吧。”


    “皇叔?”關垣猛然清醒了過來,不可思議道,“他怎麽到本王的府邸來了?你可知是什麽緣故?”


    “府裏的下人們說,執政王一進門就吩咐他們,讓把您在燃燈寺抓的所有流民暴徒,包括……包括昱王和方學士一並帶到他麵前來,他要親自審問。”嚴緒哆嗦著迴話道。


    “什麽!”關垣不免大驚失色,怒視著嚴緒,“皇叔怎麽會知道?你不是說在場的隻有一些平頭百姓嗎?”


    “殿下,我…我……”嚴緒結結巴巴,吐不出一句話。


    “罷了,先去請皇叔入澄縈閣,這件事總歸是我們在理,交給誰審本王都自有道理。”關垣平息了怒火,在心中想了一通前因後果,漸漸有了底氣。


    澄縈閣。


    顧名思義,乃是澄碧江中,縈波水間的一處樓閣,雖是傍水而建,難度較高,但隻要肯下錢財,就依舊是瑰麗奇勝、別具一格。


    坐於正堂之上的執政王關煒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澄縈閣的一磚一瓦,這座足可媲美皇家建築的精致樓閣,必定耗費了大量的物力財力。不過這些對於鼎盛富足的薑家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元妡和六七名昱州暴徒經人帶領上來後,正垂頭跪於外階廊下,關漌和方明源則站在樓閣內堂之中。


    “是誰擅自做主,將昱王關進牢獄的?”關煒的手指哢嗒一聲敲在梨白玉扶手椅上,威然肅穆的眼光掃視著所有人。


    關垣立即悄悄地向嚴緒遞了個眼色。


    嚴緒會意走入堂中,怯怯跪下道“是…是小的有眼無珠,不識昱王真容,這才…闖下大禍。”


    “還不快請昱王入座?”關煒瞥了一眼堂下的嚴緒,嚴聲喝道。


    “是,是。”嚴緒趕緊起身,哈著腰,一臉恭敬地邀請昱王前往堂上入座。


    “皇叔有所不知。”關垣趁著間隙插上一嘴,“這些昱州的流民暴徒於今日寅時私闖王府,妄圖行刺侄臣,被府內的護衛攔下後,又一路潛逃至燃燈古寺。侄臣想著,古寺乃是佛教聖潔之地,香客雲集,若是放任這些惡悍刁民闖入,必定鬧得人心惶惶,不可收拾,於是派兵前去古寺捉拿。誰曾想,七弟竟然跟這些流民暴徒們混在一起,這才叫他們抓錯人了。”


    關垣說著,不禁頭冒青筋,“說!你們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關垣的怒吼雖是朝著這些昱州的兇徒們,但其淩厲的眼神卻如刀刃般緊緊刮在關漌的身上。


    “何須人指使,我們就是自發來取你狗命的。”一跪於堂外廊下的昱州暴徒‘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滿臉通紅,幾欲沁出血來。


    “你們都是眼瞎了嗎?皇叔麵前,豈容這等刁民放肆!還不把他給我拿下。”關漌橫了一眼兩旁侍立的護衛。


    “慢著,讓他說。”堂上的關煒微一揮手,府中的侍衛們隻得聽令退下。


    那昱州的暴徒得了關煒的支持,提高聲調,切齒道“年前,一直駐守我們昱州的王爺領詔迴了京,說是短期內不能迴來,朝廷要指派一位新的官員前來接替。大夥都說,昱王一走,少了他的庇護,我們的好日子怕是到頭了,我起先還不信,直到新上任的地方官在半月內就加重了整整三倍的國賦稅和一堆新立明目的地方稅。我們聚眾前去府衙門前,想討一個公道,可這位老爺倒是理直氣壯地說,當我大旻的子民合該為王朝分憂,從前就是太過縱容我們了,讓我們去問問他土地上的治下百姓,有哪一個不知道要先為上麵之人做貢獻,才能換得他們同等的迴護。我們這些人在昱州一貫受著從前王爺愛民如子的待遇,自然不信如今國家的風氣已經敗壞到了這個地步,因此一路上京打聽,這才發現,原來那狗官口中的上麵之人,就是您殷王殿下。”他大口喘著粗氣,將心底的憤恨盡數吐露了出來,“我們雖隻是昱州的平頭百姓,可代表的,卻是全天下千千萬萬被你殷王壓榨迫害的同胞。”


    “滿口的胡言亂語,若說背後無人撐腰,誰給你們的膽子詆毀當朝親王!”關垣勃然拂袖,怒氣早已像火一樣在心中燃燒,他雙手抱拳道,“皇叔,侄臣本不欲挑明,可被七弟的人逼到這個地步,侄臣實在得為自己辯解兩句。今日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七弟不滿我這個哥哥派人接管了他的封地,才派這些兇徒行刺於我,未果後,又示意他們按照事先編好的說辭誣蔑於我,不然何以解釋這些前來謀害本王的,剛好是距京千裏之遠的昱州人?而七弟你又那麽巧的出現在他們逃進的古寺之中?”


    “殷王殿下,小臣還想問問您呢!”方明源冷嗤一聲,大步走到堂下正中,口氣凜然道,“你想陷害昱王,手段也得做的高明些吧!誰家主子派出行刺他人的部下會用這麽顯眼的裝扮?好像在告訴全天下他們乃是昱州人士,若真是昱王所為,豈有不隱藏身份的道理?豈會愚蠢到留下這麽一個指向明確的證據?另外,這些暴徒寅時闖王府,按說計劃失敗,他們應該當即撤身才是,怎會拖到辰時才逃至古寺?試問有哪一支主子派出執行關鍵任務的隊伍有這樣低效?最可疑的是,殿下,你出兵捉拿的速度也太快了點吧,這些暴徒前腳剛到古寺,你後腳就派兵平息了騷亂,如此高效,倒像是事先就得了指令埋伏在那裏等候時機。由此可見,這件事的幕後主使究竟是誰,答案昭然若揭。”


    “方學士!暗殺行動自然是要派自己的心腹前去執行,昱王剛自封地迴京,身邊可效忠的,當然也隻有曾經的部下,試問他除了昱州兇民還有何人可用?至於為什麽這批部下會錯漏百出,那必然是因為昱王久居封地,用之甚少,這批人未得好好訓練,這一切與本王何幹?”關垣的臉色霎時由青轉白,額頭上浸出幾滴冷汗。


    他惡狠狠地伸手指向方明源,恐嚇道,“沒有證據的事本王勸你不要胡亂認定,仔細本王先治你個誹謗之罪。”


    方明源仍是坦然自若,絲毫未露一分怯色,冷哼道,“怎麽?殿下可以僅憑幾身人人都能得來的昱州衣物就認定這些暴徒是昱王指派的,小臣就不可以憑借你異常迅速的軍隊鎮壓認定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你一手策劃好的啊!”


    “你!”關垣已然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眼裏幽幽泛著升騰的火光,麵上強自鎮定著,但心底早就方寸大亂。


    “漌兒。”端坐於正堂上方的執政王關煒在聽完一番激烈的爭論後,終於開了口,耐人尋味的目光看向一直默聲靜坐的關漌,口氣溫和道,“可否告知皇叔,今日何以會出現在古寺之中?”


    關漌緩緩站起身,朝關煒微一行禮,恭敬道“不瞞皇叔,侄臣今日之所以會出現在古寺中,乃是受了一人所求。”


    “何人?”關煒抬高語調,威嚴肅正這樣的聲音迴蕩在澄縈閣裏裏外外每一個角落中。


    此時,悄然跪在外階廊下的元妡原本像看熱鬧一樣,瞧著位尊至貴的皇族宗室,還有這般互相攀咬的一麵。雖心裏不敢幸災樂禍,但到底是事不關己,可以袖手旁觀。


    卻不曾想,現下這盆肮髒滾燙的渾水,潑著潑著就快被人潑到自己身上了,她當然知道這一盆渾水下來的後果,一顆心緊緊糾在了一起。


    她偷偷抬眼看向堂中,不停祈禱著那兩位大人別同她一介小女子計較,奈何還是瞟到了方明源嘴角忽然揚起的笑意。


    她腦中轟然一響,知道是不妙了……


    “就是她!”果不其然,方明源快速走到外階廊下,毫不猶豫地指出元妡,堅定道,“故意使計引誘殿下,我看是與布局之人蛇鼠一窩。”


    元妡猛的抬頭,被激怒的雙眸瞪著正一臉自得的方明源。這個落井下石的小人,真讓自己有一股想當場掐死他的決心!


    “王上,民女無辜。”元妡立即扯著嗓子高聲唿喊,急切道,“這位大人的指控實在荒謬啊。”


    高坐於堂上的關煒聞言瞥了一眼階下跪著的女子,不威自怒的臉上隱隱露出幾分狐疑之色,指揮身旁的侍衛們,道“帶她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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