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清涼寺施粥日。


    一大早,清涼寺門外的廣場上就支起了幾十口大鐵鍋,每鍋都能盛百十碗粥。


    百姓們有帶著自家瓦罐的,也有空手的,早早的就在廣場上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沒有一個府兵在場,百姓們都很自覺的保持著秩序和安靜。若有不懂規矩的想要插隊,旁邊馬上就會有人小聲的給他講故事:曾經有人想要耍光棍,想要插隊多打飯,結果惹惱了寺裏的羅漢,眨眼間一口口的大鐵鍋就都消失不見了。破壞規矩的人被憤怒的人們給活活打死了。這樣的事幾乎每年都有發生,在場的府城老居民大多都有親眼目睹。


    張易在擺檔區尋了一個位置,看看一邊大多都是賣的香燭,黃紙一些敬神用品。也有算卦測字,小吃,古玩什麽的。


    放好座椅,擺上筆墨紙硯。然後就閉目養神,其實一直在聽著周圍的動靜。


    旁邊賣香燭的婦人見張易這副德行,癟了癟嘴,小聲念叨著:“最見不得這些酸酸的文人,手無縛雞之力不說,出門掙口嚼穀還擺臭架子,餓不死你。”


    張易感覺很冤,比竇娥都冤。


    還好,香燭婦人的生意來了。她注意力從張易身上轉移走了,可是,“大姐,哪裏有代寫書信的地方?”人家買完了香燭,來了這麽一句。


    香燭婦人肥嘟嘟的嘴片子往張易這裏努了努。


    “這位公子請了,小女子求寫家書一封。”


    張易睜開了眼睛,歎了口氣,心裏暗暗埋怨香燭婦人多事,雖然沒有證據,直覺就是香燭婦人指的路。同時他也後悔怎麽就選了這麽一個行當,更後悔怎麽就頂著小秀才未央生的文士帽出門了。隨便磨了幾下墨,“要寫何事?”張易不大耐煩的聲音傳出。


    “就寫銀錢已收到,讓他不要擔心家裏。也讓他平時出鏢多加小心。署名月兒。”客戶有點不知所措,不知哪裏得罪了會寫字的小相公。


    沒幾個字,張易揮筆,很快寫好了。交於月兒,又閉上了眼睛。他也不知道行情,隻好讓她看著給了。看來月兒倒是經常讓人代筆,也沒多問,“啪!”的一聲,銅板拍落桌麵的聲音。


    估摸著人走遠了,張易睜開眼睛,一把摸過幾個銅板,第一次掙錢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啊!“哈哈!掙錢了。”


    “德行,還真以為你們讀書人都真的視金錢如糞土呢。”香燭婦人道。“不過剛才看你數錢的樣子和我們也沒什麽區別啊。”


    “慚愧慚愧,小生這是第一次,有點害羞,放不開麵。讓美女見笑了。”張易打哈哈。


    香燭婦人這才看張易這個黑小子順眼了些,剛想說點鼓勵的話。忽聞清涼寺“轟隆”巨響一聲,眾人舉目望去,隻見一座大殿殿頂如同一顆脫離了身體人頭一樣高高拋起。


    “不好!快跑!”張易向香燭婦人喊了一聲。


    “誒!”香燭婦人應了一聲,正欲收攤,卻發現張易往清涼寺的方向跑去了。眨眼沒入人群不見了蹤影。


    眾人正被清涼寺的異狀吸引了眼球的時候,張易運轉追風步,快速的收走了一口口就要熬好的米粥,還有鍋邊的一袋袋糧食。做完這些,張易很神棍的高喝一聲:“所有人離開這裏,不得擁擠,否則打入十八層地獄!”


    眾人這才發現米粥已被傳說中的護寺羅漢用大法力給收走了。大多數人忙轉頭往迴趕,沒人敢做推搡動作,還好廣場夠大,路也四通八達。倒是避免了擁擠造成的傷害。主要是他們都沒有懼怕到要逃命的地步,甚至有些人還想進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寺門大開,有匆匆忙忙往外走的,也有往裏進的。張易有自知之明,動手就拆房子的武力可不是他現在這個級別就能夠接近的,進了寺就拔出來短劍藏在袖筒裏,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白子書!這裏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今天你是插翅難逃!為了少造殺孽,老衲勸你還是束手就擒的好。”一須發皆白的老和尚,手持禪杖,衣袂飄飄從下飛身而上,穩穩站在又一座房頂上。


    “哈哈哈哈!好一座清涼寺,好一個靜心和尚。十年前你與黑鷹設計陷害張家,十年後想故技重施除掉老夫。張家一役,江山亂了十年。今天,這個天下將徹底動……亂。皇上!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但願你能承受得住這個後果。區區陣法就想困住老夫?狐兒,動手!”


    一道白影閃過,白狐突然出現在靜心老和尚麵前,“嗖嗖嗖……”道道劍影將和尚包圍。


    “你是……白鳳?”靜心和尚慌忙招架,不管和尚如何出招,白狐始終在他身後不時的在他身上劃下一道道傷口。


    “如影隨形追風步!你怎麽會樓外樓的核心功法?”靜心老和尚急得團團轉,就是不得與對手麵對麵。急中生智,禪杖往後一掃,不料,忽然感覺危機襲來,眼前一花,白狐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麵前。一同出現的,還有一把刺入他肩膀的短劍。


    親眼目睹別人施展如影隨形追風步,張易受益匪淺。隻是,“樓外樓是什麽東西?”


    “是一個殺手組織!以前替朝廷做一些不光彩的事。後來,脫離了朝廷,自成一派。”


    張易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更是嚇了一跳。一個麵色頹唐的張易站在旁邊。“請問你是?”張易覺得太詭異了,如果是在那個世界,他一定會問問媽媽:“有沒有一個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流落在外麵了。”


    “孤……乃大盛太子龍嘯天。其實我們見過的……”


    張易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這個事,就被上麵打鬥中的話吸引了過去。“是了是了,你是張家那個瘋子的後人,難怪。白子書,你到底還是知道了真相!找到了你的外孫女!”


    白狐正準備一劍結果了他,此時不由收住劍,問道:“你……此言……何……意?”


    “你竟然不知道?!……哈哈!當年……呃……”突然一支小匕首射進了老和尚的喉嚨。


    “你說……你說……”白狐猛搖靜心胳膊。


    “嘿……黑……”老和尚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狐兒!別走神!無論真相如何,至少老夫知道了你就是我的親外孫女!哈哈哈!管他什麽真相,老夫找到了自己的後人!老夫後繼有人了!哈哈哈!六合陣,給老夫破!”白子書言罷,“轟隆隆”一陣巨響,後山一陣狂風刮過,露出真容。一中年書生搖著折扇端坐亭子裏。“龍嘯天!還不將老夫的生辰禮物呈上來。”


    龍嘯天看了一眼張易,“這裏沒有孤可以相信的人,小猴子,你與我一起去看看吧。今天也幸好你的和尚朋友沒來,否則會更亂。”


    張易畢竟剛來這個世界沒幾天,仔細篩選和小猴子有交集的人。再看了看太子的眼睛,明白了,太子就是那天假扮山賊的頭目!


    “義不容辭,俺小猴子最見不得攪亂風雨,霍弄朝綱之人。今天要是有人膽敢對太子不敬,少不得俺小猴子要用大棍子敲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張易擺地攤十多年最大的收獲。


    太子龍嘯天難得的笑了笑,大踏步往後山走去,張易亦步亦趨後麵隨行。


    後山,涼風習習,半山腰一座亭子孤單單的立在杏林桃林裏。已經成熟的杏子和青綠的桃子形成一副美麗的圖畫。可惜,此時此刻,恐怕沒有人會欣賞這些風景。


    張易隨手摘下一顆杏子,聞了聞,真香啊。正要吃下去,龍嘯天一揮手,“不可,在險地吃東西,你是嫌命長嗎?”


    “不至於吧!”雖然這麽說,張易還是不舍的丟掉了香味誘人的水果。跟著太子拾階而上,大概五百步的時候,進入了一座亭子,亭子裏隻有中間的一副石台,台上一副圍棋。圍棋前後左右四個蒲團。白子書正端坐亭子裏前方的蒲團上,似笑非笑的盯著龍嘯天。


    張易仔細打量了一下,沒有發現白狐。


    “來人啊!還不把老壽星的壽禮奉上!”太子龍嘯天坐在白子書對麵的蒲團上,大喝一聲。似乎……沒什麽反應。


    “嘿嘿!”張易冷笑。“太子的話都沒人聽了,看來有的人確實是活夠了。”


    白子書疑惑的看著張易,沒有言語。


    半天還是沒有動靜,“殿下!看來真的是有人圖謀不軌,藐視皇權。幹脆咱們一把火燒了這裏,管他什麽生辰禮物。”說完,張易“啪”的一下,點燃打火機,抽了一支煙。


    煙都抽了半截了,太子的臉也漲成了豬肝色。“奶奶的!”張易義憤填膺,“如此慢待太子殿下,看老子燒了這裏。”


    有白子書和白狐在這裏,張易是有點狐假虎威了。


    “阿彌陀佛!施主莫急,還有客人未到。”洪亮的聲音在後山響起,張易卻不能確認他的具體位置。


    又是一個高手!看到白子書風輕雲淡的姿態,張易定了定有點發慌的心神。向天空喊道:“你們太高看自己了,以為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心。殊不知你們等待的客人早已來到了這裏,之所以不現身,就是想多看看你們再多翻幾個跟鬥而已。不信的話,把你們的底牌亮出來看看,該出現的一個都不會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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