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的時間,晨風等人的收獲不可謂不多,從江湖小道消息到天下大事,酒樓內用飯之人將自己知道的秘聞都與好友一一分享,無形中便宜了晨風等人。


    “晨公子,多謝這些日子的照顧,日後若有機會定當報答此番恩情,祝你們一路順風。”


    用餐結束,周舒桐便主動提出了離開的意願。


    晨風和白卓都沒有說話,似是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倒是狐瑛和藥靈兒頗有些惋惜,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多多少少會有些感情,加之對方遭遇淒慘,同樣作為女子,更能感同身受。


    晨風生怕周舒桐想不開這就返身迴去找那顏大師報仇,一邊帶頭朝著一處偏僻街道走出,一邊斟酌這措辭暗暗警戒道:“不知周姑娘你日後有何打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不要幹傻事。”


    “現在找上門隻會便宜了那賊人,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周舒桐跟在晨風身後,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家裏的慘狀,聲音苦澀,幾乎微不可聞。


    晨風本就不怎麽會安慰人,感覺到周舒桐又陷入了痛苦之中,有些手誤無措,讓白卓等人在原地等待,帶著周舒桐走入一處胡同中,將自己幻空戒中早已準備妥當的一個包袱拿出來遞給對方,東張西望一番才尷尬的撓撓頭交代道:“一個人在外,多有不便,這點心意不要推辭,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周小姐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看著晨風的古怪舉動,聽著對方老氣橫七的囑咐,感受著手裏沉甸甸的包裹,周舒桐忽然噗嗤一笑:“晨公子,以後多笑笑,其實你笑起來更好看。”


    晨風有些懵,不知周舒桐為什麽會說這麽奇怪的話,但又不知如何迴複,便隻好再次抬起手撓了撓頭,再次尷尬一笑,笑得很真誠。


    周舒桐也不矯情,將包裹背在身後,從另一個方向大步離去,毫不拖泥帶水,隻是背對著晨風輕輕揮手,再無一言。


    晨風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反應不及,自己還有好些話沒交代,也還沒說那包裹裏的東西呢,不曾想平日裏看似柔弱的女子,倒也是個幹脆利落的。


    晨風沒看到的是,周舒桐轉身離去的時候滿臉淚水,即使她想控製自己,在心裏不斷的告誡自己要堅強,但眼淚就是不由自主的洶湧而下,似乎自從父親病重之日起到現在的委屈、不甘和痛苦在此時找到了宣泄口一般。


    晨風看著周舒桐的身影消失在胡同的另一邊後才悠悠折返。見晨風一人迴來,其他幾人難免一番詢問,晨風也隻是說給了對方一些盤纏後就分開了。


    天色已晚,幾人尋了一家客棧落腳,藥靈兒看著外麵燈火輝煌的場景,本想出去溜達,但被晨風拒絕後隻得老老實實的待在客棧內。


    一間不算奢華但也不至於簡陋的客房內,晨風四人圍著桌子而坐,心思各異。藥靈兒趴在桌子上有些百無聊賴,狐瑛坐的端莊,看著一邊眉頭緊鎖的晨風和白卓二人。


    白卓在腦海不斷整合飯時聽到的各種消息,以期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晨風則是不知為何腦海總浮現此前夕陽餘暉下那道漸行漸遠的柔弱身影;狐瑛隻是單純的見晨風和白卓雙雙愁眉不展,有些擔心;至於藥靈兒則是在心裏不停謾罵晨風大壞蛋、不帶她出去玩之類的。


    “這天下怕是有大事要發生!”


    良久,白卓一聲低歎,將眾人的思緒拉迴。晨風有些詫異的看著白卓,好奇的問道:“你是說招生推遲、各大勢力內部選拔這些事都是真的?而且互為因果?”


    白卓緩緩點頭:“無風不起浪,此間種種皆是透露著古怪,但深思之下不難發現每件事之間都多多少少有些聯係。”


    包括晨風在內,三人都是麵色古怪的看著白卓,顯然對白卓所說都持懷疑態度,這些亂七八糟的江湖傳聞怎麽就多多少少有些聯係了?


    “各大勢力內部選拔為了什麽?不就是挑選實力佼佼者,按照實力排個一二三四出來?學院招生所謂何事?說白了不也就是優勝劣汰,挑選資質好、有潛力的修煉之人,加以培養,使其實力出眾能獨當一麵?”


    “東土之內,各州之前戒備森嚴,是在防備什麽?那些手無寸鐵、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百姓嗎?我看未必!”


    “都說東土崇文尚武,可這一路行來,除了周舒桐遭遇的雞鳴狗盜不上台麵的事,可曾見過爭鬥、比試的場麵?可見文人飲酒作賦?這其中是不是都得到了某種禁令使然?”


    白卓說的頭頭是道,晨風幾人聽得傻眼,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即使有違常理,但幾人都是沒有像白卓這般深究過其中緣由,被白卓這麽一說都是若有所思。


    “所有的事綜合下來,我們是不是可以得到這樣一個結論:東土即將有大事發生,大能大佬們下令嚴禁私鬥以保存戰力、選拔修道種子也隻是為了儲備戰力,既然都跟戰力有關,那麽是不是說不久的將來,東土將迎來一場大戰?”


    白卓沒有理會幾人的反應,仍是自顧自的將自己的推斷和猜測說了出來,說到最後神情也是有些凝重,晨風幾人更是瞠目結舌。


    不僅僅是震驚於白卓推導出來的結果,更是對白卓這份大智近乎妖的能力第一次有了更為直接的認識,白澤一族果然名不虛傳。


    白卓停止了講述,房間內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晨風將白卓又仔細推敲一番,似是自言自語一般,低聲道:“大戰…和誰戰?妖族嗎?”


    白卓麵色陰沉,狐瑛明顯有些惶恐,藥靈兒臉上也難得的有了一絲擔憂。在坐四人,嚴格意義上來說,除了晨風之外其他三人都屬於妖族。


    “應該不是,妖族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妖族沒有絲毫的備戰跡象。”又是一陣沉默後,白卓緩緩搖頭,否定了晨風的猜測。


    晨風其實也不太相信妖族會再次與人族為戰,可除了妖族,又有何方勢力還能與如今的人族掰手腕呢?南國、北疆、西域與東土之間人族的內鬥嗎?好像也不太可能。


    就在晨風幾人在客棧內胡亂猜測時,蒼瀾大陸的頂尖勢力之中也都在進行著秘密會議,許多消失已久的人族大能紛紛現身。


    東土,未央州大周皇宮內,漢白玉廣場,白玉塔前。


    周密、周武、周朝、周尚、周雲、周成六位周氏皇族當權者靜默佇立,麵色陰沉。隨著白玉塔閃過一道微弱的白光,六人齊齊彎腰行禮:“見過老祖宗。”


    “形式如何了?”白玉塔中傳來那道異常蒼老的聲音。


    當朝皇帝周武躬身迴複:“迴老祖宗,除了那兩家,各方基本都已響應,願意摒棄前嫌,通力合作。”


    “還算有些大局意識,那邊呢?”塔中老者似乎比較滿意,又問了一句。


    周武稍稍遲疑一下,繼續道:“短則百年,長則千年,就會衝破封印。”


    周武所說正是那日神秘聚會時那道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聲音所說。白玉塔陷入沉默,不知其心裏在想什麽,周武等人也不敢有絲毫逾越,去詢問對方的想法。


    良久,似乎是感受到了塔外六人的擔心和忐忑之意,塔中再次傳來聲音:“天塌不下來,千秋之際,唯後輩自強耳。”


    周武等人躬身稱是,心中安定不少。這漢白玉塔中的老者作為周朝的定海神針,平日裏除了有危機皇室乃至人族大事發生,對其他事從來都是不管不問,此刻能安慰幾人一句,再提醒幾人注重教導後輩,怪不得周武等人詫異。


    見那聲音沒了下文,周武猶豫再三還是鼓起勇氣問道:“老祖宗,我們這邊那兩家?”


    “多少年了,怨氣還這麽大,哎!也怪不得人,順其自然吧。”說起這件事,白玉塔中的老者多了幾分煙火氣息,給人的感覺不再是那般虛無縹緲,悠悠感歎一聲後便徹底沒了動靜,周武等人隻能告辭離去。


    同一時間,滄瀾山深處,茅草屋院落中。


    晨風離開後這裏便沒了歡聲笑語、沒了炊煙嫋嫋、沒了一老一小無拘無束的調侃,連成玉躺在椅子上,沉默的看著滿天星辰。


    白澤坐在一邊的石凳上,不言不語。袁成在屋簷下席地而坐,大口的喝著酒,不知為何會孤身在此,而沒有跟隨在晨清卿身邊。


    “連老,這次我們真要袖手旁觀嗎?萬一……”白澤有些憂心,有些不確定,不知雖然連成玉早已擺明了自己的態度,不過還是試探性的問了一聲。


    連成玉輕哼一聲,不好氣的道:“袖手旁觀已是仁至義盡,怎麽?有人在你耳邊吹風?告訴他們,別再煩人了,心情不好了會不會幫那邊一把我可不敢保證。”


    白澤大驚失色,不過嘴上卻是不緊不慢的應了一聲:“連老說笑了。”


    對白澤的擔憂,連成玉不可置否,搖搖頭,頗為不忿的道:“那幫不要臉的老家夥,都舒服了這麽久了,也該鬆鬆筋骨了。”


    一座不知名的黑色大殿內,伸手不見五指。


    十道身影分主次而坐,位於主位的是一個滿臉周圍的白發老嫗,臉上遍布刀傷劍痕,在黑暗中看起來猙獰異常。


    主位之下依次坐著九人,皆是麵帶麵具,看不清陣容,隻有一道道綿長的唿吸和有節奏的心跳聲在大殿內此起彼伏。


    “殿主,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何不趁機直搗長龍?”主位之下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聲音冰寒,充斥著滅失的瘋狂和刻骨的仇恨。


    被稱作殿主的白發老嫗微微斜視,沒有立即迴答,而是看向其他人:“你們呢?怎麽說?”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隻要賊人授首,百死無悔!”


    “機會難得,或許真可以一勞永逸。”


    “戰!”


    ……


    殿主話落,又想起幾道男女不辨的聲音,竟是運用了特殊法門,改變了自己的聲音,隻是不知有何用意。


    殿主點頭示意,表示明白這幾人的意思,又接著問道:“其他人呢?可有不同意見?”


    少許的沉默後,有一道身影站起身,經曆過最初的猶豫後斬釘截鐵的道:“我認為當從長計議,事關大陸、人族生死存亡,切不可落井下石、做那千古罪人。”


    “附議,當以大局為重,我們兩不相幫即可。”


    “是該如此。”


    那人提出了相反意見後,陸續有人附和。


    殿主站起身,環視漆黑的大殿,聲音空洞:“此事暫且放一放吧,主人之誌你等也都清楚,自然不希望整個大陸破碎、人族滅亡。但這筆賬,遲早還是要算的,隻是時候未到罷了。”


    聽殿主的意思,顯然是讚同後幾人的提議,前麵發言的激進派難免有些不滿,有人立即抗議道:“那等卑鄙之徒,何德何能坐享太平盛世,而且過了此時,我等又哪裏去尋如此良機?”


    麵對激進派的群情激憤,殿主詭異一笑,似是胸有成竹、早有所料一般,她看著殿外同樣的無盡黑暗,悠悠道:“有少年從滄瀾山深處而來!”


    殿內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良久才有人難以置信的反問一句:“真的?”,聲音幹澀,語氣複雜,唿吸急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萬載浮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can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can並收藏萬載浮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