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耍我?”


    短暫的無語、失神之後,麻臉婆婆忽然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怒吼,公鴨嗓難聽的音色之下,昏迷過去的晨風都是微不可查的動了一下手指。


    感覺到自己被這個方才還以為是最單純的丫頭片子玩弄於股掌之間,麻臉婆婆再次陷入歇斯底裏的瘋狂,麵目猙獰,一副擇人而噬的恐怖樣子。


    不顧處安的哀求,也不管藥靈兒是不是處安的最佳配偶,麻臉婆婆雙手握住龍頭拐杖,整個人像炮彈一般氣急敗壞的衝向手無縛雞之力的藥靈兒。


    藥靈兒此刻總算是反應了過來,知道那麻臉婆婆下一刻就要對自己不利。情急之下自然而然的想要躲藏起來,忽然想起晨風的九層小塔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隻是此刻晨風正昏迷在自己腳下,那小塔更是不知所蹤,她有些六神無主。


    麻臉婆婆將急的團團轉的藥靈兒的舉動和神情都看在眼裏,或許是憤怒已經衝昏了頭腦,她也不理會藥靈兒此刻是故作姿態還是真是軟弱無助,用力將自己胸前的拐杖拋飛出去,直指藥靈兒命門。


    千鈞一發,藥靈兒命懸一線!


    要是被這唿嘯而來的拐杖砸中,就是有十個百個藥靈兒也絕對沒有任何生還的希望,藥靈兒的臉上,終於有了慌亂之色,這是她自藥園走出以後第一次流露出這般情緒。


    “叮!”


    看看這藥靈兒就要香消玉損在這拐杖之下,隨著叮的一聲脆響,不知從何處飛來的一片竹葉,準確無誤的撞在拐杖頂部的龍頭位置,致使那拐杖改變了方向,側著藥靈兒的左耳飛入身後的竹林裏不見了蹤影。


    麻臉婆婆本以為勝券在握,本來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不料臨了突生變故,壞了自己的好事,有些懊惱的同時,她也不停左右觀望,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那片竹葉強行改變拐杖的飛行路線後,竹林裏便又恢複了之前的寧靜,並無任何異樣,也無任何陌生人出現。


    “誰?敢壞老身好事?藏頭露尾的算什麽好漢!”


    麻臉婆婆凝神戒備了一會,發現來人並不現身,走也不是,待著也不是,不由有些騎驢難下,便無奈的喊了一聲。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隻有幾個年齡相仿的少男少女的唿吸微微可聞。


    麻臉婆婆見狀,不由譏笑一聲:“裝神弄鬼,以為以躲過了老身的法眼就萬事大吉了?”


    麻臉婆婆能在修行界博得一席之位,自然是有一些本事,尤其是神魂之力方麵的造詣更是不凡,眼睛看不見的東西,不代表她就發現不了。


    於是,在寂靜的竹林間便出現了詭異的一幕:晨風和白卓躺在地上生死不知;驚魂未定的藥靈兒和雙拳血肉模糊的處安大眼瞪小眼,雙雙手足無措;麻臉婆婆靜靜懸空而立,閉著眼睛在感受什麽。


    少許,麻臉婆婆睜開看,先是微不可查的環顧四周,然後才降落到處安身邊。從始至終,她都不但沒再口出狂言,而且動作、神情俱是萬分的小心翼翼。


    麻臉婆婆之所以如此謹慎,就是因為剛才她通過神識觀察房源數十裏的地界後,仍是毫無發現。可明明先前自己的拐杖被竹葉擊中了的,那竹葉不可能是自己飛過來的吧?


    麻臉婆婆一手握著龍頭拐杖,一手緊緊握著出安血淋淋的右手,見四周仍是沒有動靜,咳嗽一聲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麽難聽,誠摯說道:“無意冒犯,不知閣下與幾位小友有舊,賽懷玉在此認錯,還清閣下劃個道來,老身接著便是。”


    “吼…”


    “嗷嗚…”


    “哞…”


    “叱…”


    ……


    不知是不是由於麻臉婆婆不但表明了身份而且態度誠懇了許多的緣故,這次隨著她的話音落下,竹林外圍終於有了迴應,隻是這迴應難免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似有千萬隻兇禽猛獸環伺周圍,齊齊發出或高亢、或嘹亮、或低沉、或沙啞的獸鳴,聲音震耳欲聾,氣勢更是攝人心魄。


    藥靈兒和處安不由自主的蹲在了地上,本能的用雙手捂住了耳朵。自稱名為賽懷玉的麻臉婆婆聽著四周山唿海嘯般的瘋狂叫聲表情苦澀。


    從自己神識無法探查出對方的身形開始,賽懷玉便知道對方修為、手段肯定在自己之上,但她並沒有束手就擒的意思,打不過歸打不過,但跑路她還是有些自信的。


    之所以在神識探查後還肯留在此地認錯,倒不是她惺惺作態,當時隻是抱著一個萬一的念頭,萬一自己不是對方的一合之敵,好有個退路不是?但好巧不巧的是這個萬一還真出現了,賽懷玉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獸吼聲消失了,林間又恢複了之前的安靜。


    賽懷玉見對方遲遲不肯現身,就要準備拉著處安離開。可就在此時,林間響起一道溫和的聲音,那聲音不急不緩,字正腔圓,聽之讓人如沐春風。


    “世間最不想你這副模樣的,估計就屬孫博仁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輕飄飄的傳入賽懷玉耳中,她整個人便好似突然間中了邪一般,盯著看著的竹林深處,雙目逐漸渙散,雙手也陸續放開了拐杖和處安。


    孫博仁,多少年了,多少年都沒有聽人提起過這三個字了。雖然這三個字始終放在她心裏,但是這麽多年來始終不曾有人提及。


    賽懷玉空洞的雙眼中兩行濁淚奪眶而出,浸濕了她褶皺、醜陋的臉龐。沒人知道她的過往,沒人理解她為何變成如今的模樣,也沒人記得當初她也是心地善良、溫柔可人的懷春女子,隻想和那個他廝守天地。


    “苦海無邊,愛河無底,流浪看成百漏船。”


    賽懷玉猶自失神落魄之際,林間再次傳來那人一聲歎息,似是對這世道深沉的無奈,又像是對賽懷玉的遭遇有感而發。


    賽懷玉聽了那人的歎息之語,也終於迴過神來,胡亂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小心翼翼的問道:“閣下何人,是…博仁故交?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麵對賽懷玉的詢問,那人似沒有聽見一般,自顧自地接著說道:“心結在,日日苦。心結不去,大道無期。”不知為何,這次那聲音裏竟是有些微不可查的失望意味。


    “心結,心結……”


    被對方一語道破天機,賽懷玉再次陷入魔障之中,嘴裏不停的重複著“心結”二字,一個人如行屍走肉般向著竹林深處走去。


    “婆婆!”


    看著賽懷玉失魂落魄的走遠後,處安才反應過來,抱起摔落在地的龍頭拐杖大喊一聲後後才急忙跟了上去。


    處安走出去幾步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麽,轉過頭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晨風和白卓,眼神裏有濃濃的歉意,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轉過頭追著賽懷玉的背影一路小跑而去。


    竹林外,晨風等人進入竹林前駐足的地方,此刻停留這一大堆豺狼虎豹之類的妖獸,方才那陣攝人心魄的獸吼鳥鳴就是拜它們所賜。


    形形色色的妖獸身後,白澤一襲白衣,臉上掛著一如往常的和煦笑容,顯得格外的平易近人,與身前的妖獸有些格格不入。


    之前與麻臉婆婆賽懷玉對話之人竟是妖族大賢者白澤,可惜狐瑛、白卓和晨風都相繼昏迷了過去,隻留下個未曾見過白澤的藥靈兒還清醒著,否則肯定能從聲音裏判斷出白澤的身份。


    白澤似乎能看透眼前無邊無際的竹林一般,就在賽懷玉和處安徹底消失在藥靈兒的視線外後,他也收迴目光,對著身前的妖獸吩咐道:“森林象,帶他們一直往東,到有了人煙的地方再返迴,其餘的,這就返迴去吧,一路上不要惹是生非。”


    “轟隆隆!”


    白澤話落,近百隻各色妖獸動身前往滄瀾山身處,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掀起地上的塵土飛揚。隻有四隻森林象留在了原地。


    “去吧!”


    其他妖獸走遠後,白澤對留在原地的四隻大象交代一句後也失去了蹤影,竟是不打算見白卓和晨風等人一麵。


    四隻森林象身高將近四米,耳大如扇,四肢粗大如圓柱,鼻長幾乎與體長相等,呈圓筒狀伸屈自如。在白澤消失後,邁著寬大的步伐,進入了竹林之中。


    竹林中,藥靈兒看著麻臉婆婆賽懷玉沒再返迴,一顆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那種生死一線的感覺著實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但問題還是沒有解決,賽懷玉是走了,她也沒了生命威脅,但晨風三人一雙半都還在昏迷中,在這詭異的竹林中,藥靈兒有些一籌莫展。


    “轟轟!”


    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沉悶的響動,隨著時間推移,藥靈兒甚至能感覺到腳下的大地都在輕輕震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藥靈兒誤以為是又有麻煩上門,不由有些無奈,臉上也有難以掩飾的惶恐和疲憊。


    四隻森林象出現在視野中,藥靈兒看著對方龐大的身軀,心頭不由泛起一絲苦澀,同時也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在藥園待著了,怎麽就鬼使神差的跟著晨風出來遭這罪呢?


    森林象最終停在了藥靈兒身前五米開外的地方,其中三隻用長長的鼻子分別將昏迷的晨風、狐瑛和白卓輕輕卷起,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自己平坦的背部。


    最終,藥靈兒也坐在了森林象的背部,四隻大象馱著四人像東方飛奔而去。


    渾渾噩噩的晨風,感覺自己做了一場深沉的夢一般,夢裏的他好像一直都在不知疲倦的奔跑,有時翻山越嶺,有時在平地上一日千裏,偶爾也會下海入地之類的。


    而事實上,四人騎乘森林象後遠不止一日千裏。


    森林象看似笨重無比,但奔跑起來速度也是相當之快,而且難能可貴的是它們似是知道行進路線一般,又像是有那趨吉避兇的本事一樣,一路跋山涉水不說,還躲避了許多山林中兇險詭異之地,


    時間匆匆,森林象載著四人不知疲倦的奔波,十日之後晨風等人仍是不見醒轉,不知那麻臉婆婆賽懷玉當初借用拐杖一擊蘊含了怎樣的力道和法力,也不知白澤為何對此選擇不管不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萬載浮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can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can並收藏萬載浮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