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歲月靜好。


    自從從連成玉那裏知道不久之後就要離開生活了十來年的茅草屋後,晨風忽然刻意放慢了生活節奏,接下來幾天騰出了很多時間到處走走停停。


    但好景不長,晨風還沒消停幾天,連成玉便在這天晚飯時提出要去雲山四層,晨風本想勸說連成玉晚幾天再去,可看到連成玉疲憊的神情便也就不再說了。


    晨風和連成玉照例是在清晨來到雲山。


    站在三層白雪皚皚的天地中,不知是否是受此地環境影響,兩人神色都有些落寞。


    藏書閣一側,有一個低矮的墳包,是晨風在一年前將白骨骷髏葬在了此處,墓碑上寫著“忠義無名氏之墓”。


    連成玉站在墓前,神色更加落寞。


    “四層應該沒什麽危險,不過待會過去之後還是小心一些。”


    連成玉站在墓前沒有迴頭,對著身後的晨風低聲說了一句。


    “連叔,你又不去?”晨風下意識的問了一聲。


    “嗯,這次不是不能去,而是另有要事要同步進行,抽不開身。你去傳送殿那裏等我片刻。”連成玉仍舊沒有迴頭。


    晨風點點頭,識相的沒有刨根問底,快速朝傳送殿走去。


    “尉遲君,一別萬年,別來無恙?忠義之士?狗日的怎得變成了那副鬼模樣,還不忘給我留幾壇酒?……”


    待晨風遠去後,連成玉喃喃低語。


    連成玉與這骷髏竟是舊識!幸虧晨風已經走遠了,並沒有聽到連成玉的話,要不估計又得驚掉下巴了。


    晨風在傳送殿等了將近一個時辰,連成玉才姍姍來遲。


    “想必你也猜到了,這雲山每一層對你來說都有一樁未知的機緣。在四層尋見那機緣後立即迴到這裏來,記住。”連成玉見到晨風後直截了當的說道。


    晨風點點頭,沉默的站到了傳送陣上。


    白光亮起,隨後便感受到熟悉的短暫眩暈,從傳送的影像中迴過神後,晨風看著眼前的景象滿是疑惑。


    晨風之前雖然對雲山四層有各種不同的想象,但絕不會想到四層竟是這般景象。就連在前三層一模一樣的傳送殿在四層都不存在。


    晨風此刻站在一座矮山山巔,待腳下的六芒星圖案逐漸失去光彩,晨風心中明悟,這六芒星應該是雲山四層的傳送陣。


    看著自己四周坍塌的牆壁,晨風更加確定此處的傳送殿應該是被毀去了,隻留下陣心可以使用。


    看著四麵的殘垣斷壁,晨風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初次進入前三層的時候,無論每層情況多糟糕,傳送殿起碼都完好無損,最多隻是有些破舊罷了,可此處竟是隻有陣心保留下來。


    晨風滿腹狐疑的走出被毀去的傳送殿,隻是一眼,整個人便呆在了原地,再也無法挪動腳步。


    從此處的矮山上看去,四層的絕大數景象盡收眼底。


    山腳下布滿了高低不一的屋舍,目測至少有數萬間之多,呈圓形分布,一圈又一圈,像迷宮一般環繞著中間的一座黑色高塔。


    一圈一圈的屋舍遠遠看去灰白破舊、毫無生機。其上低矮的天空陰雲密布,給人很強烈的壓抑感。


    不知為何,自從到了此地,晨風心裏就感覺極為不舒服,整個人的情緒莫名其妙的異常低落,腦海裏充斥著諸多的負麵情緒.


    一個人的寂寞苦悶、修煉一途的枯燥辛苦、晨清卿不辭而別之後的失望彷徨等不約而同的湧上心頭。


    “當真是奇怪,怎麽會這樣?”


    晨風甩甩頭,強行讓自己振作一些後便朝著山下走去。


    一路下行,矮山表麵覆蓋著一層枯黃的草皮,也有粗細不一的樹木沉默佇立,粗的有兩三人才能合抱、細的也隻如晨風胳膊一般。


    毫無例外的是,所有樹木都已枯死,沒有枝葉,隻有一截截高低不一、粗壯不同的樹樁不知在這裏沉默的站了多少年了。


    晨風加快腳步朝著山下走去,隻是當他終於從山上來到屋舍前時,便見到了讓他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場景。


    那些殘破屋舍的殘垣斷壁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一具具屍體、白骨,不計其數,死相淒慘,好一副慘絕人寰的人間慘象。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發生了什麽?”


    這是晨風的第一反應。


    看著眼前的景象,晨風臉色煞白、幾欲嘔吐,初臨此地的那種壓抑感更加強烈。


    經曆了將近一年的叢林曆練,晨風對殺戮和血腥早已習慣,麵對如此場麵,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們被誰所殺?死了多久了?為何有的身化枯骨、有的卻保留著肉身不腐?”


    良久,晨風略微迴神,看著眼前的屍山骨海不禁如此自言自語。


    晨風木然地穿梭在破舊的屋舍之間,眼光在屍體、白骨、屋舍間不斷流轉,忽然一塊石碑映入眼簾。


    “內門。”


    石碑上兩個字依舊清晰可見。


    石碑應是攔腰折斷了,以至於門字隻有上麵的三分之二部分在。


    “內門?”


    晨風用手摩挲著折斷的石碑,心裏心思翻湧。


    難道此地是雲山宗的內門弟子生活所在地?內門弟子為何會被人屠戮一空呢?晨風心裏的疑惑更濃了。


    再往前,晨風發現了其餘類似的幾塊石碑,無一不是破損嚴重,有的其上字跡都已不能辨認,但能確認的是此處確實是內門所在,因為晨風在即將走出這片屋舍時見到了一份類似遺言的石刻。


    “天道有輪迴,天道無常形。……趁虛而來,亡我雲山氣數,一萬八千內宗弟子無畏而戰,然蜉蝣撼樹耳,恐生還者寥寥。此亡宗滅門之恨、弑父殺子之仇,此生恐無望再報。一念及此,萬念俱灰。朔帝他日當歸,拘賊魂魄祭英靈,萬千好漢轉世來……”


    這段話被刻在青石板地上,入地三分,透漏著毀天滅地的仇怨。其上關鍵部分的字眼已被人抹去,不知是那行兇的賊人還是後來者。


    “又是朔帝不在時發生的慘劇!”


    看著地上充滿仇恨的字跡,晨風唏噓不已,再抬頭看看周遭的累累屍骸,晨風對這段跨越萬年的恩怨愈發雲裏霧裏看不真切。


    晨風在原地冥思苦想良久,仍是毫無頭緒。


    想起連成玉之前所說,這雲山每一層都應該有一樁天大的機緣,便也不再浪費時間,直接朝著中間的那處高塔走去。


    這是一座通身漆黑的高塔,在這屍山骨海、荒涼詭異之地顯得甚是突兀。雖然經過了漫長歲月,但其表麵上卻是不見絲毫歲月的痕跡。


    “傳道殿”


    三個古樸大字,龍飛鳳舞,刻於黑塔大門正上方,讓人望之生畏。而相較之下,刻在大門兩側的一副對子卻是婉轉隨意了很多,就連字體也是娟秀含蓄偏多一些。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者也;學生,樂問勤叩發蒙人焉。”晨風輕輕朗誦出聲。原來是雲山宗的傳道解惑之處,怪不得建在這萬千學舍中央。


    推門而進,內裏一如其外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晨風站在原地,等適應了塔內的黑暗之後,借著門口傳來的微弱亮光,晨風看見有一道螺旋階梯矗立在中心位置,盤旋而上。塔內的牆壁上或掛、或刻畫著東西,由於光線不足,看不真切。


    沒有絲毫猶豫,晨風沿著螺旋階梯攀爬而上。


    從外麵看,黑塔也就三四層樓高,可在階梯上走了將近半柱香時間還不到頂,晨風便駭然發現似乎黑塔的高度似乎並不是肉眼所見那般,看來這黑塔果然不簡單。


    終於,眼前沒了階梯,晨風攀爬到了塔頂。


    方丈之間的塔頂是一處敞開式空間,隻有一個毫不起眼的蒲團靜靜陳列在地,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站在塔頂,塔下的屋舍如螻蟻般渺小、密密麻麻一大片,晨風這才更加肯定,黑塔並不是在外麵肉眼可見的那般高。


    站在塔頂看了一會外麵,晨風才來到蒲團前,仔細的打量這塔內唯一的實物。


    枯黃色的蒲團表麵看起來沒有絲毫出奇之處,但晨風知道事實肯定並非如此。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晨風輕輕坐了下去。


    “嗡嗡……”


    剛坐到蒲團上,晨風腦海便傳來一陣急促的低沉響聲。晨風大驚失色,誤以為是觸動了什麽厲害的機關禁止,正準備起身,那聲音卻是來得快去得快,忽然消失不見。


    前所未有的寧靜祥和瞬間充斥腦海,所有過往經曆曆曆在目,所有見識過的修煉法訣一一在心間呈現,所有看過的書籍內容也像再看一遍似的在腦海迴放。


    晨風不知時間流逝,醉心在神奇的複盤中。


    這不光是對修煉功法的再次審視,而是類似一個已死之人帶著記憶重活了一般,其中滋味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晨風並不知道,就在他陷入深層次的複盤時,屁股下的蒲團晶瑩剔透,哪還有絲毫的枯黃破敗。


    就連原本漆黑如墨的黑塔,此刻塔身之上,也是流光溢彩,不斷閃爍著青白紅等不同的光澤,遠遠看去煞是好看。


    同一時間,雲山入口處,那麵光滑如鏡的石壁前,連成玉靜靜站在一旁。


    忽然,就在晨風陷入深層次領悟的那一刻,麵前的石壁神奇的輕輕蕩漾一下,恰似一粒石子投入了平靜無波的湖麵。


    “怎得這般慢?這才成功!”


    連成玉嘀咕一句,手上卻是沒閑著,幾乎在於石壁波動的同一時間,自雙手之上噴薄而出兩道白光直衝石壁而去。


    沒有絲毫聲音,即使此刻連成玉以自身強大的修為不計後果的瘋狂輸出,石壁也在那輕微的蕩漾後恢複正常。


    但連成玉似乎早知如此一般,仍是不管不顧,沒有絲毫停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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