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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亥時,小鍾樓的銅鍾響了三聲。


    這是人定之時。


    每當此鍾聲響起,後妃們的居所便都老老實實地熄燈落鎖,宮人和宮妃們都將沉沉入睡,直到翌日清晨太陽照來第一縷陽光。


    “阿阮,快點跟上。”


    葉蓁用昔日在道觀裏跟師兄弟玩鬧時發明的上妝術給自己和阿阮都簡單地易了個容。


    穿上男裝,站在昏暗的燈光下,倒真與兩位年輕小夥無異。


    她們兩個從小廚房旁邊挖了個洞鑽出來,避開在朝華宮守夜得護衛。


    躡手躡腳地走到了一裏開外,便不用再小心翼翼了。


    “娘娘,我們這樣出去,真的不會被發現了麽?”


    阿阮戰戰兢兢,瑟瑟發抖。


    她向來都很規矩,不愛做這種挑戰極限的事情,心髒會受不了。


    “不會,”


    葉蓁說著,又道:“就算被發現了又能怎樣,皇上那麽‘愛’我,難道還能罰我不成?”


    她如此說完,眼中閃過一道頗為得意的精光,仿佛還有點兒巴不得謝禦辰發現自己偷溜出宮得意思。


    想想也是。


    阿阮於是點了點頭,乖乖地跟在葉蓁身後走。


    二人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宮門前。


    此間為時已晚,便是喬裝打扮了,也不能輕易出宮。


    守門的太監問道:“是何許人,出宮作甚?”


    “二,二位公公,我們是在乾清宮當差的,皇上說他想吃東市的……牛肉芝麻燒餅,差我二人去買幾個迴來。”


    阿阮按照之前葉蓁交給自己的話,原封不動地說道。


    隨後又舉起偷來得出宮令箭,道:“這是令牌,請您過目!”


    令牌自然不假,這兩位小太監看樣子臉也不生。


    守門的太監隻嘀咕了一句:“皇上不是還沒迴宮麽……”


    原來皇上也有夜不歸宿,在外遊玩享受的時候啊。


    葉蓁想著,仍是麵不改色心不跳地道:“皇上早就迴宮了,想是二位打了盹兒,沒看見吧。”


    守夜最忌諱的就是打盹兒。


    他們竟然能玩忽職守到皇上迴來了都不知道!


    那守門的太監瞪了葉蓁一眼,隨後立刻打起精神,站得筆直。


    “去吧去吧,趕緊去,別餓壞了皇上!”


    由此,葉蓁和阿阮便順利地離開了皇宮。


    “啊,這宮牆外的空氣聞起來都要比宮內令人心神舒暢!”


    隻可惜天色已晚,否則她非要去娘家看看母親跟哥哥不可。也不知道西北軍的糧草籌措得如何了,爹爹準備何時出發?


    往年快要出征的時候,葉平章都是隨著軍隊將士們一起生活在練武場附近,不迴家住。


    就是這樣一位忠君愛國的老將領,謝禦辰那草包皇帝卻不知道聽信了誰的讒言,竟要將他和整個葉家置於死地……


    昏君,昏君,昏庸無道!


    葉蓁想著,拉了阿阮便往最為熱鬧的西市走去。


    “東市都是些賣吃的的,西市才有戲法跟雜技表演,還有捏麵人兒的。”


    “娘娘,你這是之前在道觀清修的時候,偷跑出來過多少次啊……”阿阮聽著聽著,忍不住道。


    卻見葉蓁神色一僵,並沒有迴答她的問題,卻道:“噓,出門在外,不能喊我娘娘,就叫我少爺吧!”


    “哦,知道了。”


    ——在道觀清修的時候,葉蓁基本每月十三號晚上都會跟著幾個貪玩兒的師弟跑到這裏來逛上一逛。


    不過她不會承認這是偷跑的,連妝都不用化,怎麽能叫偷跑呢?


    與此同時,東市淨然茶樓。


    這家茶樓是整個京城最好的茶樓,共有三層之高。第三層隻有四間包廂,梅蘭竹菊,通通裝飾得清雋淡雅。


    此時的“竹”雅間裏,謝禦辰正品著香茗,舉目望著空中即將盈滿的月亮。


    不得不說,在宮外看月亮,好像都比宮內的圓。


    遠離了朝堂紛爭,遠離了葉蓁那個魔鬼一般的女人,謝禦辰隻覺得渾身輕鬆。


    “皇兄,你或許可以換個角度想一想,”


    說話的人長得跟謝禦辰有三分像,是他同父異母,但母妃早亡,從小養在先太後膝下的弟弟定安王。


    “萬一葉家真的是忠君為國,開啟戰事也當真是為了百姓安寧,你豈不是錯怪他們了?”


    卻見謝禦辰搖了搖頭,道:“怎會?是太傅親口告訴朕,葉平章在醉酒之後說漏了嘴,其實西北軍根本沒有必要次次出征,那邊的戰事根本無需如此大動幹戈。”


    還有趙文征,也曾親眼目睹葉靖遠用的短刀上似乎刻著帝國的文字。


    太傅跟太傅的兒子,是他最信任的忠臣。是他的嶽丈和大舅哥。


    他們怎會騙他?


    定然是葉家真的包藏禍心。


    說不定西北軍次次謊報戰局,實際上非但沒有打仗,反而是將自己國庫所籌得的糧草軍餉全都贈予了敵國。


    ……順便討論討論如何起兵造反。


    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卻見定安王修長的五指放在唇邊摩挲了片刻。


    片刻後,他沉吟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臣弟覺得,皇兄因為趙家父子二人說的話,從而開始針對葉家,是為不妥。”


    “你不諳朝堂之事,當然不懂這些。”


    定安王是當朝最老實本分的王爺,身手雖然不錯,卻沒有半分想要當官涉政的心思。


    也正是因為如此,謝禦辰與他相處最是融洽。


    “葉蓁那女人飛揚跋扈,葉靖遠行事也十分乖張,還有那葉平章,甚至敢在朝堂上讓朕和其他文武官員下不來台。”


    “這樣的一群人,能是生長在忠臣之家麽?”


    定安王還是覺得葉平章手握兵力,深得眾位武將的愛戴。若是他想要起兵造反,其實是很容易的事情。


    他們何必非要等到皇兄將葉蓁召入宮中,有了牽製以後才舉事呢?


    況且,葉蓁在家受盡疼寵,誰也舍不得她入宮。


    結果還不是皇兄一道聖旨下去,沒有一個人敢抗旨不遵?


    心中想著,定安王謝瑛列卻還是搖了搖頭,不打算再跟這位不撞南起不迴頭的皇兄多說了。


    “總之,皇兄要聽聽多方的意見,不能一味地相信……趙家人。”


    “行行行,我知道了。”


    說到這些,謝禦辰便有些不耐煩。


    ——分明是出來找定安王喝茶散心的,怎麽到頭來又聊到了這些事上?


    他道:“你去西市的瓊漿酒莊給朕打一壺上好的瑤山雨露來,朕要飲酒解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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