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院裏的人還說趙婉清愛慕虛榮,出過國,就是資本家的大小姐。


    這樣思想有問題的女人,不配嫁給孔團長。


    斑駁的陽光金點從樹葉間灑下來,落在趙婉清肩上,頭發上。


    細細碎碎,溫溫柔柔。


    溫婉可人。


    程班雖然對趙婉清不太了解,可他經常見到趙婉清。


    畢竟在一個部隊裏。


    畢竟他是孔團長的搭檔。


    他沒和趙婉清說過一句話,卻聽過她的聲音。


    她的聲音不是方秀柔那種嬌滴滴的柔弱,也不是舟舟嫂子那種冰冷的甜美。


    而是……


    而是冷漠的無所謂中帶著驕傲和不屈服。


    好似萬般在意,又好似萬般都不在意。


    很是矛盾。


    程班緊擰眉,迴想著他對趙婉清更多的了解。


    趙婉清是趙師長的親侄女,家裏紅三代,身份,教養哪哪都好。


    就因為嫁了一個不喜歡她的男人,就被大家把名聲都給說壞了。


    她一定很委屈吧。


    趙婉清突然迴頭。


    程班猝不及防和趙婉清視線對上,整個人都有點懵。


    趙婉清見程班呆愣的樣子,微彎腰湊過來關心:“是不是傷口痛了?”


    湊的太近,程班都能看到她臉上的絨毛。


    她眼神清明,說這話時,有點急的氣息打在她臉上,讓他都不敢看她:“沒有。”


    趙婉清看著渾身都是傷的程班。


    最後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你這傷得養著,別的我也沒辦法。”


    “謝謝。”程班努力擠出一抹笑,“我沒事。”


    趙婉清見他的勉強,不便再問,嗯了一聲,收迴視線。


    程班也趕緊別開目光,長舒了一口氣。


    被一個女同誌這樣關心,真的是太奇怪了。


    “還敢宵想舟舟,你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杜小草的聲音拔高,“摔死你個醜八怪。”


    程班偏頭不悅的盯著嚴光輝。


    都已經退婚了,還想著舟舟嫂子,臉皮怎麽那麽厚。


    就該把他趕出部隊。


    嚴光輝氣的傷口痛,氣極敗壞的為自己正名:“我哪怕是餓死,痛死,打光棍死,我嚴光輝也不會求她易輕舟一根頭發。”


    話落,就看到杜小草一臉驚喜的看向那邊:“舟舟!”


    嚴光輝身軀一怔,視線順著杜小草望向那個方向。


    杜小草衝到萬重山麵前,看著他懷裏抱著的易輕舟。


    話未說,眼睛就紅了:“舟舟,你怎麽了這是?怎麽還抱上了?”


    易輕舟掙紮一下想下來,萬重山卻不允。


    隻好就這姿勢迴答杜小草:“中了一顆子彈,沒事了。”


    子彈已經夾出來了。


    杜小草的淚水嘩的就落下來:“傷哪了,我看看,我看看。”


    趙婉清也起身朝易輕舟這邊奔來。


    易輕舟略微掙紮一下:“萬先生,你把我放下來。”


    萬重山就想這樣抱著舟舟,可他還是選擇聽話:“你想躺哪裏?”


    “不躺著,坐著就行。”易輕舟暗歎一聲,她真沒那麽嬌弱。


    萬重山遲疑一下,選擇離嚴光輝最遠,看這裏視線最不好的一棵樹。


    剛才小草喊的那麽多聲,他可是全都聽到了。


    嚴光輝有了翁玲玲,居然還想著舟舟。


    這人渣最好趕出部隊。


    萬重山把易輕舟放下,讓她背靠大樹,還問她:“這樣可以嗎?會難受嗎?”


    “不會。”易輕舟自己動了動,靠的更舒服,“我沒事,真的。”


    萬重山還想說什麽,被擠過來的杜小草推的晃了一下。


    想著杜小草在舟舟心目中的份量,他先杜小草一步出聲:“對不起,舟舟現在已經沒事了。”


    杜小草氣唿唿的:“都中彈了還叫沒事,你走開。”


    沒保護好舟舟,就離舟舟遠遠的。


    萬重山還想再說什麽,又知道現在說什麽都不適合。


    還是等杜小草冷靜點,他再來和她們說話。


    萬重山戀戀不舍的看著易輕舟,很想和她說話,又怕惹著杜小草。


    易輕舟看著委屈的萬重山,有心想幫他說話,又怕惹著小草生氣,隻好沒出聲。


    萬重山見此也就明白,這個時候他和舟舟都不該再說話。


    他隻好委委屈屈,戀戀不舍,三步一迴頭的朝程班走去。


    杜小草這才滿意的撲向易輕舟:“舟舟,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易輕舟衝杜小草一笑,伸手去替她擦眼淚:“我沒事,哭什麽,子彈都挖出來了,給你看。”


    她換起衣服一角,露出腹部包紮好的傷口給小草看:“你看,都包紮好了,很快就會沒事,別擔心。”


    杜小草看著染紅了的紗布,眼淚流的更加兇猛:“一定很痛吧。”


    “不痛。”易輕舟脫口而出,“我都習慣了。”


    一句話,讓所有人都看向她。


    杜小草秒懂此話,滿臉憤怒,握拳朝空氣揮了兩下:“你就是心太軟,打她兩頓都是輕的,就該把她的手給剁下來。”


    易輕舟知道她說的是易金華,附和著她:“對,剁她的手。”


    杜家人隻知道易金華喜歡欺負她,卻並不知道她身上有易金華用刀劃出來的傷痕。


    受了刀傷要休養,易金華那幾天就不讓她做事。


    用易金華的話來說,養好了傷才能接著讓她劃刀子。


    死了,她拿誰練手去。


    易輕舟不想讓杜家人知道,一是怕他們傷心後做出犯法的事來。


    二也是不想惹惱易家人,得到更多的懲罰。


    因為那個時候她還以為自己和她們是一家人。


    最主要還是怕杜家人做出傷害易金華的事來,然後把他們自己給送進班房裏。


    現在想想,如果她跟杜爸爸說了,杜爸爸有的是手段讓易金華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


    隻不過那時的她不知道,也就受了這些苦。


    人啊,總會害怕給自己在意的人帶去麻煩和災難。


    總想著自己能解決,能承擔,能化解。


    卻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處於弱勢。


    萬重山聽了一句半句,再聯想著她腹部的刀傷,心疼的眼睛再次腥紅。


    他看著程班的傷勢,難過疊加。


    程班看著萬重山赤紅著雙眸,驚訝不解:“不是吧,哭了?這可真難得。”


    萬重山瞪他。


    程班恍然大悟的哦了聲,一臉放鬆:“我就說怎麽紅了眼,原來是心疼媳婦。”


    萬重山不說話,沉默就是承認。


    他確實是心疼媳婦。


    中了子彈,腹部還有兩道刀疤,可不心疼死他了。


    淩泉過來,看到程班睜著眼有氣的很,很是詫異:“我給你再把把脈。”


    手剛伸出來,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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