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第二扇門,這是一家電影院。


    哥特式裝修風格,真皮沙發,3d音響,


    以及,


    空無一人。


    蘇野有些懵,找了個位置坐下,四處打量起來。


    牆壁上一個掛燈裝裱精致,裏麵寫著數字2。


    “看來是第二層了沒錯。”


    蘇野舔了下嘴,心情有些激動。


    他搞不懂源凱裂縫的升級製度與規則,但他知道,每上一層都是賺的。


    忽然,電影屏幕一閃,開始自動播放起畫麵來……


    (一)


    城南。


    睡了一上午的太陽美美的伸了個懶腰,灼的人睜不開眼。


    路上車輛三三兩兩,稀少的可憐,樓裏的老街坊坐在小竹椅上愜意的搖著蒲扇,輕聲細語間說著私房話,生怕吵醒其他午睡的人。


    一間精致的小屋。


    泛黃的木門上貼著個破舊的福字。


    客廳的牆上掛滿毛茸茸的玩偶,北側窗戶下放著一張雙人床,貼牆立著個眼花繚亂的儲衣架。


    南側的角落是半開式的衛生間,這裏沒有廚房。


    34寸外星人顯示器,羅技鍵盤,森海麥克風,索尼耳麥……


    一眼望去,價格不菲的外設在簡陋的房間內顯得格格不入。


    或者說,熠熠生輝。


    林婺婷。


    一個典型的美女,丹鳳眼,眉毛細長,淡黃色連衣裙襯的纖腰不盈一握,皮膚更是在美顏下白的發光,栗色的長發鬆鬆的披在雙肩,淡淡的妝,無比大家閨秀。


    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一行行劃過,貝齒輕咬著下唇,露出一個無比苦惱的表情,格外嬌憨。


    “哇!太可愛了!”


    “嘿嘿~最美婷婷!愛你麽麽~”


    “樓上的注意,你要再調戲我媳婦就報警了啊!”


    不計其數的評論如同一鍋湯圓,在沸水中翻滾。


    她一聲嬌嗔?麵色微紅:“你們好壞!謝謝婷太陽的火箭?謝謝擼一發的遊艇,謝謝……愛你們哦~”


    她掛著僵硬的微笑?機械式的比著愛心。


    這些湯圓自從“那一夜”之後?永遠不會停止,她的鍋也越來越大。


    出租屋裏的單人床?也換成了雙人床。


    她愛美,喜歡不停的換衣服?攝像頭精心的調整到一個恰到好處的角度。


    她穿著一身夏式婚紗?在客廳婀娜旋轉,裙擺綻放出一朵美麗的百合。


    她開心的笑。


    一顰一眸,宛如仙女。


    ………………


    黑暗中。


    他的嘴角不禁抽動,永遠無法忘記?七年前?有一個姑娘,身上裹著白色的床單,頭頂罩著髒兮兮的蚊帳,亂發如鳥窩,仰著自信?站在床頭,眼睛裏光彩熠熠?問他:


    “我漂亮麽?”


    他沉默了。


    一鍋湯圓,從中午煮到了淩晨。


    她心滿意足的看了眼今天的打賞。


    關了電腦。


    長長的吸了口氣?揚起最真實的笑容:“一群……莎比。”


    掏出一根細長的香煙,揉了揉發酸的後背。


    “啪~”


    她喜歡尼古丁帶來的麻痹。


    一個不大不小的平台?她憑著乖巧青春的長相?甜美的聲音?以及某些規則……快速走紅。


    她很聰明,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抓住湯圓的餡兒。


    她把腳搭在桌麵,一個舒服的姿勢,熟練的吐著煙圈,虛幻縹緲讓她陶醉。


    “叮”


    一條訊息打破了安靜。


    她皺起眉頭,有些厭惡。


    身體卻不由自主來到床邊,取下一套紅色的晚禮服。


    像夜晚的職業裝。


    精心的裁剪,擁抱的時候,他們的手臂能很自然的伸進背後的缺口。


    她濃妝豔抹,性感無比。


    像換了個人,或者,帶了個麵具?


    出租車在一個偏僻的小區停下。


    她詫異的看了看四周,微涼的夜風讓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她趕忙掏出手機,再次確認地址後,滿臉狐疑走進小區。


    富二代,官二代,


    打賞榜上的大戶?


    她去過酒店,野外,豪車,私人會所…


    可這——


    她拚命的迴憶,卻一個都對不上。


    “吱——”


    他打開門,四目相對。


    她驚訝的嘴巴張成了大大的o。


    他沒有說話,沒有擁抱,也沒有觸碰那個缺口。


    他隻做了一個動作,在她即將轉身時,掏出了一摞很厚,很厚的錢。


    接著麵無表情進屋。


    她咬著嘴唇,猶豫了很久,關上了門……


    兩個小時後。


    警車停滿了小區!


    知名主播私生活混亂!


    夜陪女被無情分屍!


    刹那間!


    漫天蓋地的消息像突入襲來的龍卷風,狂躁間,夾雜著冰冷的驟雨,吹打在這座孤寂之城。


    甚至,更遠的地方。


    雨水終於匯成了河,形成了海洋,掀起驚濤駭浪。


    無數記者被堵截在門外,閃光燈將小區刹那間變成白晝。


    風口浪尖時,網上忽然出現了一個文件包,


    好奇地打開,


    頓時,那八十八個肮髒的視頻,以及令人窒息的死亡畫麵,如病毒般急劇擴散!


    無數真愛粉像吞下一顆巨大的癌細胞,他們一片空白。


    他們表情豐富,雙手顫抖,


    他們站在樓頂,眺望遠方,


    南海之都,生死相隔。


    現場被封鎖起來,所有的警力似乎都用在控製輿論身上。


    地板被浸成了紅色,無處下腳,牆壁上映著噴濺狀的血花。


    她蜷縮著,躺在西側的牆根,臉與地接觸的下方,一攤血紅觸目驚心。


    整棟樓的住戶都在樓下齊刷刷的做著筆錄。


    唯獨這頂樓的拐角,鑲嵌在陰暗的夾縫,一個儲物間大小的房間內,暗藏著一個心跳!


    “咚!”警察一腳跺開了門!


    刺鼻的惡臭撲麵而來。


    他二十來歲,麵如死灰,長期的營養不良,腹間肋骨如溝壑般深陷。


    身上的汙垢縱橫交錯。


    肮髒的臭襪子和發黃衛生紙鋪了厚厚一層。


    桌上早已過期的泡麵時不時翻出一兩隻黝黑的蟑螂。


    整間房沒有一處落腳之地。


    不同於屍臭,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濃烈的黴味。


    深色的窗簾將房間變得更加陰暗。


    “我知道你們要來,嘿嘿。”他沒有一絲恐懼,如釋重負般,猥瑣的笑著。


    雙手摳了摳大腿,一大片死皮嘩嘩掉落,床底的蟑螂一擁而上。


    警察捂著嘴強忍住嘔吐。


    “既然知道,那就說!”


    “嘿嘿,咱們先看。”


    他猥瑣的笑了笑,口水順著嘴硬生生的滴在地上。


    和她一樣,昂貴的設備顯得格外耀眼。


    他點開一個畫麵。


    空洞的靈魂瞬間興奮,像炫耀著一件來自地獄的藝術品。


    警察看向了屏幕:


    女人進了屋。


    男人擺了擺手,示意她隨意,端著茶壺直徑走向廚房。


    她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出來的時候,他背著個包,深灰色的女士挎包?


    她蹙著眉。


    他沒說話,把水放在桌子上,順勢拉開包,拉了半截,取出比之前更厚的一摞,放在水杯旁。


    “喏。”他點了點下巴。


    雖然有些不自然,但她依舊彎下身子,伸出雙手。


    突然!


    他的頭開始慢慢下垂,身體微微顫抖,原本蠟黃的臉龐竟然開始變綠,鮮紅的嘴唇瞬間發紫,竟和死人一模一樣!


    一隻慘白的手!


    血管如扭曲蚯蚓般!


    一把恰住了她的脖子!


    “咚!”


    衛生間的門被關上了。


    “吱——”


    門開了。


    她坐在馬桶上,搖搖欲墜。


    胸膛微弱的起伏,看得出,她並沒有死!


    他站在旁邊,一動不動的看著,雙眼充滿了質問,高傲,憤怒,冰冷。


    忽然!


    他蹲下來,拉開腳下的灰色挎包,拿出一個肥大的針筒?


    他笑了。


    他點了點頭,像在自言自語。


    一定要用這種方式,結束她苟延殘喘的生命。


    短短幾秒,她眼睛不斷的朝上翻著,整個人劇烈的抽動,仿佛無數道雷穿過屋頂直直的劈在了天靈蓋。


    她看著他,烏黑的嘴唇慢慢的上揚。


    兩分鍾後,她……死了。


    ……………………………


    (二)


    後山,在大學裏又叫戀愛聖地。


    有山,有湖,有草。


    每逢傍晚,三三兩兩的小情侶羞羞答答,吹著湖風,散著小步。


    她一屁股摔在地上,滿臉委屈。


    “呦?”他趕忙跑了過來,放下手中的籃球。


    純白的運動裝,陽光,幹淨,煥發著青春的味道。


    他伸出手。


    她撅著小嘴,沒有拒絕。


    宛如,初遇。


    往後,他們經常來這。


    她活潑,開朗,接地氣,不僅僅是美麗,她的心純潔的能裝下整座冰山的眼淚。


    他幽默,活力,精通計算機的他無數次斬獲全國大獎,身材健碩是籃球隊的主力。


    在外人看,他們如此般配。


    但他倆,都害羞著……


    他輕輕的碰了她的手,她像個受驚的兔子,縮了迴去。


    “流氓!”她噙著笑,滿臉幸福。


    他委屈的站在原地,直到她拉起他的手。


    他一臉揚眉吐氣,滿臉嘚瑟。


    仿佛被他的心緒感染,她握的更緊了。


    他停下來,扭頭看向她,眼神裏仿佛有光,籠罩在她身上,強烈的讓她有一絲想逃,但更多的是喜悅,從心底裏破土而出個小嫩芽,飛快的長大,細細的藤蔓,溫柔的纏繞著她的小心髒,滋養著。


    她感覺——戀愛了。


    眼看他要熬夜參加比賽,


    她嘟著嘴,為他做著賽前動員——做咖啡。


    拉花的時候緊張的小手一個勁兒的抖,結果咖啡上的葉子尾部打了個旋兒,翹了起來,像調皮的小貓咪晃了晃尾巴,撩到他的心裏。


    咖啡有點苦,還帶點鹹……


    他在她的注視下喝完了一整杯:“真甜!”


    “耶!快看看葉子!”她開心的飛著眉毛。


    “哦?”他驚喜的拿起葉子,歪歪扭扭的四個字——再來一杯。


    “嘶~”


    他吸了一口涼氣,抬起頭,她羞澀的臉在眼前放大,麵頰感受到她的發梢輕柔的拂過,癢癢的,濃鬱香氣絲絲縷縷,鑽進鼻腔,陽光隔著玻璃暖和的灑在臉上,唇上那種溫軟的觸感讓他舒服的閉上了眼,像糖心荷包蛋一樣,帶著一股好聞的香氣,睫毛離他那麽近。


    蜻蜓點水般,輕輕的碰了一下,分開了。


    “一點也不甜。”她愧疚的眨著大眼睛。


    他拉起她的手,掌心充滿了溫柔。


    他坐飛機迴來了。


    帶著一個巨大的金色獎杯。


    他在橫幅中焦急的尋找那個身影。


    沒有?


    他扔下了獎杯,消失在一片詫異中。


    “怎麽了?”


    他喘著粗氣,看著抽泣的背影。


    “你變得優秀,就會不要我了。”她轉過頭,淚眼朦朧。


    他融化了。


    一個及時的擁抱,伴著深情的吻。


    “我永遠,都要你。”


    她開心的點了點頭,發梢跟著顫了顫,逆著光,他隻看到那被陽光掃過的發梢,和空中的微塵碰撞在一起,又微微的彈開,模糊間,像翩翩起舞的小蝴蝶,讓他忍不住想去抓,看看會不會從腦袋上飛出一片彩虹。


    他傻傻的看著自己的手,不知為什麽,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


    原來她的心,也是他的心。


    喧囂了一天的城市終於要睡了,深夜的街角,還尚存著夏日裏略顯聒噪的蟬鳴聲,路邊的門店陸陸續續的關了門,唯獨兩排路燈還在努力的工作著,白光倒映出它的影子,它們在竊竊私語,聊著白天的趣事。


    她羞澀的躺在床上。


    他鬱悶的埋頭寫著保證書。


    這一夜,


    他們睡的很香。


    畢業了。


    他分配到本市最好的一家科技公司,年薪是同齡人的五倍。


    她驕傲,卻擔心著。


    她告訴他,世界很大。


    他說,沒有你,何來世界?


    ……


    他帶著她第一次迴家。


    她乖巧聽話,說話不遮不掩,


    爸爸媽媽格外的喜歡她。


    她摟著媽媽的脖子,要和她一起變老。


    ……


    他們租了房子。


    一間簡陋的房子。


    他稱自己是21世紀最大的潛力股,


    她稱自己是最有眼力的人。


    她笨拙的圍著圍裙,做著烏漆嘛黑的飯,


    他永遠狼吞虎咽。


    ……


    她給爸爸報了太極班,


    陪媽媽一起跳廣場舞。


    她像個女兒,


    媽媽逢人就誇。


    華燈初上,遊輪緩緩的移動,星星點點的燈光倒映在河麵,耳邊是酒杯輕碰時的一點清脆,餐廳的香氛是她喜歡的味道。


    他向她保證,以後一定要讓她過上幸福的生活!


    她開心的點了點頭,


    第一次喝酒。


    ……


    夏天,校園聚會。


    他們來到了初遇的地小後山。


    竟然蓋了個小禮堂。


    她拉著他的手,小鳥般飛了過去。


    小禮堂黑漆漆,隻有窗外照進來一絲星星點點的光,她嘟著小嘴,無比認真的坐在一個小板凳兒上,雙手合十嘟嘟囔囔著,他聽不清說了些什麽。


    隻知道。


    在她睜眼的時候,一枚銀色戒指,戒圈有些滑稽,和可口可樂的拉環一模一樣。


    她滿臉驚喜的盯著那枚戒指,喜悅瞬間溢了出來。


    他突然有些愧疚。


    迎麵走來畢業十年的學哥學姐,他們穿著婚紗,禮服。


    她眼裏充滿了羨慕。


    他暗自發誓。


    迴到家,她用床單裹著身子,頂著一個髒兮兮的盆帳,戴著一個變形的拉環,站在床頭使勁兒蹦躂:“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哭了……


    他拚命的工作,賺錢,升職。


    他把一切,都給了她。


    一年,三年,五年……


    他包容著她的一切,小脾氣,小委屈。


    仿佛他的生命,為她而活。


    他準備了一場精心的告白。


    她說,假如生命裏需要一次儀式感,她希望在氣氛很好的餐廳,大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夜晚的江麵,有最喜歡的百合花,芝士蛋糕,伴著一首陶喆的歌。


    他嘿嘿的笑著。


    但卻選錯對象。


    公司的投標陷入了困境,他是頂著無數光環的人。


    最終他去洽談。


    恰好,那個女人也很美麗。


    他撥通手機說了聲“抱歉”


    將這個醞釀了五年的告白儀式,給了這個第一次見麵的女人。


    投標成功了。


    他成了最年輕的組長。


    他興奮的迴家,緊緊地抱著她。


    (三)


    她和他一起慶祝。


    餘後的日子,他出入著飯局。


    她從獨守空房,也漸漸的常不迴家。


    就這樣,又過了兩年。


    他發現她的欲望突然擴大,


    像一夜之間熟透的柿子。


    他拚命的賺錢,卻沒有任何存款。


    他質問她,錢到哪去了?


    花了。


    七年之癢麽?


    他暴跳如雷,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他永遠無法忘記她當時的表情,


    目光癡癡的看著他,仿佛在做夢,


    一個很痛的夢。


    他無情的關門。


    下樓,直到走了很久,很遠。


    才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


    喚醒了黑夜。


    …………


    窗外,車水馬龍。


    挑眼望去,孤獨的隻剩下一條湍流的河,一朵浪花都不曾翻起,循著固定的流向,一直向前,去要去的地方。


    就像兩個年輕的人生,也滾入了這川流不止的河。


    她摸著紅腫的臉,


    自己也不知道會飄向何方。


    “錢,錢,錢呢!”


    他驚恐的發現,她像個吸血鬼,一個拜金女,隱藏多年,終於露出了本性。


    他痛苦的抱著頭,


    整整吵了一個晚上。


    那一晚,他學會了抽煙。


    第二天,


    他倒了整整一煙灰缸的煙頭,告訴她,他會更加努力。


    她搖了搖頭。


    她的動作像一道驚雷打在他的頭頂,又像是盆冰水,將他徹底澆了個透,冷的他發顫。


    怎麽了?


    我還不夠努力?!還不夠優秀麽?!


    他摔門而出。


    心煩意亂,找到那個公司女人。


    她說:“女人都會變的。”


    他茫然了。


    …………


    終於有一天。


    他突然想接她,來到她的單位。


    不……不!不!!


    他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間崩塌!支撐著的龍骨已然斷裂!揚起一片塵土,卻遮不住他的雙眼。


    他親眼看到,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頂男人,在一個昏暗的角落抱著她。


    男人的眼裏充滿肮髒!


    可她——竟沒有一絲反抗?


    “曹尼瑪!”


    他暴躁的像一隻野狗,一把拉開她的手。


    露出鋒利的獠牙,仿佛隨時衝上去咬破他的喉嚨!


    “你……你有男朋友?”男人狠狠的瞪了眼,轉身離開。


    什麽意思?他感到腦袋嗡嗡作響,


    他慢慢的反應過來。


    手腕傳來巨大的疼痛,她叫出了聲。


    “哼,你在他麵前也這樣叫吧。”他冰冷的鬆開。


    她揉著手腕,剛抬頭,就看到一個拳頭硬生生砸在外牆的一麵鏡子上。


    “砰!”


    四分五裂,碎片上沾著他的血。


    她恐懼的打著哆嗦,不想看到他失去理智的樣子。


    他嫌惡的表情像鋒利的刀割在她的臉上,撕裂她所有的偽裝,她覺得自己身無寸縷,就這樣頹敗又狼狽的露出了她腐壞的內心,甚至自己都能聞到那股腐味兒。


    她抱緊雙臂縮到牆角滑坐在地上,她紅著眼睛盯著那隻還在滴血的手,用隻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說:“不是這樣的……”


    “你閉嘴!”


    他用更淡漠的眼光看著她。


    像三九天的雪花落進脖子,她打著哆嗦。


    他的語氣也更冰,仿佛情緒都成了固態,像無數塊碎冰朝她劈頭蓋臉砸了過來,割的她全身體無完膚!


    “嗬嗬,我真是他瑪的大啥比,你看著我,看著我!你知道我有多愛你麽?恩?知道麽!!是不是老子沒錢了,再不能滿足你那深不見底,永無止境的虛榮心了??可以啊,長本事了,會傍大款了麽?還是本性暴露了?恩?你踏馬說話啊!那男人誰?多少錢,你對得起老子麽!!”


    他像野狗犬吠,引來無數圍觀者。


    大部分,是她的同事。


    他們指指點點,紛紛搖頭,議論聲越來越大。


    “求求你,咱們迴家說好麽?我需要這份工作……”


    “迴什麽家!你踏馬配麽!?怎麽,忘不掉他是吧,有錢就是爽啊?你是不是又看上哪款包包了?說啊!”


    他罵著,她聽著。


    直到警察疏散。


    當天夜裏,她沒有迴家。


    他去了那個女人家。


    第二天,


    房間再也沒有她的東西。


    他退了房子,什麽也沒帶走。


    他以為她會是與他糾纏一生的人,誰料隻是過客,於他而言,終究夢一場罷了。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行屍走肉一般。


    明明痛恨著,卻總幻想著,有一天還可以遇到她,然後他希望她過得不好,很糟糕!


    他就能順其自然擺出勝利者的姿態,高高在上,看著她,讓她後悔!


    他想到以前每次吵完隔幾天冷靜下來,她再一哭,他就心軟,又重新找迴愛她的感覺,分不開了。


    但這次,觸碰了愛情的底線!


    他痛苦的在床上翻來覆去。


    直到他夢見她,枕巾寖透了。


    他不知為什麽,他後悔了。


    他拚命的扇著自己,嚎啕大哭。


    他瘋狂的起身,打車來到曾經的巷子口。


    從巷子口到出租屋,幾分鍾路程,好像跑了半輩子那麽久。


    他氣喘籲籲的撐在膝蓋上,聽著唿吸時肺部拉風箱一樣的共鳴聲。


    他終於知道一直以來的心慌是為什麽了,


    因為……他還愛她。


    他開始失眠,瘋狂的尋找她的消息。


    他利用自己的能力和天賦,在網上人肉,利用黑客技術撒網。


    終於,他找到她的下落了。


    一個昏黃,嘈雜,路口站著幾個白大腿的酒吧門口。


    她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比當初自己還要用力。


    他跑了過去。


    男人布滿紋身,挑釁的看著他,鼻子不屑的一哼:“老子…玩膩的。”


    她圈一紅,眼淚迅速的蓄滿眼眶,在他一陣心悸時砸了下來,他從沒這麽清楚的看到一滴眼淚滴落的過程,眨眼,消無聲息,落地。


    卻在他心裏,砸出了驚濤駭浪!


    他想伸手為她拭去臉上止不住的淚,卻聽到遠處的口哨和嬉笑。


    他咬著牙根,覺得自己的手拴了兩塊巨大的秤砣,


    他感到心中無比壓抑,


    他想接受她,


    但他的尊嚴被她一次次的踐踏著,


    他悶得喘不過氣,


    每次腦補那些場景,他就感到惡心,一股濃烈的荷爾蒙直線飆升。


    最終……他還是沒有舉起。


    她在他麵前淚流滿麵,哭的像一個失去了一切的人。


    他迴想起她以前的模樣,豐韻娉婷。


    可現在,她下巴尖尖,濃妝豔抹。


    她告訴自己討厭濃鬱的花香,如今卻像一隻掉進糞坑的蒼蠅。


    他愛她,愛之骨髓。


    也恨她,恨之入骨!


    他走了。


    扔了五百塊錢。


    那天起,他再也沒有見到她。


    直到父母去世,


    他看到遠處的墓碑外,站著一個消瘦的身影。


    他感到胃裏一陣惡心。


    人都散去。


    她果然過去了。


    她虔誠的磕頭,淚流滿麵。


    “滾!給老子滾遠!真髒!”


    他拾起磚頭砸了過去。


    她嚇得捂著臉就跑。


    這麽冷的天,她穿的還是那件衣服。


    她,


    徹底消失不見。


    日子又恢複了正常。


    直到一天夜裏,


    他百般無聊,打開手機,一個誘人的廣告?


    他笑了笑,下載後,原來是個直播平台。


    他看到了她。


    瞬間!


    他坐起身子,


    那顆沉睡的心在半空中被猛猛的抽了一鞭子!


    不管是化妝也好美顏也罷,


    那種清純,


    正如十八歲的夏天,後山上的初遇。


    她怎麽——


    他打開電腦,一夜沒睡。


    第二天,他獲取了所有主播的信息。


    他準確無誤的找到了她。


    一個依偎在別人懷裏的她。


    同一家酒店,


    不同的男人。


    他破罵!恨自己瞎了眼!


    因愛生恨……


    他在角落完美的安了攝像頭。


    記錄著所有的肮髒。


    他策劃著一場遊戲,一場驚天動地的遊戲。


    他取出所有積蓄,開了幾十個小號,


    他拚命的打賞,買斷所有的水軍,增加她的人氣。


    很快,他的錢揮霍一空。


    他賣掉父母的房子,更加猖狂!


    她給他發信息:“謝謝您的打賞,看您是本地人,咱倆可以見麵哦~”


    他笑了,瘋狂的笑,咬牙切齒的打出:“哇,真好!可惜最近有點忙,不過我最喜歡你的才藝!”


    哈哈!


    他已經失控。


    他辭去了工作,像個廢人,待在暗不見光的小屋。


    他等待著,等待著……


    直到這一天。


    他發了一個地址。


    死亡的花,終於綻放!


    她欺騙了他,這是她應該,不!是必須得到的報應!


    (四)


    那一年。


    她七歲,父母雙亡。


    她在沒有愛的世界長大。


    直到遇見了他。


    她第一次發現,一個人,竟然可以將整顆心填滿。


    她獨立,陽光,幸福。


    她愛他,他是她的一切。


    五年之約,


    她並沒有收到那份告白。


    她依舊守著桌上那黑黝黝飯菜。


    她把心裏話,唯一的自卑,告訴了媽媽和爸爸。


    媽媽疼愛的摸著她的頭:“以後,你就是我親女兒!”


    她感動的痛哭流涕。


    命運的天平總是傾斜。


    那一年,那一天。


    他去應酬。


    他的爸爸媽媽,被查出癌症。


    她幾乎奔潰!


    拿著診斷書徹夜難眠。


    她哀求的看著醫生,


    醫生搖了搖頭。


    她不相信,她相信現在的醫學水平,


    她覺得除了艾滋治不好,其餘的都能!


    隻要……有錢。


    她低下頭,摳著手指。


    她花了20塊錢在打印店,做了一張一模一樣的單子。


    她屁顛屁顛的拿給媽媽:“你看!媽,早說你沒事兒吧!哈哈,走,慶祝去嘍~”


    他們開心的迴家。


    她把他的錢,全部存起來。


    她每天下班,開始兼職。


    她知道不能迴去很晚,她去洗盤子,她不敢去慢搖吧。


    紙包不住火。


    醫院給爸爸打了電話。


    她跪著說自己錯了。


    媽媽跪在地上抱著她。


    爸爸說,他是個前途不可限量的孩子,這件事,不能讓他分心。


    那一天,


    他狠狠的扇了她,罵他吸血鬼。


    她的心掉進了冰窖。


    老總告訴她,隻要陪陪她,讓她升職加薪。


    她心動了。


    她需要錢,但她不能背叛他。


    她傻乎乎的不知道怎麽辦。


    她買了瓶最便宜的白酒,一口氣灌下,又吐了出來,再灌…


    終於,她跪在地上,哭的像個淚人,一聲大叫,摔碎了玻璃,在自己的肚子上狠狠的劃了兩道傷口。


    她答應了老總。


    當天。


    她被他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罵的狗血噴頭。


    她忍了,她想解釋,但是傷口,撕裂般的痛。


    晚上,


    她露出兩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她說,自己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老總厭惡的擺擺手。


    扔了一疊鈔票:“晦氣!”


    她死死地抓著鈔票。


    她以為事情會順其自然。


    但老總開除了她。


    為什麽?


    她傷心的連個住的地方都到不到。


    她來到了一個酒吧,


    包吃包住。


    她進去了。


    裏麵的人,很多,帶傷疤的人,也有很多。


    她流著淚,


    絕望的看著天花板。


    最後,快速的抓起錢。


    她抱著被子痛哭,世界變得暗無天日。


    她覺得自己髒了,再也配不上他了。


    我愛你,你知道麽?


    她單純的像個孩子,卻不知怎麽去做。


    是不是治好爸媽,也是對你的一種愛。


    她每個月這一天,


    給爸媽打錢。


    她的錢,是他的三十倍!


    爸媽走的時候,她悲痛欲絕,


    感覺自己和他再也不會有任何羈絆。


    她害怕,絕望……


    但她,依然愛他。


    她無數次的幻想著能他重歸於好。


    但她自己,都無法接受自己。


    她知道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她成天活在悲傷和痛苦中,


    究竟誰,能救救她。


    直到有一天。


    一個夜裏,突然收到很多打賞。


    她心花怒放。


    認認真真的翻閱著。


    突然,她那顆久旱幹裂的心,流入一縷清泉。


    賬號,一個串熟悉的數字,


    他的生日。


    她欣喜若狂。


    她搬迴了開始的地方,


    她狠狠的親了口門上的福字,


    這是他親手貼的!


    她開始留意,


    她發現他用很多號在打賞。


    她開心的又迴到了那一年,


    仿佛他的懷抱就在身邊。


    她被很多人約著。


    難道是他?!


    換來了一次次的失落。


    她隻去那裏,他們第一次的酒店。


    她希望是他,如果不是……


    當做是他。


    等待,漫長的等待!


    終於——


    她收到了他的消息。


    她高興的欺騙著自己,他曾說過,永遠都不會不要我。


    她此時此刻,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打開門,看到瘦骨嶙峋的他。


    他拿出一摞錢。


    這是?


    是自己以前給爸媽的麽?


    他都知道了麽?


    他原諒我了麽!!


    她心裏飛過一隻小鳥。


    可是…………


    咳咳!


    親愛的,你幹嘛掐著我。


    咳咳!好痛!


    親愛的,你拿針管幹什麽啊!


    不……不要!


    好難喝!


    是在為以前的飯報複麽?


    我是不是好笨,可是我真的盡力了。


    親愛的,為什麽,我的頭好暈。


    你的眼睛裏,為什麽,沒有愛,


    唿——唿——


    親愛的,我好困……好累……好難受,


    你還能……再親親我麽?


    就一下,


    一下就好。


    …………


    電影放完了,


    隨後彈出一個對話框:


    “1,不得直接出現在男女主麵前,在設定不變的前提下,改變結局。”


    “2,限時1天。”


    蘇野木納良久,吸了口氣,“這任務是開放式的,所謂結局,隻要和現在不同即可?”


    蘇謀:“沒錯,孫兒心中的結局是什麽?”


    “當然是男女在一起。”


    蘇謀沉默,片刻後反問:“你覺得…從什麽時間點介入?而且在不直接麵對男女主的情況下能改變結局?”


    “從女孩知道報告單那刻開始。”


    “哦?”


    “網絡發達,我可以用醫生的口吻直接告訴男女主父母得了癌症的真相,然後一家人凝聚在一起,勇敢麵對。”


    蘇謀苦笑搖頭,“正常人麵對生死,一天時間怎麽可能消化?而且,女主對男人的這份愛之所以變得畸形,是她獲取金錢的方式不對。你想一下,即便一家人都知道結果,女主會放棄賺錢治療父母麽?不,她的出發點沒有變。”


    “那該怎麽辦?”


    蘇謀目光頓然犀利,“不改變設定的含義是:生就是生,死就是死。這樣反而容易許多。”


    “不懂。”


    “在電影中,他父母的設定是死,與其產生中間這麽多的羈絆,倒不如直接殺了。”


    “什麽?!”


    “這隻是個任務,現實中當然不可取。不過,我說的也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


    蘇野猶豫了兩秒,“行!”


    說完,走到屏幕中央,對著進度條滑倒父母出場的時間,雙擊,白光一閃,蘇野鑽了進去。


    這是父母才見完女孩的第二個午後,離下個月體檢還有些日子。


    小兩口過紅綠燈被刹車失靈的大車當場撞死。


    四周圍滿了人,


    男孩來了,


    女孩也來了,


    撕心裂肺的聲音。


    心在流淚,


    亦或者默哀?


    總之,已經不重要了。


    蘇野將手中的卡片疊成紙飛機,放在女孩桌子上:


    “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還是那個我,偶爾做做夢,然後,開始日複一日的奔波,淹沒在這喧囂的城市,我不會了解,這個世界還有這樣的一個你,讓我迴味,讓我心醉,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不會相信,有一種人會百看不厭,有一種人一認識就覺得很溫馨。


    記得那個故事麽?


    小叮當陪了大雄80年,在大雄臨死前,他對小叮當說:“小叮當,我走之後你就迴到屬於你的地方吧”


    小叮當同意了!


    大雄死後,


    小叮當用時光機迴到了80年前,對小時候的大雄說:“大雄你好,我叫小叮當。”


    人生若隻如初見,


    如果累了,我們就迴到第一天見麵的時候吧。


    “同學你好,沒摔疼吧?”


    女孩看著卡片,


    撲到男孩懷裏,


    淚流滿麵。


    退出電影,蘇野站在舞台中央,看著漸漸開啟的第三扇門,嘴角微微上揚。


    他不著急進去,


    這偌大的電影院,精純的靈氣是上一層得百倍,如果能全部吸收,距離突破二階指日可待。


    安靜的環境對修煉者來說極其重要,這裏幽靜,沒有一絲嘈雜,再好不過。


    蘇野忘我的攝取著能量,


    卻未曾看到,


    牆壁上,


    那個數字“2”的正下方,


    有兩行紅色小字一閃而逝:


    “理智指數:94,魔化指數: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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