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都能就這樣繼續下去,我或許也能成為一個出類拔萃的人吧?


    我的親人們或許也能真心接納我吧?家中或許也能維持一片和諧安寧吧?


    然而,現實卻從未按照我的期望軌跡前行。那一年,我十二歲。某日,走讀的同學急匆匆地跑到我身邊,氣喘籲籲地說:“你爸媽迴來了,家裏來了好多人,還有個小孩在哭!”什麽?


    我爸媽迴來了?要知道,那些年他們隻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會迴家啊。我興奮得整個下午都無法專心上課,一下課就迫不及待地騎著自行車飛奔迴家。


    然而,家裏卻沒有人告訴我他們迴來了,也沒有人去學校找我,去看看那個在學校住宿的我。


    如果不是同學告訴我,也許他們根本不會想起還有個我。當我迴到家時,屋子裏已經擠滿了人,這是我從未見過的熱鬧場景。


    我費力地擠進人群,一個大娘滿臉堆笑地拉著我說:“快,快去看看你弟弟!”什麽?


    我弟弟?我有弟弟了?她將我推到裏屋,隻見姐姐抱著一個小孩。我一進去,姐姐就把他遞給父親,說:“爸爸抱!”爸爸?


    這個小孩是誰?他怎麽會是我的弟弟?父親沒顧得上理我,抱著弟弟去了外屋和前來祝賀的人們應酬去了。


    母親在床上招唿我過去,說:“你怎麽迴來了?沒辦法!不能不要一個啊!”是的,我聽到過太多次的


    “沒辦法”了!他們不能不要個男孩,他們需要一個兒子!我一直都在竭盡全力地表現自己,難道他們都看不見嗎?


    我隻是希望他們不要嫌棄我是個女孩啊。那一刻,我的心徹底崩潰了。


    我跟母親說:“我知道。我……我要去茅房!”然後便跑了出去。我衝到茅房裏,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但是我的哭聲卻是無聲的,因為外麵還有前來祝賀的人們。是啊,家裏大喜的日子,我怎麽能哭呢?


    從那以後,每當遇到傷心的事情,我都會這樣無聲地哭泣,歇斯底裏地痛哭,卻真的不會發出聲音。


    這成了我刻板的宣泄方式。我不明白,為什麽非得要個男孩?為什麽誰也沒有告訴我?


    如果我不迴家,是不是非得等別人來告訴我——我有個弟弟了?我每天都要承擔繁重的挑水拉車等家務活,還要上學,每天獨自一個人麵對爺爺奶奶無休止的爭吵。


    我對他們都沒有過一絲抱怨,也從未跟他們訴過苦。可是他們還是要了個弟弟。


    我終於崩潰了!我怨恨他們,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然而,懂事的我又不允許自己真的去怨恨他們。


    他們沒辦法啊!是的,沒辦法!那天後來發生的事情,我的記憶又是一片空白,完全斷了片兒。


    爸媽後來跟我說過什麽?那些來祝賀的人們是什麽時候走的?我們是怎麽吃的晚飯?


    我第二天去學校上學沒有?我看過那個弟弟沒有?他們是什麽時候離開老家的?


    這些我統統都不記得了!我沒有得到任何解釋和安慰。後來沒幾天,父母就帶著弟弟和姐姐又迴到了城裏。


    而我則繼續留在農村,和天天吵架的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我們又迴到了原來的日子,可是,一切,都,再也迴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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