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工夫後。


    賬房先生迴到了正廳,一個仆人手裏捧著厚厚的書簿,跟在身後。


    等待的時候,許長史早已讓人準備桌子和筆墨紙硯。


    賬房先生進來後,許長史讓人把書簿放在桌上。


    趙羿和許長史走到桌前。


    趙羿檢查了一下,給宗奇使了個眼色。


    宗奇立刻來到桌邊,趙羿指了指幾本厚厚的賬簿。


    宗奇會意,二話不說坐了下來,拿起賬簿開始查賬。


    趙羿和許長史翻看起了戶冊和地盤圖。


    潘世才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皺起眉頭。


    查賬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


    許長史帶了這麽多人過來,卻隻有一個賬房先生在查賬,這賬要查到猴年馬月。


    不過,這對潘世才來說是件好事。


    潘世才之前是二皇子身邊的一個下人。


    他擅長溜須拍馬,而二皇子又對好話沒什麽抵抗力。


    久而久之,便把潘世才當作親信,還把寶鑫莊交給了潘世才來打理。


    這些年,潘世才仗著二皇子對他的信任,在寶鑫莊任人唯親,欺上瞞下,著實貪了不少財物。


    當然,為了掩飾這些行為,他讓人在賬上做了很多手腳。


    所以,許長史一說要查賬的時候,他心裏發虛。


    他第一時間想的是拖延。


    誰知道,許長史油鹽不進,執意要查賬。


    潘世才隻能配合。


    不過,潘世才早有準備,他手上有三份賬簿。


    一份是真實的賬簿,這是留給他自己看的。


    另一份是半真半假,這份賬簿是能查出一些小問題。


    還有一份就離譜了,那上麵造假的地方可就多了,真查起來,吃不了兜著走。


    潘世才這些年交的都是最離譜的那份賬簿。


    因為二皇子對他十分信任,每年對完賬後,從來沒有去核查過。


    所以,潘世才越來越大膽。


    隻是潘世才沒想到的是,二皇子突然就把寶鑫莊轉讓給了八皇子。


    八皇子這邊肯定不好忽悠。


    潘世才隻能讓賬房先生拿出半真半假的那份賬簿來應付。


    他也做好被發現問題的心理準備。


    可對方若隻是一個人查賬的話,那可能什麽都發現不了。


    正暗自慶幸,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潘世才,寶鑫莊一共六百四十七畝地,卻有四百六十六口人,這數字沒記錯吧?”


    趙羿來之前也是了解過的。


    維持一個皇莊的人數,一般是皇莊麵積的一半左右。


    寶鑫莊六百四十七畝地,也就需要三百二十多人。


    你多十幾個人也沒什麽大問題,可多出一百四十多人,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了。


    潘世才扭頭看向趙羿,錯愕了一下後,他恭敬迴道:“這位公子,這數字沒有記錯。”


    沒等趙羿詢問,潘世才就主動解釋道:“是這樣的,寶鑫莊的佃戶,家裏老弱比較多。”


    “而且這些年到處鬧土匪,為了安全,我們多雇了些護莊的。”


    趙羿覺得這個潘世才肯定有問題。


    但此刻,他還沒有什麽證據,也不好說什麽。


    他給許長史使了一個眼色,兩人走到一旁,小聲商量了起來。


    許長史跟趙羿一樣,覺得寶鑫莊有問題。


    兩人合計了一下,決定分頭行動。


    宗奇估計傍晚才能查完賬。


    許長史留在正廳,拖住潘世才。


    趙羿則帶人去莊子轉一轉,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問題,順便考察一下寶鑫莊的環境。


    安排好之後,趙羿留下路鬆幫助路勇和老兵們安頓家眷,他自己則帶著範良和郭芷嫣出去溜達。


    趙羿站在莊子門口,目光遠眺,視線所及之處,是一片片橫豎交錯的農田。


    六百四十七畝地很大,不規則地分布在周圍,卻又首尾相連,甚是壯觀。


    農田周圍綠水青山環繞,遠處兩座山之間還有一個水塘,水塘中一群群鴨子遊來遊去,發出嘎嘎叫聲。


    一陣清風吹來,帶來了些許花香,鑽進人的鼻孔裏,叫人頓時神清氣爽。


    “這地方真是舒服!”


    郭芷嫣閉上眼,感受著大自然的氣息,露出了怡然的笑容。


    “這可是個風水寶地!”趙羿笑著說了一句,帶頭朝農田的方向走去,“走吧,我們逛逛!”


    走在路上,可以看到佃戶們星星點點地分布在農田裏,他們戴著草帽,手握農具,為了生活,努力揮灑著汗水。


    走著走著,三人看到了一間簡陋的土坯房。


    農田周圍零星分布著一些房子,這些應該是佃戶和家眷們住的地方。


    趙羿的目光被土胚房外的一個五歲小男孩所吸引。


    那個小男孩正蹲在地上,手裏拿著一根樹枝,在土地上寫寫畫畫。


    趙羿湊近一看,小男孩在土地上寫了好幾個歪歪扭扭的義字。


    趙羿蹲下,笑著問道:“小娃子,你叫什麽名字?”


    小男孩腦袋一歪,眨著黑白分明的眸子,發出稚氣的聲音:“我叫林寶,你是誰?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


    趙羿抬手摸了摸林寶的腦袋,露出溫和的笑容:“我叫趙羿,在家排行老八,你也可以叫我八哥!”


    介紹完自己,趙羿指著地上的字,再次問道:“這字是誰教你的?”


    林寶認真迴道:“我是阿爹教我的。”


    趙羿想了想,又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寫的這個字是什麽意思?”


    林寶點了點頭,“這個字讀義,阿爹說,義就是做不虧心的意思。”


    “嗬!”


    聽到林寶的解釋,趙羿忍不住笑了起來。


    “八哥,你笑什麽?我說得不對嗎?”林寶歪著腦袋問道。


    趙羿揉了揉林寶的腦袋,“沒有!你說得很對!”


    義有很多解釋,仁義,正義,公義等等。


    可趙羿覺得林寶的解釋更為通俗。


    不管什麽義,總之不虧心就對了!


    這中間暗藏著大智慧。


    “放開我兒子!”


    正想著,旁邊傳來一聲嗬斥。


    趙羿扭頭看去,一個滿身汙泥,擼著褲管和袖子的男人,手裏握著鋤頭,疾步朝趙羿走了過來。


    他一伸手,抓住林寶的褲腰帶,像拎小雞一樣,拎到了自己身後,然後一臉警惕地看著趙羿。


    “你是什麽人?”


    趙羿站了起來,這才發現,來人身材十分高大,比他還高出一點,體格更是十分精壯,那黝黑結實的手臂和小腿,散發出強健的氣息。


    但最為讓趙羿在意的是,男人拇指和食指上老繭的位置。


    這是弓箭手才會有的老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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