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走遠,薑玥綰抬眸,已經在虎賁軍營的校場。


    正想折返迴去。


    雪白銀光,槍出如龍,帶起一陣唿嘯破空聲,側目望去隻見一道矯健身影,衣袍鮮烈,手持八尺蛇矛在校場揮舞。


    結實有力的臂膀,帶動每一下力量,純粹力量與暴力的結合,額頭汗珠順著那張深邃臉龐滑落,從額角到臉頰。


    薑玥綰仿佛被定在原地。


    “薑姑娘,我以為你迴去了,原來在這。”阿大摸了摸頭,餘光掃到校場上,露出驕傲神色。


    “姑娘可是被將軍吸引來的?我們將軍,最擅用這八尺蛇矛!如今,隻是在校場上,若是放到戰場,揮一下,就要把人連同馬,一同撂倒黃沙上。”


    原來,這便是大魏第一戰神。


    方才沒有得到的答案,如今薑玥綰隱有所悟。


    正是有這般英雄,才能多年來替大魏守好北疆。


    陸墨白三個字,不僅僅是個名字,更是旗杆,隻要這麵戰旗一日還屹立在大魏疆土,陳國鐵騎便無法越雷池半步!


    陸墨白停下的時候。


    台下早已無人,隻剩個阿大還在那兒杵著。


    他凝眸片刻,總覺得方才,有人來過此處,鼻尖還能聞到熟悉的清香,若有似無的,“方才,可有人來過此?”


    阿大剛想迴答,“剛才……”


    突然想起薑玥綰走時,莫名交代的那句,不要說她來過。


    於是,到了左邊的話,繞了一圈成了,“剛才沒人來過,將軍你是不是看錯了?”


    “是麽。”


    陸墨白不知何故,心中悵然若失。


    不過,他並未放心上。


    薑玥綰迴去見到了阿兄,在平西王安排的院子外,薑若珩心焦地等著,好半天等不來人,剛要進去,餘光便見自家小妹步履匆匆而來,臉上略帶急色。


    薑若珩急著見妹妹的心,都被她這模樣吸引走了,“何故匆忙?還有,你方才去了何處,問你身邊那小丫鬟也說不知。”


    “城內雖說百姓都已被疏散,留下的,多數是虎賁軍,和薑家軍,可你一女子,還是莫要亂跑,以免引歹人起壞心。”


    還是那熟悉的語調。


    薑玥綰定了定神,隨意解釋了一下,並未說去了校場。


    畢竟是軍營重地。


    她雖書薑家人,卻也是才來,為免引人懷疑給父兄添麻煩,還是避諱些好。


    薑若珩聽完沒有懷疑,“今夜,你隨我到府裏去吧,你這院子過兩天再來住也行,父親準備好酒菜了,就等你過去。”


    聞言,薑玥綰心裏一股暖意。


    父親啊,她真的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到過了。


    路上她忍不住問薑父的近況。


    “我記得,父親有腿疾,是早些年出征留下的傷,每逢陰雨天或酷寒,便疼痛難忍,如今可好了些?我帶了京城最好的傷藥……”


    薑若珩笑著安撫她,“北地別的沒有,就是普通傷藥,最是不缺,好啦,知你的心意,趕快收著吧。”


    “一會兒你親自交給爹,他日日念著你,定會高興的。”


    屬下的宅院都是陸墨白親自安排的。


    隻是下邳城遭過戰火,現有的宅子,多數不是很好,也就將就住一住,肯定是比不上曾經的薑家宅邸的。


    但京城中的薑家宅邸,也已被賜給陸墨白為平西王府,也就沒什麽好比較的了。


    這個宅子是三進的。


    曾是下邳太守的宅院,後來,下邳被陳國夜襲,險些淪陷,太守連夜棄城而逃,空留一城百姓。


    還好虎賁軍及時趕到,接管了這座城,後麵又陸續轉移走了百姓,而這個宅子,也被陸墨白給了薑家父子住。


    隨著不斷走進,薑玥綰竟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心髒不自覺加快跳動。


    終於,在庭院中,見到已經年過五十的薑父。


    “爹!”


    薑玥綰衝過去,撲進了薑父懷抱裏,整整三年的思念,在這一刻,得到圓滿。


    鼻子酸澀,眼睛也酸得想要落下淚來,胸腔像是被什麽堵滿。


    薑玥綰從未在人前,如此失態過。


    三年時間,早已將她從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恣意灑脫的將門虎女,變成了跟京中其他女眷一樣的,把規矩,體統牢牢刻在心間,宛如一個偶人。


    可是這一刻,她又迴到了從前,仿佛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薑家嫡女。


    隻會和父兄撒嬌賣癡。


    “跑這麽快,也不擔心摔著,你哥哥都叫你落身後了。”薑父拍拍薑玥綰的背,還是跟在軍中時那樣不苟言笑。


    但他的手在顫抖。


    看著薑玥綰的眉目,在薑家軍中說一不二,戎馬半生的薑父,也不由得側臉,悄悄抹淚。


    囡囡哎,他的囡囡啊。


    薑玥綰在薑父懷裏賴了好一會兒。


    還是薑若珩笑著走過來說,“綰綰,你這樣,廚娘都不敢上菜了。”


    薑玥綰才看見,站在一旁,手裏端著菜不知所措的廚娘,眨了眨眼,波瀾不驚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薄紅,趕緊下來。


    薑父還有些戀戀不舍的,尋了個理由,就板著臉教訓薑若珩,“讓你去買的桂花糖糕呢?買個糖糕都能空手,還好意思教訓你妹妹。”


    兩手空空的薑若珩,很無奈。


    他去買了呀。


    可下邳的商販就那兩個,天一黑,就收拾迴家了,他在薑玥綰那兒占等了半天,去的時候別說糖糕,連粒糖都不剩下了。


    而桂花糖糕,是薑玥綰喜歡吃的。


    “爹,我不用什麽桂花糖糕,你也別說哥哥了,他也是為了找我,才這麽晚的,我們吃飯,吃飯吧。”薑玥綰道。


    分明三年未見的一家人。


    她在父子倆之間打起圓場來,還是一如當年嫻熟。


    薑家父子被輕而易舉地順好了毛。


    薑若珩提了兩壺女兒紅來,酒壇一開封,滿溢的酒香直衝鼻尖。


    薑玥綰吸了一口,就被嗆到了。


    薑若珩眼有驚訝,“小妹,你當初可是千杯不醉,家裏的酒窖好幾次險些被你搬空,如今怎的……酒氣也聞不得了?”


    話剛出口,就被薑父朝頭上拍了一巴掌。


    氣氛凝滯。


    薑若珩垂著眉眼,滿目陰沉,驀地用力錘了一下膝蓋,“他傅修敢如此待你,別叫他落我手裏,若有一日落我手裏,我要他百倍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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