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玥綰一看田嬤嬤這神態,就知道之前她送文姑離開定是傳到了人耳朵裏,卻也不怕,微微凝眉露出一絲疑惑來。


    好似真沒聽出來田嬤嬤諷刺的口氣。


    田嬤嬤頓時感覺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氣不打一處來。


    人都說薑玥綰是個軟弱好欺的,她怎麽看這人伶牙俐齒得很呢?


    田嬤嬤鼻子裏出的氣都重了起來,“夫人就莫要跟我個老婆子裝傻充愣了。將軍帶您進宮,還有您在外有損將軍府名譽這兩件事,可否瞞不過老夫人!”


    說著,她冷笑一聲,語氣格外不屑。


    “我要是您啊,現在就做足了準備進去請罪,說不定老夫人還能寬宥些。”


    田嬤嬤是故意將話說得這般難聽的。


    那日她聽說薑玥綰竟然親自送文姑出府,想到後者在自己麵前言笑晏晏,畢恭畢敬的樣子,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被人給耍了,差點氣歪了嘴。


    而從那之後開始,田嬤嬤就決意要薑玥綰不好過。


    誰讓她給文姑體麵呢?


    而她故意把話說的這般不客氣,也是存了激怒薑玥綰的心理。


    田嬤嬤信心滿滿,不怕薑玥綰不上鉤,但凡是個有氣性的主子,都不可能任由下麵的奴婢壓到自己頭頂。


    可她屬實是太小瞧薑玥綰了。


    她還真就一點氣都沒生,不僅沒生,臉上笑得那叫個燦爛,“多謝田嬤嬤提點。”


    田嬤嬤一噎,臉色好似活吞了隻蒼蠅難看極了。


    之後田嬤嬤徹底撕下臉,直接把她丟在外麵不管了。


    於是,薑玥綰隻好自己進去,給老夫人請安。


    “妾身來給老夫人請安。”


    跪下半響,遲遲聽不見叫起來的聲音。


    老夫人手裏捏著佛珠,還有閑心跟一側的田嬤嬤聊家常,就是不理會地上的薑玥綰,明擺著是有意晾著她。


    薑玥綰把老夫人的態度看得分明,眼底閃爍冷光。


    想給她顏色看?


    “妾身給老夫人請安。”她重複道。


    這次,薑玥綰直接拜了個大禮,她就不信這樣老夫人還能視若無睹。


    至於大禮行給老夫人,沒什麽好膈應的,人死守靈也要三跪九叩,就當做提前練習了。


    老夫人不知麵色如常的薑玥綰,心裏想的竟然是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也被她的態度弄得有些不悅。


    可抬眼看去,看見薑玥綰木訥的臉。


    霎時又不知該說什麽了。


    有點眼色的人看到她方才的態度,就該知道最好不說話,乖乖跪著就是。


    薑玥綰倒好,這是當她年紀大了耳背聽不見呢?


    “行了,好端端的行這麽大禮做什麽,起來吧。”老夫人不悅開口,心裏暗道難怪傅修不喜歡她。


    不懂變通,一昧守著規矩,不輸給周如柳才怪。


    薑玥綰從容地爬起來。


    “我問你。”老夫人看著她,冷冷道,“你為何要與波斯使臣爭執,身為女眷,竟然跟外人當眾爭吵,你把將軍府的顏麵置於何地?”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完全看不出前段時間病殃殃的樣子。


    一時間,薑玥綰不禁懷疑那些老夫人病了的消息,是不是有人故意傳出來的。


    但現在沒時間讓她想那些雜七雜八,好在是薑玥綰早就做好了迴府會被問責的準備。


    “妾身並非有意與人起爭執。”


    下一秒,老夫人驚愕地看著薑玥綰流淚的模樣,她雙眼含淚,咬著牙道,“老夫人,妾身隻是……聽不得別人說夫君不好!”


    接下來薑玥綰斷斷續續交代了,發生在醫館的事。


    自然是經過她特別潤色後的。


    反正老夫人也不可能去找波斯使臣確認,傅修也不知全情,總之她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波斯使臣先出言侮辱將軍府。”薑玥綰低垂著眉眼,“妾身這才反唇相譏。可還是丟了將軍府的顏麵,是以老夫人若罰,我絕無怨言。”


    一番話把老夫人說得都啞口無言了。


    她還特別確認了下,“你跟使臣爭吵,是為了護修兒?”


    薑玥綰擦著眼角莫須有的淚,點頭。


    老夫人一下沉默了。


    每當她覺得人不能這麽窩囊的時候,薑玥綰就會告訴她,不僅能,還能更能屈能伸。


    可偏偏她這樣,老夫人這準備的罰也罰不下去了,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老夫人深吸兩口氣,給田嬤嬤使了個眼色,讓後者出出主意。


    以前,或許她就把這件事揭過去了,薑玥綰隻要一心為了傅修,就沒什麽好指摘的。


    但現在不一樣了。


    想到北地那兒的情況,老夫人暗裏尋思,得把薑玥綰打壓下去才行。


    否則有朝一日她父兄真要迴京,那薑玥綰豈不也要翻身做主人?


    田嬤嬤眼眸一閃,清了清嗓子,“雖說事出有因,可當日確確實實那麽多人看著。大夫人身為將軍府女眷,與人相爭,實在丟臉麵。”


    “但老夫人念及大夫人一心為將軍,大夫人隻需到祠堂罰跪上一個時辰即可。”


    真是可笑。


    看著田嬤嬤那張跟老夫人如出一轍,都皺巴巴的老臉,薑玥綰由衷地感到作嘔。


    要是傅修在就好了,真該讓他親眼看看自己老娘這個不把他當迴事的樣子。


    壓下心底的諷刺和怒氣,她暗暗記下這筆賬,低頭間把眸底晦色藏好,“妾身這便去祠堂。”


    而後,薑玥綰就去了祠堂。


    空蕩蕩的祠堂,擺著傅家幾乎所有的牌位,燭火幽幽。


    一絲絲檀香在空氣中勾勒,讓人不自覺心生安寧。


    薑玥綰歎了口氣。


    老地方,又迴來了。


    她熟練地上了柱香,然後找了個軟乎點的蒲團,好讓自己能跪的舒服些。


    小翠作為貼身丫鬟,也得跟著受罰。


    看到她也跟自己一樣找蒲團,薑玥綰本來對自己罰跪不以為然的心,忽然就多了一絲怒意,還有愧疚,“小翠,這次是我牽連你了……”


    小翠一愣。


    “不,小姐你別這麽說。我們做丫鬟的,哪能眼睜睜看著主子挨罰自己無動於衷的?”


    說著,她心疼地看了眼薑玥綰,“倒是小姐你,次次都要因為一點小事被老夫人折騰奴婢看著……實在替小姐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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