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


    正當朱高煦這位“二度靖難”的主角,還在樂安城中優柔寡斷、爭執不下之時,朱瞻基卻是已然在濟南做起了戰前動員。


    說是戰前動員,有些不太恰當,朱瞻基覺得這仗可能都打不了太久,甚至是可以一戰而定。


    因為林先生給他踐行前說過:漢王輕佻,不可君天下!


    嗯,雖然這是林煜故意裝x用的話,但他並沒有忽悠人,同樣朱瞻基也聽進去了。


    朱瞻基沒動地方的衛所軍,隻親率五軍營、三千營戰力,高舉天子的儀仗,就這麽大搖大擺向樂安進發,準備好好“看望”一下他的好二叔!


    “你是說,我那大侄子現正在帶著大軍,前往樂安來看我這個二叔的路上?”朱高煦很是隨意的張口說道。


    他的身上還穿著那身龍袍,隻是沒再戴那頂冕冠。


    就在對麵,有一信使秉手而立。


    信使的膽子也很大,沒有因為朱高煦私穿龍袍而露出懼色,反而微笑著糾正道:“漢王殿下,不是太子帶著大軍而來,而是太子殿下攜天子儀仗,代天子而來!”


    後一句的“天子”還刻意用了重音。


    文官們心中暗道:這個人死定了!


    武將們則一個個摩拳擦掌,隻要漢王一聲令下,他們就立刻把人拖下去,當場梟首示眾。


    然而,麵對這毫無懼色的信使,朱高煦心頭本該升騰起來的殺意,不知怎的漸漸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居然生出一絲莫名的恐懼。


    恐懼?自已怎麽會恐懼?


    不過是一麵天子的儀仗旗幟,又不是老大親自過來……不,就算老大來了,他也不怕!


    不會怕的!


    朱高煦猛地伸手一拍桌案,堂下文武皆以為漢王發怒,但緊隨而來的話卻是……


    “滾迴去!滾迴去告訴我那大侄子,就說他的二叔現就在這樂安城中等著,等著他來攻!帶上老大給的儀仗,來!”


    信使收斂表情,什麽也沒說,拱手退下。


    那些漢王文武都有些不敢置信,漢王居然沒有怒起殺人,就連用刑都沒用,就這麽全須全尾的把人放迴去了。


    哪怕對方隻是一介信使。


    一時間,眾人心底對於漢王的印象,出現了一絲動搖。


    朱高煦沒有注意到這個變化,揮揮手讓這些人退下,準備整兵備戰。


    ……


    也沒過多少天。


    這一天清晨,太陽初升,金色的陽光灑落大地,把夜幕的黑暗逐漸驅散。


    “啊~嗚!”


    兩名城頭哨兵揉著惺忪睡眼,時不時還打兩下哈欠。


    “唉,也不知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兒?”


    “誰說不是呢,上麵的百戶、千戶老爺們真是吃飽了撐的,幹嘛跟著那勞什子的漢王造什麽反?”


    “噓~別說了,人家可是漢王,是當今皇上的兄弟,可不是咱們這些泥腿子能比的。”


    “漢王又怎麽了,漢王我也……”


    這小兵越說越起勁,連困意都消退了許多。


    隻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突然間的一瞥……


    那是什麽東西?


    隻見遠處地平線上,黑壓壓的一片,慢慢放大,就好像……


    “不好!”


    二人立馬清醒,邊跑邊大聲唿喊道。


    “朝廷大軍殺來了!朝廷的大軍殺來樂安了!”


    現在還是清晨,許多哨兵都尚且還在迷糊中,突然被這麽一驚嚇,幾乎不亞於夜間的炸營嘩變。


    也幸好現在是清晨,這些哨兵不僅大多都精神疲倦,同樣天也大半放亮,不至於炸營了什麽都看不到,進一步造成混亂。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好幾名哨兵驚醒以後,不慎在混亂中失足,從城頭墜下。


    戰爭還沒開打,漢王軍的傷亡就已經開始出現了。


    等到朱高煦得知消息,匆匆披甲上城頭觀察情況之時,整個樂安城外早已被赤紅色所占據。


    大明尚火德,除神機營這類特殊火器部隊,軍服有青藍色之外,其餘大部分步騎都以紅色軍服為主,包括皇帝的龍袍常服,也多是紅黃兩色。


    朱高煦親自登城樓遠眺,就見城外旌旗招展,隻看這些旌旗所代表的軍勢,就起碼超過了五萬人馬。


    這些主要都是來自五軍營的兵馬,按照正統初年留下的記錄,五軍營總兵力約莫有17萬,還不算各省抽調進京補充的精銳。


    三千營沒那麽誇張,但也有數千到萬餘不等,而且都是來自蒙古各部的精銳騎兵。


    換言之,朱瞻基這次帶來的平叛大軍,不足朝廷總兵力的三分之一。


    但隻是這不足三分之一,就已經讓朱高煦倍感壓力,尤其是城外那無數旌旗簇擁著的中軍,有一麵隨風飄動的天子龍旗十分顯眼。


    這是代表天子親臨的儀仗,同樣也是這支平叛大軍的中軍大纛!


    朱高煦心頭有些惶恐,他似乎真的有些怕怕的了。


    害怕自己會鬥不過老大,就像曾經老爺子還在的那時候一樣。


    樂安城外。


    平叛大軍的中軍,朱瞻基策馬上前,眺望樂安州城牆。


    老將薛祿策馬近前:“殿下,將士們連夜奔襲趕路,大多人困馬乏,而我軍後勤糧道也尚未穩妥……”


    朱瞻基搖頭:“老將軍,不必在意我,此戰老將軍為主將,我隻是掛個名替父皇親征,老將軍可自行決定。”


    “老臣得令。”


    薛祿放下心來,他也怕朱瞻基太急躁,強行下令攻城。


    過不了多時,從樂安城牆視角來看,外麵的數萬朝廷大軍,開始漸漸分散開來,或是砍樹打造木柵營牆,或是就地挖掘防禦壕溝,安放拒馬柵。


    還有專門負責戍衛防備的騎兵,時不時縱馬巡弋,就算是在工作的軍兵,也都成建製的聚在一塊。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當中!


    而如此的有條不紊,放在朱高煦的眼裏,便是讓他怎麽也放鬆不下來。


    一天下來,數萬軍兵一起砍樹挖溝,又有源源不斷的運糧民夫作為臨時生力補充。


    數萬大軍的營寨很快就建得差不多了,木製柵牆、拒馬柵、壕溝、營房等等,宛若堡壘一般滴水不漏。


    朱高煦在城樓站了一天,也看了一天,就連吃飯都是在城樓裏麵吃的。


    他悲哀地發現,沒有機會,完全找不到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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